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6章 宮廷宴會（中）

　　坐落在印加王城中心的巍峨壯闊的王宮宮殿，算得上是整座城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建筑。從黎遠這個外來者的角度去看，它無疑是這個異界王國文化的一處縮影，它承載著這個國家的繁榮、昌盛及輝煌，以及它無與倫比的自信。

　　宴會在一個長方形的寬闊大廳中舉行，六根大理石的圓柱將它分隔成兩部分。柱子上纏繞著藤蔓，藤蔓上開放著花朵，它們在這王宮中一處露天的、為享受和耽于饕餮的人服務的地方，散發(fā)出屬于田野的清香。

　　黎遠在穿著淡藍色衣服侍從的引領下靠到一張青銅腳的長榻上，長榻上鋪著名貴的紫氈，氈子上放著幾個天鵝絨的墊子。他的面前是一張大理石的圓桌，純銀的食器擺在上面，美酒醇香的氣味從青銅酒杯中溢出，在纏繞在露天柱架上的藤蔓遮擋而出的陰涼下，散發(fā)出甜蜜的醉人香氣。

　　國王正用肘彎靠著松軟的紫色墊子斜躺在長榻上，他是一位英武有力的中年男人，他的臉上帶著歐羅巴人種特有的堅硬立體，卻又分外柔和。他穿著一件用極薄的白麻布制成的餐袍，頭上戴著用類似于常春藤或玫瑰花編成的花冠，他端起盛滿美酒的酒杯，聲音沉穩(wěn)卻不失歡快。

　　“兩位遠到而來的客人，”國王看著祭司努夫和黎遠，面帶笑容，“請允許我用詩人賓達的一句詩歡迎你們的到來——”

　　“當我舉起酒杯，便是在歡迎著朋友的到來?！?p>　　“我要贊揚陛下慷慨豪爽的精神，”努夫從長榻上站起來，將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和您共處，真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情?！?p>　　“作為客人，”黎遠同樣站起來，瞥了一眼坐在國王兩側長榻上的兩位長袍老人，語氣恭敬，“也請允許我贊美主人的好客?！?p>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國王品著杯中的酒，臉上掛著笑。

　　這句熟悉的話忽然被國王說出，黎遠心下震動，他借著再次敬酒的機會看向國王，但從他的身上卻瞧不出絲毫異樣。

　　“他是什么意思？”黎遠摘下一顆葡萄丟進嘴中，鮮美的水果對他來說卻味同嚼蠟，“他想要表達什么？”

　　“帕爾哈提陛下，”努夫放下酒杯，從屬于自己的位置中走出，站到眾人中間的空地上，同時持著那根蛇頭的木杖，語氣漸漸淡了下來，“請原諒我的魯莽，但一位神祇侍奉者的急切心情理應被理解?！?p>　　“陛下，”努夫開口，“我主的神殿，何時能開始建造？”

　　“祭司閣下不必心急，”國王臉色并沒有多少變化，“關于神殿建造一事，還需細細商議才是?！?p>　　“如今時機正好，為何不能作出一個肯定的答復？”

　　空氣冷了下來，國王揮手，仆從和奴隸們紛紛退下，大廳中只剩下包括包括兩位長袍老人在內的五個人。

　　“我主的榮光普照世界，從天空到大地，從大地到海洋，每一個生靈都應以成為祂的信徒而自豪，并為此奉上全部身心?！?p>　　“帕爾哈提，”祭司直呼國王之名，“你為何如此抗拒？”

　　“信仰是自由的?！眹跄樕弦呀?jīng)沒有了笑容，他從長榻上站起，語氣沉穩(wěn)有力。

　　“你憑什么有如此自信？”努夫看著兩名長袍老人，語氣輕蔑，“就憑你一手建立起來的真理之柱嗎？”

　　“帕爾哈提，諸神已經(jīng)不滿你多時了，若不是至高天父離去前留下的限制，整個魯古王國都應該被毀滅。”

　　“人界不允許無信者存在?！?p>　　“我代表眾神的意志而來，凡人，告訴我你的選擇?！?p>　　黎遠想從長榻上站起，卻忽然驚覺自己已經(jīng)不能再挪動些許，冥冥中有一個聲音告訴他，這片時空已經(jīng)沒有了他的存在，他只能做一個旁觀的看客。

　　大廳依舊還是那個大廳，但以黎遠此時具有的特殊的第三者視角看來，自己的那張長榻已經(jīng)消失了，在花藤下的宴會中，只剩國王四人在對峙。

　　就像坐在電影院的躺椅上，看一個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故事。

　　兩位法師老人同時舉起木杖，兩道灰蒙蒙的光華直射努夫，黑色的屏障從這位祭司身前升起，與兩道攻擊一起泯滅無蹤。

　　“我可以認為你是在向神祇宣戰(zhàn)，”努夫眼神冷漠，如看螻蟻，“卑微的凡人?！?p>　　灰袍祭司手中的木杖活了過來，從蛇頭開始，木質褪去，化為一條手腕粗的黑色長蛇，黑蛇首尾相銜，在半空中構成一個圓環(huán)，兩位法師的攻擊再一次落在上面，卻寸功未建。

　　“害我在與天帷巨獸的戰(zhàn)爭前損耗力量，”陰冷低沉的聲音自努夫嘴中發(fā)出，高高在上，“不可饒恕。”

　　空間錯位，努夫的身軀鉆進小小的蛇環(huán)，而在他再一次鉆出時，出來的卻是一條七八米長，石柱粗細的黑蟒，蛇環(huán)化為一頂黑色的王冠，落在黑蟒頭頂，它抬起上半身，看著帕爾哈提三人，就像一位加冕的神王。

　　“這是——”

　　黎遠忽然感到有一個龐大的陰謀將自己籠罩，強烈的壓迫感幾乎使他窒息。

　　“我之前都遇到了什么?。俊?p>　　他想笑，他想哭，但他依然如雕塑一般不能有任何動作。

　　兩位法師看著撲來的黑蟒，身體忽然劇烈燃燒起來，他們變成兩個熊熊燃燒的火人，與銜環(huán)之神在人間的降臨體狠狠碰撞。

　　火人在碰撞的一剎那爆裂，燃燒的火焰碎片卻如附骨之蛆般遍布黑蟒的全身，黑煙升騰而起，巨蟒嘶吼著張開血盆大口咬向帕爾哈提，卻被這位英武的國王一劍刺穿了上顎。

　　國王敏捷地避開黑蟒用僅剩下的力量抽來的尾巴，跳到一邊，看著黑蟒漸漸失去生命的氣息。

　　“真理之柱，”巨蟒猩紅色的豎瞳中倒映出大廳的六根石柱，“集一國凡人意志弒殺神祇化身，真是膽大而精妙的構思?！?p>　　“我承認你作為我敵人的地位，”巨蟒闔上雙瞳，“你是又一位可以被載入史冊的英雄王?！?p>　　“但神祇的威嚴，不容褻瀆?！?p>　　黑蟒的尸身在火焰中化為飛灰的同時，六根石柱紛紛破碎，長青藤的頂架崩塌，宴會的大廳被砸壞，灼熱的氣息彌漫，石屑飛濺。

　　黎遠再次回到了這場虎頭蛇尾的宴會中，他看著坐在地上，七竅流血，面色慘白，宛若厲鬼的帕爾哈提，一時間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

　　“想問什么，”帕爾哈提看著黎遠，形容狼狽，但仍不失上位者的風度，“就問吧?！?p>　　“我的老鄉(xiāng)?！?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