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之一還在挪動擺盤和走位的手在看到孩子們的一瞬間倏地一停。只見田敏芳夠了夠桌子,眼神木木地看著一桌子菜,居然露出了幾分恐懼的神色,而身后的田新雖然比她見過的“世面”多一點,但也實在沒有一下子看到過這么多好吃的,目瞪口呆得愣在了一邊,小手搓著,像個老干部。寧之一把田敏芳抱上凳子,對自己來說明明是再簡陋不過的一頓家常便飯,可放在孩子們眼里原來竟是從沒有過的一頓正經(jīng)年夜飯。
田新小大人般故作深沉地一嘆:“這也太奢侈了?!?p> 晉文朗揉了揉田新的頭:“小子可以啊,還知道‘奢侈’這個詞兒?!?p> “我怎么不知道,你等著吧,我將來還要考大學呢,要比你們都厲害?!彼恼Z氣露出幾分幼稚的孩子氣,可眼神卻已經(jīng)帶上了少年人才有的堅定沉穩(wěn)。
寧之一笑著也拖來一張椅子坐下,屁股剛挨到凳子卻沒料到侍卿卿也連忙挨著她坐下來。寧之一覺得太陽打了西邊出來,莫名聞道一縷似有似無的八卦氣息。于是她拖了長長的尾音小聲揶揄道:“怎么今天不跟我們大主席坐一起???”
侍卿卿明顯做好了極強的心里建設,臉不紅心不跳,甚至有點小冷淡:“你說哪個主席?”
廢話,當然是晉文朗??蓪幹贿€是若有若無地掃了一眼蕭選。他正在田新旁邊不知道說些什么,桌子不大,侍卿卿的聲音出來,他便把目光從田新身上挪到了此處。
四目交錯短兵相接。寧之一覺得眼神仿佛在空中發(fā)生了一個微妙的碰撞,溫度莫名有些上升,是以她連忙別開眼,對侍卿卿道:“當然是晉文朗。”
侍卿卿依舊神色淡淡:“天天在一起,吃個飯有什么講究的?!?p> 她沒有刻意收聲,寧之一立刻發(fā)現(xiàn)不遠處坐著的晉文朗瞬間身上少了些歡快的光,變得有些沉悶。有的人雖然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但其實忘記了自己全身長著一張嘴,那不協(xié)調的手腳還有那不聽使喚的飄忽眼神,甚至還有不太放松的肩膀,無一不大聲宣告著他聽到了侍卿卿的話,他很不舒服。
無奈侍卿卿仿佛沒有看到,低頭只管扒飯,也不跟孩子們搶菜吃,宛若一個乖巧的鄰家大姐姐。
這是什么節(jié)奏?寧之一苦惱地把目光放在兩人中間悛巡,可兩人都不說話,實在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來。她有些無奈,但自己也不能多事,于是非常實相地夾了一點山木耳,嚼得咯嘣脆。
菜炒得非常入味,花樣不多,卻個個入了情感,吃起來像人間珍品一般。
席間雖然有那么一點點不和諧的小插曲,比如侍卿卿和晉文朗之間謎一樣的氛圍,比如林文總是忍不住搶孩子們的吃,再比如李春良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一瓶二鍋頭,喝成一個爛不倒翁。但是總體來講,還是非常開心,雖然好吃的都讓給孩子們了,自己飽沒飽都說不準,可寧之一還是覺得這頓飯吃得爽快,有意義。
她像個初識人間疾苦的傻白,突然領會了真正的苦難,幸福的來之不易,整個人現(xiàn)在看到一點溫馨就覺得可以哭上一籮筐,表彰三千字。
這樣的年夜飯,不說田新他們沒見識過,寧之一她們又何嘗見過呢?都是第一次,都是打開未知的大門,無論進來還是出去,都神圣地像是換了條命一樣不敢稍作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