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工宿舍樓下,顧遠舒坦地躺在涼席上,抿了一口梅占。他以前嘗過,但是不喜,因為火輕而高香。
不過家里只有這一款過年收禮的茶葉,懶得出外買,只能湊合喝一喝。
嘗過后卻有些意外,香還是那么香,根卻扎那么深,透徹到肺腑點燈。
顧遠放下茶杯,思忖著回江城前要搞上幾斤。
這時,他的影子上方突兀地豎起一道黑影。
顧遠正要回頭看,忽然耳朵一痛。
“哎呦,顧秋你放手!”顧遠順著耳朵上的勁兒彎著身子。
顧秋提溜著他的耳朵,語氣像是宮里的老嬤嬤,說道:“顧少爺?shù)男∪兆雍苡崎e啊?!?p> 顧遠哭笑不得的道:“我知道錯了,你先放手。”
“別使勁,你使勁就越疼?!?p> 顧秋笑著玩弄了一會兒,見顧遠像死魚一樣不再掙扎,松開手指,語氣瞬間冷下來:“你就是這么掙錢的?在地上躺著掙錢?顧少爺,你可真對得起我給你的信任。”
顧遠笑道:“工人們都出去賣貨了,我也幫不上什么忙?!?p> 顧秋一挑眼,“什么賣貨?”
顧遠解釋道:“我把工人們都派了出去,去安城各大市場賣咱家的皮鞋。等貨都賣出去后,把工廠分為生產(chǎn)部和銷售部,以后咱們自產(chǎn)自銷,不會再被經(jīng)銷商掐脖子了?!?p> 顧秋冷笑一聲,“想得倒挺美,這招我早就想過了。咱家皮鞋樣式太老,客戶只有那些固定人群,想賣都賣不去。
這也是咱爸心急火燎貸款買設(shè)備的原因,不換高級款式根本賣不出去?!?p> 顧遠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反駁。
“笑,你還笑。”顧秋一見他懶洋洋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顧遠側(cè)身走位躲過顧秋的魔爪,按住她的胳膊,說道:“姐,說好給我三天時間的,你可不能反悔。”
顧秋嘆一口氣,語重心長道:“弟,不是我不信任你,這招我早就用過了,賣不出去貨,我是以過來人的身份跟你說,這樣做是賠錢,根本不行?!?p> 其實顧秋心里很開心,雖然顧遠走錯了路,但顯然他用心思考問題了,沒有像以前一樣瞎折騰。
顧遠說道:“別人不行,我可以?!?p> 顧秋瞇起眼睛,沒有說話。
看到那雙秋水眸子中的寒光,顧遠悄悄地往后挪腳步,準備隨時開溜。
顧秋吐出一口氣,松了力氣,“行,看你沒胡來我就放心了。我回醫(yī)院了?!?p> “不再歇一會兒了。”顧遠問道。
“不了。”顧秋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背影瀟灑。
顧遠心中生疑,“顧秋走的方向好像不是工廠大門?”
顧秋緩緩走到一雙板凳前,氣沉丹田,腰部下力。
咔嚓!
被工人屁股盤出包漿的木板凳轟然炸裂。
“嘶!”顧遠吸一口亮起,下意識摸了摸拳頭,光是看著都覺得疼。
陽光下,那道靚麗的身影漸漸模糊。
小雨般的蟬鳴聲在不知不覺中變成大雨,夏天在結(jié)束前似乎要掙扎一下。
顧遠忽然覺得他就是一只蟬。
.....
.....
深夜。
一男一女以一種極其不雅的姿勢躺在沙發(fā)上。
“你認錯不!”顧秋手上微微用力。
顧秋身下躺著顧遠,雙手被鎖在身后,臉被按下沙發(fā)里,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顧遠心里無奈又心酸,就是沒有怨氣。
他猜到顧秋的反應(yīng)可能會有些大,需要花些時間才能接受現(xiàn)實??深欉h萬萬沒想到,顧秋一言不合就動用武力。
顧遠很疑惑為什么原主關(guān)于這件事的記憶都是空白?現(xiàn)在他隱約明白,因為這段記憶太羞恥了,原主大腦自動刪除了!
“你從哪借的錢?”顧秋雙眼發(fā)紅,嗓音帶著哭腔。
“姐,你先放開我?!鳖欉h的聲音從沙發(fā)里傳了出來。
顧秋重重一用力,然后松開顧遠。
顧遠揉著關(guān)節(jié),小聲哀嚎著:“哎呦,我的肩膀啊,嘶,我的胳膊啊...”
顧秋見狀,眼睛更加紅了,如果不是小時候她疏于管教,弟弟怎么可能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你錢從哪借來的,現(xiàn)在跟我去挨家挨戶還!”
聽到這句話,顧遠露出苦笑,再次重復(fù)那句已經(jīng)說過很多遍的話:“姐,這錢真是我今天掙來的。”
“你還騙我!”顧秋站起身來,作勢要按住顧遠。
顧遠連忙踩在茶幾上,居高臨下看著顧秋,快聲道:“你先別忙著動手,給我一個證明的機會!”
說話間,顧秋淚水一滴滴流了出來,用不爭氣的眼神看著顧遠。
顧遠沉聲道:“我給工廠員工打電話行吧?!?p> 顧秋嘶聲道:“你們提前串通好了?!?p> “那你打,你信任誰你就給誰打電話,這下總行了吧?!鳖欉h把手機扔到沙發(fā)上。
顧遠剛交代完一天的營業(yè)額,多余的話還沒說一句,顧秋像母豹子一樣將他按在沙發(fā)上,逼著他趕快把欠錢還了。
這都是以前造的孽??!
顧遠心里直嘆,就是因為原主以前干過類似的事情騙家里錢,顧秋才懷疑他二次作案。
顧秋瞥一眼手機,抬袖擦了擦眼淚,拿過手機。
“我相信紅姐?!鳖櫱镆贿呎f著,一邊觀察顧遠的臉色。
顧遠苦笑道:“你就打吧,我真沒跟員工串通!”
顧秋冷哼一聲,撥通紅姐的電話。
紅姐是白天替結(jié)巴中年人的紅發(fā)婦女。此刻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了。
電話響了十幾秒才接通。
“喂,小老板,啥事啊,我這邊忙著呢?”紅姐的聲音很響亮。
顧秋沉聲道:“紅姐,是我小秋?!?p> “小秋啊,有事你說。”
“你今天賣貨一共賣了多少錢?”
紅姐的語氣有點急了:“一萬七千九百八,我一分錢都沒拿,小老板說最后一天結(jié)賬...”
顧秋打斷道:“我不是懷疑你,是今天賣貨太多,我有點不敢相信?!?p> 紅姐大笑道:“這有啥不敢相信的,我跟你講,就小老板那套小嗑兒放出來,那方圓一里的人都過來買鞋。今天還是第一天,你看我明天買多少吧!”
顧秋和顧遠對視一眼,臉色松緩了不少。
“哎,行,紅姐你先休息吧,我先掛了。”
顧遠淡笑著看著顧秋,心說終于把誤會解開了。
念頭還沒想完,一雙彈性的身體陡然抱住了他。
女人淚如雨下,聲音干涸而響亮,像是亞馬遜叢林的一場暴雨,所有委屈和壓力都傾瀉出來。
顧遠輕聲道:“姐,以后家里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