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是幾十年的糖尿病患者,時間長了,各并發(fā)癥都開始在身體上有所體現(xiàn),如視力下降、腿腳沒勁、心臟不好、腦子反應慢等等。
病這種事,沒辦法,特別是像這種基因病,你逃不了的。能維持生命和生活的辦法就是吃藥加鍛煉,別無它法??赡棠痰哪X子已經(jīng)不行了,幾乎記不住吃藥這回事,只能靠全家人提醒她。
糖尿病人吃東西上有很多需要忌口的,甜的、高熱量的等等,因為所有的食物最后都會轉換成糖,奶奶最不需要的就是糖。
奶奶告訴王夢菲,她是從四十歲那年開始得了糖尿病的。四十歲那年的一天早上,她發(fā)現(xiàn)自己尿血,上醫(yī)院去看才知道自己得了糖尿病。
王夢菲還差兩年就四十了,人至中年,各種病都要來了。
奶奶說:“人到了中年,身體就要開始走下坡路了?!?p> 王夢菲深以為然,她這兩年身體上出現(xiàn)的不適,就在證明著這句話,處于健康巔峰的身體狀況即將結束,中年,中老年,老年,是王夢菲將要面臨的未來。她怕,她還不想老,孩子還小,她不能老。
遺傳這事,除了在長相是最能看得出來,在疾病上,也具有極重要的參考價值。
“咳,病這事,沒法。”爺爺說:“小寶吃東西也注意點兒,因為家里畢竟有這個?!?p> 爺爺沒把最后的那個“病”字說出來,他不想強調(diào)那個病,不愿意讓奶奶聽到,聽了她心里不痛快。
奶奶有這個病,張宇也血糖高,爺爺擔心小寶也會遺傳。
王夢菲只能寄希望于孩子隨自己的基因,從她的家族史來看,還沒有這種病的出現(xiàn)。
“沒法,張宇的姥爺就是這個。”爺爺很小心始終沒有把“病”字說出來,一是爺爺怕奶奶心里不痛快,二是他本身就忌諱那個字。
晚餐后,王夢菲總會準備一些水果,至少兩種。她愛吃水果,她也希望孩子能愛上吃水果。
兩盤水果擺上桌,王夢菲進里屋去叫孩子,沒把孩子叫出來吃水果,自己倒被孩子纏住,下了兩盤五子棋。
剛開始第三盤棋的時候,客廳里傳來了爺爺極大的怒聲:“別吃了!還吃!你是想住醫(yī)院是嗎?”
王夢菲和小寶手里的黑白棋子都停了下來。小寶望著門口,王夢菲朝他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該你走了?!?p> 小寶也就不再理會外面的事,繼續(xù)落子。
外面?zhèn)鱽淼氖冀K只有爺爺?shù)穆曇簦?p> “還吃!你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你什么病嗎?”
“針倒記不住打,吃甜的倒勤快!”
“我不想上醫(yī)院!好嗎?”
“我他媽不想上醫(yī)院!”
……
后來爺爺說出口的那句話里,帶著王夢菲不想讓小寶聽到的一些字眼。
王夢菲相信小寶肯定全都聽進了耳朵里,雖然看上去他兩只小眼睛只落在棋盤上,但他一定什么都聽見了。
要是張宇在場,他肯定會過去制止老頭,王夢菲這時候有些尷尬,她該不該站起身出去呢?該不該去替老太太說句話?其實爺爺是好意,他是關心,但他表達出來的時候怎么就那么不中聽呢?有話就不能好好說嗎?就不能好好勸老太太嗎?除了一通大吼大叫,就不能使用其他辦法嗎?
王夢菲低頭從棋盒里拿起幾顆棋子,又放下,算了,她又拿起了棋子。
“媽媽,該你了?!毙毚叩?。
算了,王夢菲也懶得糾結了,不說了吧。
“不吃了,以后什么也不吃了,我餓著?!蹦棠陶f話了。
老太太這么一說,老頭的氣好像消了一些,“也不是什么也不讓你吃,該吃的還得吃,就是別瞎吃,吃多了你又躺那兒了,自己的身體自己還不知道嗎?”
爺爺?shù)恼Z氣明顯緩和了。
王夢菲的心也就放下了,沒出去勸架是對的。他們老兩口已經(jīng)習慣這種對話方式了,只是王夢菲自己還沒聽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