帝克巴當然不會相信屈突昊志的話,在他們的眼里,高手都應該是像金不洛那種壯漢,高大威猛,孔武有力。
屈突昊志迎著幾人質疑的目光,說道:“借我一把弓箭?”
弓箭現在對于各齊魯魯是禁忌品,就連彎刀他們都沒有幾把,那些劫匪身上的幾十把是他們僅有的弓箭,自然十分珍貴。
帝克巴猶豫了一下,對著金不洛點了點頭,他才從一個人手里拿過了一張弓。
屈突昊志拿起一塊石頭,對著金不洛說道:“這張弓差不多有一石二,能射一百多步,這里光線太暗,我們就以一百步為準。”
幸好山洞夠大,金不洛拿著石頭走了一百步,心里卻把屈突昊志當作了騙子。
一百步擊中一塊石頭,可比擊中一只空中的鳥難度大得多。
從手上飛出的石頭距離短,根本判斷不出軌跡。
可鳥兒在空中,只要按照它的速度和預判的位置發(fā)箭就可以,射手有很長的時間瞄準。
金不洛預計要射中石頭,屈突昊志必須預判出石頭的方向,并且發(fā)箭的時機要同自己擲出石頭幾乎同步,才可以命中。
可金不洛實在是找不出任何一個讓他相信屈突昊志會成功的理由。
屈突昊志拿著弓,低著頭,根本沒有看金不洛,不過他的身體繃得很直,全身上下都進入了戒備狀態(tài)。
山洞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雅丹更是雙手攥在一起,她可能是這里對屈突昊志最有信心的人,可還是抑制不住的緊張。
金不洛走到一百步,停了下來,他還提醒了一聲:“我要扔了!”
說著將石塊用力的擲向山洞的石壁,就在石塊劃過空中的時候,“啪!”它突然被外力給改變了軌跡,大家什么都沒看清,只看到一道白光閃過。
沒人看到屈突昊志是如何出手,金不洛的那句話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靜,山洞里一片寂靜,除了火把的“噼啪”聲,就再也沒有任何聲音。
“哇!大英雄!”雅丹第一個反應了過來,跑過去,一下跳到屈突昊志的身上,雙手抱著他的脖子,雙目迸發(fā)出熱烈的光芒。
屈突昊志本來還沉浸在大伙略帶崇拜目光的洗禮中,可此刻他不得不打開雙臂,不敢回彎,因為只要他抱回去,那兩個人的關系就絕對不再一樣。
帝克巴等人相互地看了看,搞了半天是公主倒追的人家,看來他們要好好重新評估一下這個年輕人的實力。
最后雅丹還是撅著嘴巴從屈突昊志身上下來,她對這個家伙的冷淡反應相當不滿,我這么大個姑娘難道不知羞嗎?
其實看到雅丹的窘樣,屈突昊志的心里一點都不好受,可誰讓命運如此弄人,喜歡的人偏偏是呼都徵的未婚妻。
帝克巴哈哈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剛剛那一箭我敢說,這西草原上沒有一個人能使得出來,萬萬想不到今天這個人就在我各齊魯魯中,這是月亮女神賜給我各齊魯魯的希望嗎?”
帝克巴跟阿齊對望了一眼,見阿齊點了點頭后,對著屈突昊志說道:“從今天你就是我們的卜提,不知屈突小英雄可愿意?”
屈突昊志對西草原的稱號不大明白,問道:“這個卜提是什么?”
帝克巴笑笑道:“傳說從前在天山腳下有一個打獵的青年,他叫做卜提,一天他正在山中打獵,突然看見一只白狼從天山上跑下來,身上已經受了很重的傷?!?p> “卜提知道白狼是太陽神的使者,并沒有傷害它,可白狼跑到他的身前卻不肯離開,而是眼里都是哀求的神色?!?p> “沒過多時,天山上又跑下來三只金色的猛虎,它們追來的方向,正是白狼逃來的方向,卜提知道就是它們傷害的白狼,于是沒等它們到達跟前,抬弓就射,他射了三箭,三只猛虎都被射瞎了一只眼睛?!?p> “三只猛虎全部落荒而逃,后來卜提再也沒有出現在天山,據說那只白狼和三只猛虎都是太陽神派來的,它們就是來考驗卜提的勇敢和箭術,經過考驗后,他被太陽射招到天宮里,成了太陽神身旁的一個護衛(wèi)?!?p> “自此,卜提就成了我們這里神箭手的稱號,它不僅代表箭術,還代表勇氣?!?p> 帝克巴說完,阿齊走上前,對著屈突昊志伸出了一只手。
雅丹看著愣在那里的屈突昊志,知道他根本不懂規(guī)矩,趕忙說道:“跪下,接受大巫滿的賜福。”
屈突昊志雙腿一彎,跪在地面,低下頭。
阿齊大巫滿用他那只枯瘦的右手在屈突昊志的頭上按了一下,嘴里念著只有他自己才能聽懂的經文。
有了上次路都孚復活白楊樹的經歷,屈突昊志再也不敢小瞧這些大巫滿,恭敬地跪在地上,樣子很虔誠。
當屈突昊志的心靜下來后,他突然感到從自己腦袋被阿齊按過的地方,有一股暖洋洋的東西流動進身體。
那股暖流從上自下,流遍屈突昊志全身的時候,突然,暖流消失得無影無蹤,好像被什么東西給奪走了一般,身體內突然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吼叫,一股好似一個被困巨獸的嘶吼。
經文嘎然而止,阿齊大巫滿整個人向后飛去,摔倒地上后,他用一種驚恐的眼神看著屈突昊志。
驚恐,不單來自阿齊,除了雅丹,整個山洞里的人全都遠離了屈突昊志幾步。
阿齊的嘴角滲出一股鮮血,他醒覺后,悄悄的用衣袖擦掉血跡。
“大家不用緊張,剛剛那是屈突對儀式的正常反應,只是我的確老了,連站都沒站住,現在我宣布屈突昊志就是我各齊魯魯的卜提?!?p> “卜提!卜提!”山洞里各齊魯魯的人全都歡呼起來。
阿齊偷眼看了一下還跪在那里一動不動的屈突昊志,用手捅了捅看著部眾歡呼的帝克巴,悄聲道:“快撤出這里?!?p> 帝克巴不知所以,但從他繼位以來,對這位大巫滿無不言聽計從,連忙叫金不洛組織人撤出山洞。
雅丹也被兩個戰(zhàn)士給架走,阿齊也不想用強,可他怕那頭兇獸醒來后,山洞里再也不會有活著的東西。
剛剛一出山洞,帝克巴就迫不及待地要找阿齊問個清楚。
可帝克巴左找右找,竟然不見阿齊的蹤影,直到他返回山洞的入口處,才發(fā)現此時的阿齊已經倒在通道里,身前還有大量的血跡。
帝克巴心里驚懼異常,連忙扶起阿齊。
阿齊氣息微弱,但神志還算清醒,說道:“首領,不要讓人看到我這個樣子?!?p> 帝克巴眼角的眼淚抑制不住,流了下來,他知道阿齊為何如此說,此時整個各齊魯魯可以說全都是阿齊一個人在支撐。
有了阿齊的名望,那些部眾出于對阿齊的尊重,才會死心塌地跟著帝克巴,要不然在如此困苦的境地,早有人會棄他而去。
要是這些人知道無所不能的阿齊也會有虛弱如此的時候,他在人們心中的形象就會受損,草原人在實力和感情上,可是從來都會選擇前者。
那時誰還會追隨帝克巴,那時的各齊魯魯定會分崩離析,即使在這個有人監(jiān)管的礦山,也會變成一盤散沙。
帝克巴小聲道:“大巫滿不要多說,我會將你悄悄送出去。”
阿齊用手指了指里面,虛弱地道:“此人會是我各齊魯魯的救星,也可能是災星,生死一念間,首領還要想清楚。”
帝克巴看了看里面,他剛剛就看出,阿齊飛出去,絕不是自己摔倒,而應該是從屈突昊志身體里發(fā)出的力量,將他彈飛。
關乎全族的命運,帝克巴不得不緊張,也顧不得阿齊的虛弱,問道:“各齊魯魯到了現在,還有什么不可以放手一搏的呢?大巫滿,你說吧,我們該怎么做?”
“尊他為主,全族人的性命交給他,”說完,阿齊腦袋一偏,又暈了過去。
命兩個忠心的戰(zhàn)士,悄悄地把阿齊運回營地,帝克巴叫人守住洞口,而他則是進了通道,靜靜地看著地上的那灘血跡。
雖然阿爸臨死的時候說,自己無論如何都要聽阿齊大巫滿的話,可到了這個關乎全族命運的時候,他不得不小心從事。
就在帝克巴猶豫不決的時候,從山洞里突然傳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吼,山上的石頭被震得從上面滾落下來。
山洞里,本來跪著的屈突昊志突然怒目圓睜,雙眼赤紅,他體內的麒麟神獸被阿齊的生命之光徹底叫醒。
屈突昊志此時全然沒有知覺,他用雙眼掃視了一圈山洞后,開始站起來,雙手開始在空中亂舞,腳下也踏出奇怪的步伐。
等一套看似張牙舞爪的動作做完后,屈突昊志的胸口突然發(fā)出了一片微弱的白光,涉入到了他的身體。
剛開始他好像很抗拒,用力的想將發(fā)光體扯下來,可無論如何用力,即使是將衣服全部撕碎,也對那本東西無可奈何。
白色的光符進入屈突昊志的身體后,又從他的后背流出來,然后匯成了一個圈,不停地在他的身體內外流轉。
“巴努齊啦庫度克,又是無土巖雀霜…,”雖然一句也聽不懂,可幾句經文一直環(huán)繞在屈突昊志的耳畔。
那股不屬于自己的力量,在經文響起的時候,就開始減弱下來,逐漸地匯入身體里,然后蟄伏起來。
狂躁的屈突昊志終于安靜下來,盤坐在洞中,光符也在此時消失在他胸口的那本書中。
最后書變成了一堆粉末,散落在了地上。
旁邊還“啪嗒”一聲,掉落了一把匕首。
不知過了多久,屈突昊志的眼睛突然睜開,射出箭芒一般的光,隨即收斂起來。
屈突昊志此刻心里清楚,那只被路都孚稱作麒麟兇獸的東西已經徹底蘇醒,此刻被那段經文給鎖在了自己的身體里,它的一部分已經融入自己,但很大一部分還是躁動不已,想脫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