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芹垂著頭,看不清楚表情,除了肩膀有些微微顫抖。
張老貴身體動不了,可耳朵還是好使的。
他像是一只翻了肚皮的老甲魚似的,拼命擺動四肢,卻也徒勞無功,只得繼續(xù)張口低吼。
“你們大膽——”張老貴使勁昂著腦袋,用力從嗓子眼里吼出聲音,“知道俺兒子是什么人嗎,他是烈士,是救了省里的大人物一條性命的烈士,你們、你們竟敢如此對待烈士的家人,那個大人物不會放過你們,你們都等著挨槍子吧!”
高主任眼珠暴起,瞪著那只甲魚般的張老貴,心里的鄙夷和憤怒差點(diǎn)讓他馬上就開槍的沖動。
果然,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馬干事幾乎已經(jīng)瞪圓了眼睛,看看張曉芹又看看張老貴,老支書和高主任不會說瞎話,如此——這張老貴爺孫倆實在不是什么好人,就算他們是先烈的家屬,也不能放任。
該宣傳的優(yōu)秀事跡要好好宣傳,該告知眾人的惡行也不能掩蓋起來。
馬主任已經(jīng)下了決定,他翻開筆記本,快速記錄起來。
那邊,張老貴還在哼哼唧唧,沒等老支書發(fā)話,大滿和小滿兩兄弟已經(jīng)嗤笑開了。
大滿笑瞇瞇。
“老貴叔,俺只聽說烈士的家屬要更加以身作則維護(hù)烈士的榮譽(yù),從來沒聽說烈士的家屬可以說瞎話害人的,你那不是烈士的家屬,是王母娘娘的家屬哩!要不,你倆爺孫去天上問問,王母娘娘能不能包庇你們說瞎話害人?”
眾人哄笑。
小滿笑呵呵。
“老貴叔,田大丫明明就沒死,只是暈過去了被二姑——呃,張見昀救回來,你咋就能睜著眼睛說瞎話,說田大丫是被張見昀給捶死了。照俺說啊,那田大丫一錘就死了,那小豆子還不得是銅皮鐵骨,不然,他一個五六歲的小娃,能挨得住張見昀的毒手?你不是老說自己是縣城里大藥鋪的大掌柜,咋地這么缺心眼的瞎話都能說出來呢?叔啊,你這腦袋里不是裝滿了漿糊,就是裝滿的爛泥吧,等哪天你得閑了,給自己的腦袋治一治??!”
眾人笑翻。
張老貴被噎得呼哧帶喘,就是沒法反駁。
張曉芹仿佛沒聽見似的,只是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支書揮手,示意大家安靜。
“高主任宣布了張曉芹說瞎話污蔑他人名譽(yù)的處罰,俺這里,還設(shè)有她學(xué)校老師對于她之前指使同學(xué)毀壞另一個同學(xué)的名聲的行為作出的處罰。在老師苦口婆心的教育下,被她指使害人的同學(xué)已經(jīng)認(rèn)識到自己的錯誤,真心悔改??伤齾s一直回避自己的錯誤,甚至妄圖將所有錯誤推到被她致使的同學(xué)身上。她的老師非常失望,在作出她在打掃一個月學(xué)校廁所作為懲罰后,還要求她在大隊會議上,當(dāng)中對被差點(diǎn)毀壞名聲張見昀作出誠心誠意的道歉。”
馬干事還在奮筆疾書,突然聽見又是一條對張曉芹的處罰,差點(diǎn)把手里的鋼筆給抖了出去。
什么,她沒聽錯吧?指使人毀人名聲,被人發(fā)現(xiàn)還要推到被致使的人身上,如此膽大包天,這確定是個二十不到的大姑娘,而不是解放前那些老油子老慣犯?
反動派都沒有像她這么厲害囂張的吧!
馬干事大跌眼鏡,長大嘴巴,表情凝滯,他簡直不敢置信。
眾人又發(fā)出議論聲,馬干事低聲向老支書詢問。
得知事情經(jīng)過,馬干事氣得臉都漲得通紅。
簡直令人發(fā)指!
打開筆記本,馬干事再次奮筆疾書,將所有事情全部還原,他要講那個張曉芹的事情,原原本本登上報紙,讓更多的知道,有這么個心思歹毒的人,頂著共和國英烈家屬的名義,做著破壞安定團(tuán)結(jié)的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