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是從孩子開始嗎?
時間一長,端端就有孕了。
除了大家吃飯的時候在大桌子上遇見,其他時候,自家小廚房開火,端端都張羅好了書房用膳就退回內宅,只有侍女留伺雨生。
“你怎么不一起吃啊?”雨生忍不住輕點筷子,敲問她。
“官人,您自要求取仕途上進,妾身也不敢過多羈絆?!庇晟犃?,嘴角溫柔地笑了,這是你的心里話嗎?
端端根本不管他肚中如何思慮,一派老實本分地說道:
“妾身自是在小間吃妥了的,官人慢用!”
說完,施施然就走了。雨生不信,少有地隨了過去,發(fā)現(xiàn)她賴在小茶幾旁,對著一堆的零嘴,挑挑揀揀,邊吃邊吐,還一臉喜色。
這個小婦人,倒是奇怪。
見他跟了進來,端端也就不裝了,拉住他的手,歡歡喜喜地說:
“官人,我有了,你高興嗎?”
有了?又有了什么餿主意是嗎?
看他不接茬,端端就知道這個呆子他聽不懂,直接說:
“你這個做爸爸的,日日端坐書房,現(xiàn)在可得花點功夫給小娃娃取名字啦!”
雨生心里大哇了一聲,自己要做爸爸了?他激動地立起身來,說不出話,只是手指著端端的肚皮。
“姆媽姨娘都是知道的,就你個呆子不知道了!”端端依舊不惱。
雨生按住心下狂喜,故做平淡地說:
“婦人有了孩子,更要小心護好自己才是!”伸手便牽了端端,拉到身邊坐下。
轉而回身對端端貼身丫頭說:“小簾,照顧好少夫人,別讓她隨意走動,動了胎氣?!?p> “喲,官人除了官氣正氣,原來還知道胎氣呢?”端端支走小簾,自己笑得咯咯叫??窟^來就趴在雨生的肩上,小臉兒靠在他臉邊蹭過來蹭過去。
“好生留意!”雨生眼底都是喜色,卻怕端端孟浪,又是佯裝生氣,“做母親的人了,穩(wěn)重些!”
“好,”端端小委屈似的脫下身來,坐到一旁,忍了一忍心里的話,實在忍不了,悄悄挪過來,靠近雨生的耳朵,嘴巴嘚吧嘚吧,說了一句話。
聽得王雨生霍地一下起身,揮袖斷喝:“不行!”
“不行就不行嘛!”端端嘟起嘴巴,一手護住肚子:“干嘛嚇我一跳,肚皮都一緊!”
雨生瞪圓了眼睛,拿手指硬硬地一指,示意她不許動了。
端端就裝作定在那里,等他出門才松一口氣坐了下來。
小簾問道:“姑娘和姑丈爺說了啥??!”
端端拍著巴掌哈哈一樂:“我說呀,等三個月穩(wěn)了胎相后,可不可以去書房?”
小簾納悶,說:“姑爺不讓去???學業(yè)仕途真是上進得緊!”
端端不理她,只悄咪咪笑,過了一秒,小簾回過神來,臉紅地指著端端說:
“姑娘,你可是聽了咱們院子里婆子們的污糟話呢!我得回去告訴老夫人!”
端端嗤嗤嗤。她是沒有受過委屈的有錢大小姐,受得了下人的逢迎,也吃得住同輩的排擠,關鍵是討得了長輩的歡心。又因為父親喜歡,管得松泛,她更是多得了一些市井野趣。
直到此刻,她還是覺得人生大路寬廣,就依著自己年輕的性子野馬脫韁,在她看來,新婚生活真是其樂無窮。
懵然歡喜中,也就漸漸地入了早秋。那日吃飯,雨生喊了小簾,讓請少夫人過來。
“我在外面得了一壇子酸棗,請夫人來嘗一口。”
小簾巴巴地去了,不多時折過來回話:“少夫人說,她不大舒服在瞌睡呢,晚晌再陪您吃飯!”
“我不要她陪,她若一個人自在便好!”雨生不成想端端會拒了自己,表面上裝作無所謂,實際上小簾都聽出了幾分酸味呢。
“你拿去給她嘗就是!喜歡我自會再覓了來!”
小簾無聲退下。王雨生卻又急急喊?。?p> “少夫人她,”他遲疑了一下,還是硬起頭皮問道:“她打懷孕到現(xiàn)在,幾個月啦?”
小簾的答案早就在肚子里裝了好幾天了,她恭恭敬敬答道:“今天是正好出三個月呢!”
答了就趕緊退出來,憋笑差點憋出內傷。
自家姑娘沒說錯,說少爺會數(shù)著日子過呢,果然是。
婦人懷胎,頭三個月哪有算得那么準,只是蘇端端那天給哥兒一個日子,按那個日子數(shù)起來,今天是正三個月,早就知道他會按捺不住。
晚上。少爺書房的燈大亮,小簾問少爺?shù)馁N身小廝阿辛:
“少爺這是翰林院的事還沒有結嗎?”
“結啦!今日回院早著。這時辰,在看《太平記略》呢。”
哦,小簾趕緊回來復命。
端端嘻嘻嘻,喝了一盞燕窩,燈暗了的時候,往領口輕輕抹了點香蜜,空著手就蹚去了書房。
吱呀一聲推開了書房門,進來就乖模乖樣往那兒一坐。
王雨生聽了動靜,就知道來者不善,這回手里連碗茶水都沒有端。少不得他先抬起頭來問道:
“怎么了,這會兒過來?”
“官人,我一個人在房里,委實冷清?!毙⊙凵駜喊桶偷摹?p> “咳,這是一個居家婦人該說的話嗎?”
“是,官人?!倍硕搜b出一副吃了一嚇的模樣,低聲回道:“這話可不敢讓外人聽了去!不可聽!”
“說也是不能說的!”王雨生更是正色道。
“那我可沒跟外人說這個,我這不是在跟我孩子爹爹說嘛!”蘇端端趕緊為自己辯解。
“也不行,孩子聽著呢!”王雨生還真是穩(wěn)如泰山。
“孩子還是塊肉呢,他懂什么!”
“還是塊肉?”
“那當然,還是一小塊肉肉呢。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倍硕舜笱劬φU5模瑩溟W撲閃。
雨生聽罷這才站起身,緩緩踱過來,“初秋呢,自是有些冷清的,來……”
雨生拖起端端的手,合在自己手心,難得的拿起來,放在嘴邊,輕輕地呵了一呵。
端端心中一陣暖意。她故意發(fā)嗔說:“孩子,為娘,我這是托孩子托你的福呢,難得你父親今日收留我!”
“我可不收留你。”王雨生好氣又好笑。
雨生不由得眼神凝在了她嬌俏的小臉上。這張臉并沒有因為懷了孩子而有所改變,畢竟年輕,懷個孩子并沒有什么太不一樣,還是那么美麗,招人疼。
雨生禁不住拿手捧住了她的雙頰,愛憐地在額頭溫存了一下。端端松開來的手穿過他的大襟,初秋衣單,一把被她摸在腰上,不由得微微一抖。
雨生趕緊捉住她的手,把她給抽出來。她又嬌滴滴地摸了進去。
雨生只好哎呀“厭棄”地喊了一聲:“夜深了,快回去!我讓小簾來接你……”
“小簾早睡下了,這個懶丫頭。”
王雨生還沒有說什么呢,蘇端端就一連聲地把他給堵在了當?shù)亍?p> “我親自送你回去?!边@下總可以了吧。
“好!”端端聽他把話說絕,就由著他牽著手牽到門口。
雨生起腿邁門檻的時候,端端又軟哼一聲,拉扒了一下哥兒的袖子:“哎呀,我的……”一聽那調兒,就是故意。
“什么?哪里怎么了?”雨生也知道事情沒這么容易完,就站在前面不走,也不回頭看她,手心微微地出汗,還輕輕抖了起來。
“我這胸口,自打懷了孩子,就一日日地僵硬發(fā)大起來,妾身也不敢喊郎中,不知如何是好!”端端裊裊地說來。
王雨生又氣又得意,牙齒咬得緊緊的。
早上,少夫人仿佛是自己回的房,只見她若無其事地坐在妝臺前梳洗,臉上一臉的春意。
什么是嫁得如意郎君?便是懷著王家嫡孫的蘇端端現(xiàn)在了。
?。。。?p> 這胎中的孩兒想來就是好命。
父母最為恩愛時候生下來的孩子,想來也應該天賦異稟吧。
淺宅一生
花紅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