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朦朧霧氣籠在黎遠(yuǎn)兩人四周上下,將月下的河域包圍,以可見的視界為筆,勾勒出一個茫茫的世界。
二人之前所鄰的水面是世界的中心,玉蓉昕次之,黎遠(yuǎn)在最遠(yuǎn)處。
但雖說是最遠(yuǎn),兩者之間的距離也不過五六丈罷了,這點距離邁步可得。
真正使黎遠(yuǎn)在意的,是白霧世界的邊緣和昨夜一樣給予他的明顯的感覺,那是恍若咫尺天涯另一端的距離。
黎遠(yuǎn)坐在刻著浮雕的冰凳上,看著河面中央一處位置泛起紅色的光芒,如血一般的紅光染紅了水域,更牽動著玉蓉昕的心神。
“父親,是你嗎?”
玉蓉昕一步踏出,左腿膝蓋以下沒入冰冷的河水中,她并沒有放出護(hù)體真氣,河水的陰寒由外至內(nèi)侵襲著她屬于武者的肌體,但她卻仍然只緊緊盯著血光的位置。
血光越來越盛,一點點探出水面,妖異的光芒張牙舞爪地舞動著,猶如沸騰的血潭上升騰的霧氣。
血霧在水面上翻騰,凝結(jié)為一道道密密麻麻的血色絲線,絲線穿插蜿蜒,纏繞編織,最終化為一艘惟妙惟肖的血紅蓬船。
血霧涌動成形,好像紅船是從水中鉆出來似的,陣陣陰冷之氣向四周擴(kuò)散,河岸邊的雜草尖上,不多時便結(jié)上了白霜,并且白霜還在向草莖下方蔓延。
“空間中這種屬性的能量,比昨晚要濃厚了許多?!?p> 黎遠(yuǎn)抬起右手,手心上能量蕩起漣漪,在空中凝成拳頭大的一團(tuán)灰色氣體,如絲如錦,凝而不散,流而不固。
“它應(yīng)該被稱之為什么呢?”
黎遠(yuǎn)將視線重新投向河面的蓬船,投向那從蓬船中走出的蓑衣蓑笠人。
“玉還鐘,你女兒來找你了,”黎遠(yuǎn)一聲長喝,“你是不是該好好謝謝我?”
蓑衣人站在船頭,沒有答話,他只是低著頭,看著手中提著的紅燈籠。
紅色的燭火在紅色的燈籠內(nèi)燃燒躍動,在鮮紅如血的燈籠壁上,映出重重陰影。
“怎么,不敢面對么?”
黎遠(yuǎn)笑了起來,斗笠隨著他肩膀的抖動而抖動,血紅的眸子看著玉還鐘父女二人,如同在看一場鬧劇。
“黎遠(yuǎn)閣下,昨天晚上你我的約定可不是這樣的。”
玉還鐘踏前一步,蓬船輕輕晃動,蕩起幾片波紋。
“那又如何?”
“成一人,敗一事,平衡而已?!?p> “就當(dāng)我們從來沒有過什么約定,不就行了嗎?”
黎遠(yuǎn)踏前幾步,走到玉蓉昕身后,原地的冰凳化為能量,消散在空中。
“約定有無豈是你一人可以決定的?”
“你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嗎?”
玉還鐘抬起頭來,略過玉蓉昕,看著黎遠(yuǎn),蓑笠下那一雙狹長的眼睛透著冰冷。
“父親——”
玉蓉昕再邁前一步,腰部以下齊齊沒入水中,然而當(dāng)她看到玉還鐘的雙目時,本來就煞白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不,你不是——”
她后退幾步,從河水中出來,踩在岸邊軟濕的泥地上,冒著灰氣的水順著袍擺留下。
“我記憶中的父親,沒有你那樣的眼睛?!?p> “昕兒,有些事情,它本來就是那樣的?!?p> 玉還鐘提著燈籠,血紅的燭光爬滿船頭。
“只是你未曾看到罷了?!?p> 玉蓉昕看著自己的父親,嘴唇翕動,卻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不僅如此,就連長久以來一直陪伴她的那些東西,也在血光中逐漸遠(yuǎn)去。
“我就喜歡看到這樣的表演,”黎遠(yuǎn)走到玉蓉昕身旁,雙手交叉,抱胸而立,“不過你很不主動,這很不好?!?p> “再提一句,”黎遠(yuǎn)抽出剛剛擦拭好的長劍,“我喜歡反轉(zhuǎ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