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房外的空地并不大,僅有三丈方圍,對于剛剛攀上石臺的黎遠,這一刀似乎避無可避。
刀的主人是這樣認為的,他這一刀不會危及他眼中斗笠人的性命,只會用廢掉一只胳膊的代價,讓對方明白這客卿之位不是什么人都有資格擔任的。
而更為深刻的原因是,少一個人,便少一份競爭。
這便是長年混跡于江湖之人的基本操作,利益之爭,出手非死即殘。
鮮血飛濺,然而飛濺的的源頭并非黎遠的胳膊,而是自稱為狂刀之人的咽喉。
一把簡陋粗鐵長劍的劍柄握在黎遠手中,劍尖卻已經(jīng)刺入了狂刀的脖子,割開氣管,斷開動脈,從生到死的轉(zhuǎn)變,只發(fā)生在一瞬之間。
“嗬——嗬——”
狂刀魁梧的身軀僵在距離黎遠三步之外,舉著大刀的手垂落,張口欲言,一開一合的嘴巴中涌出血沫,卻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這一招正是黎遠從幾個倒霉的水匪尸體上得到的一字快劍,初次用出,便結(jié)束了一條鮮活的生命。
“黎遠閣下!”
歧商從那如電般的快劍中回過神來,急忙呼喊,臉上露出忌憚和警惕之色,“您就這么殺了狂刀崔冶,寨主那里恐怕不好交代?!?p> “我一個人,便抵得上這勞什子狂刀十個,”黎遠收劍,崔冶死不瞑目的尸體“噗通”一聲倒下,砸起一陣煙塵,“這樣可以交代了嗎?”
“這——”
歧商收起輕視之心,因為目前的他,沒有把握擋下那一劍,“請您入議事房,自有寨主和族老決斷?!?p> “議事房?!?p> 黎遠長劍入鞘,看向敞開的木門,“他們出來了?!?p> “什么?”
歧商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直到一雙紅潤的手徹底將議事房的大門拉開,這才驚覺。
“岐莪族老!”
歧商半跪行禮,低下腦袋。
一名面相五十余歲,但臉色紅潤,絲毫不見老態(tài)的布衣老人看著歧商點了點頭,將探究的目光投向戴著斗笠的黎遠。
“這位便是新來的客卿吧?”
“在下黎遠,應(yīng)亳蟲寨招令而來?!?p> 黎遠拱手,言簡意賅。
“好,好?!贬B說兩個好字,眼角的皺紋變得更多了。
“請。”
老人抬手指向房內(nèi),絲毫不提崔冶之事。
“請?!?p> 黎遠同樣抬手回應(yīng),跟著岐莪走進議事房,只留歧商在門外發(fā)愣。
……
議事房內(nèi)的空間并不小,除了進門的前房,還有更內(nèi)的正廳,正廳兩側(cè),還有偏房,不知道作何用處。
黎遠跟隨岐莪穿過前房,兩側(cè)木板墻壁上燃著黃瑩瑩的油燈,跳動的火苗照射下,將兩人黑色的影子投在房內(nèi),影子在墻角彎折,上身變得臃腫而大,形如惡鬼。
“岐莪族老,”黎遠用了和歧商一樣的稱呼,“為何要將議事房建在這巖壁之內(nèi)?”
“不僅這房內(nèi)一應(yīng)消耗運送困難,當初開鑿建造之時,也是極為困難的吧?”
“這當然是有原因的,”岐莪含笑點頭,“而原因,待會兒便可以告訴你。”
“為何現(xiàn)在不能?”
岐莪搖頭不語,只是掏出一把鑰匙,打開木門上精鐵的鎖,帶領(lǐng)黎遠走進了正廳。
正廳中央鋪著一張不知是由什么動物的皮毛接連而成的地毯,兩側(cè)是兩排座椅,光線昏暗。黎遠順著岐莪的目光,看向正廳前側(cè)首處一座供臺,在看到供臺上面供奉之物的一瞬間,黎遠愣住了。
那是一座三尺高的木雕,鼠身人面,模樣猙獰,圓睜的雙眼中有猩紅色的光芒閃動,周身積滿血垢,其上有冤魂之影掙扎嘶吼,邪異無比。
“當群星移位,光幕破碎,世界墮落,便是深淵開啟,主上臨世之日!”
“贊美萬能的神!”
岐莪跪下,目露狂熱之色,此刻的他不是武者,而是信徒。
一道紅光從雕像中射出,從眉心直入黎遠靈魂,在靈魂海中化為一只鼠身人面的怪物,翻波涌浪。
小舟載著明鏡臺駛來黑霧從臺中涌出,化為繩索,將掙扎嘶吼的怪物拉進臺中,破碎為精純的能量還歸血海,同時傳遞給黎遠一道信息。
“偉大主宰?重生教派?征服異界?”
信息斷斷續(xù)續(xù),夾雜著不明意義的音節(jié),黎遠將其整理,沒有得到這種全新語言的解析方式,只得到了幾個詞語。
黎遠清楚地感知到,鼠身人面的怪物身上,蘊藏著一股極為暴虐混亂的意志,而且在明鏡臺將這股意志碾碎后,即使是那道信息,也隱藏著一種混亂的導向。
青銅之下,難以抵擋。
“虛海在動蕩,”黎遠記起鬼王黎遠告訴自己的信息,“在藍星引發(fā)的這場升維之戰(zhàn)中,無數(shù)世界將淪為戰(zhàn)場?!?p> “異界神靈的入侵?”
“不過這個神,怎么看都是邪神吶。”
黎遠沉思著,將已經(jīng)淪為邪神信徒的岐莪拋在腦后。
“這個雕像也不是邪神本尊的雕像,也許是祂手下的某些眷屬,想要找到更多信息,還得找到那個重生教派?!?p>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跪伏在地的岐莪有些疑惑,他不明白為什么這次的轉(zhuǎn)化這么慢,但通過眼角余光看到的對方僵立的影子,他知道事情還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只要將這個劍客轉(zhuǎn)化為像寨主岐畎和其他客卿一樣的神衛(wèi),對方無論再怎么強大,都只能聽命于自己。
他想起死在這個斗笠劍客手上的狂刀崔冶,暗暗冷笑。
成為偉大主宰在青州的先鋒,未來自己將不再止步于先天之下,先天,宗師,大宗師,甚至更高一步,鎮(zhèn)壓一國,成為天下人所敬仰的法相至尊,武極天下,也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忽然一陣劇痛從岐莪脖子上傳來,他猛地抬起頭,看到的卻是黎遠握著劍柄的手。
“不可能!”
岐莪怒吼,“你怎么可能沒有變?yōu)樯裥l(wèi)!”
“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黎遠沙啞著聲音,“你以為你投向的邪神,便是萬能的嗎?”
“死!”
岐莪突然暴起,以掌為刀,狠狠劈向黎遠脖頸,卻被黎遠閃過,寸功未建。
“真是強悍的生命力?!崩柽h拉開與岐莪的距離,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位雙眼變得和鼠身人面怪物一樣猩紅的邪神信徒。
黎遠手中的劍插在岐莪的脖子上,劍尖已經(jīng)從一端透出,鮮血不斷涌出,很快染紅了他上身的布衣。
岐莪撲向黎遠,“不信吾神者,當以鮮血洗刷罪孽!”
“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