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幽之落雷
并寸言之鑿鑿,說偷竊刑天頭顱的幕后主使者是一位姓逢的仙使,懷薇聽罷,嗤笑一聲,仍覺得不信,嘴里貶損道:“別以為胡編亂造了個姓氏,我就會相信你真的見過仙使,不是仙使就能免除罪責(zé)。這刑天頭顱,你得手之后,是親手交到你所說的那個什么逢仙使手中嗎?”
“不是我交給仙使的。我把從人間制管局得來的刑天頭顱交給了雀妖。”并寸否認(rèn)。
“你好奇心那么重,就沒跟上去看看?”懷薇似乎想要得到更詳細(xì)更具體的細(xì)節(jié)。
“我確實跟上去了。然后看到雀妖將裝有刑天頭顱的盒子交給逢仙使,然后……”并寸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狠狠地打了個激靈,看來是他所見之事極為恐怖,將他嚇得不輕,只見他深呼吸了幾回,才繼續(xù)方才的話題,“然后逢仙使說要給雀妖賞賜,手中化出一抹金色的光,那光落到雀妖身上,蔓延開去,雀妖頃刻間就被金色的火焰焚成了灰燼,連渣都不剩。”
“什么火焰這么厲害?瞬間就能要了雀妖的性命?!甭犕瓴⒋绲脑挘捌哂X得心里發(fā)涼。
“是真的,我沒有撒謊。逢仙使的指尖冒出一點點金光,那金色的光朝著雀妖慢慢悠悠地飛去,一碰到雀妖,那雀妖就被裹到了金色的火焰中,整個身體霎那間就變成了一團(tuán)巨大的火球,連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一聲,就灰飛煙滅了。從雀妖將盒子交給逢仙使,到逢仙殺了雀妖滅口,消失離開,整個過程還不到五分鐘的時間。我等逢仙使離開后,也沒敢湊近去看,悄悄離開了。”并寸以為匕七是懷疑他所說的話,焦急地用盡量多的細(xì)節(jié)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烏金之火果然名不虛傳,有幾分厲害?!睉艳陛p聲說了一句,而后夸贊并寸沒有上前的舉動著實明智,“幸好你沒去那什么雀妖被燒的地方查看,那個什么逢仙使那么狡猾,定然留了后手,窺探術(shù)什么的。如果你冒然前去查看,讓他有所察覺,說不定也會被他給滅口?!?p> “你這故事編得是有聲有色,我沒見過那什么逢仙使,不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但是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仙的把柄可不是那么好拿住的,要想活命,你也最好放聰明點,從此以后不敢是誰問起,你都要說你不知道偷盜刑天頭顱一事,更沒有見過什么逢仙使,今天你也沒跟我說起過,明白嗎?”懷薇將逢仙使一事的利害關(guān)系給并寸分析清楚,警告了他幾句。
雀妖的慘烈死狀,并寸現(xiàn)在想起來都覺得后怕,立刻便回懷薇道:“我知道?!?p> “事情既然已經(jīng)說清楚,那我們就來論論這偷盜一事。盡管這事不是出自你的意愿,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今天就讓你受一道幽之落雷,抵償你所犯下的罪過?!睉艳毕铝伺袥Q。
“身為妖森之主,小妖沒能約束下轄之妖,所有罪責(zé),小妖愿一力承擔(dān),聽?wèi){尊神處置?!辈⒋缟俨桓?,受奸邪蠱惑,以至于犯下大錯,望尊神念他年幼,免了他的處罰?!睕]等并寸應(yīng)聲,匕七將他一把拉到身后護(hù)住,自請承擔(dān)罪過,“小蚯蚓,對不起,沒能認(rèn)出你。”
懷薇見匕七態(tài)度堅決,嚷聲宣布他的罪過并處罰:“既然你這么說,那就成全你。妖森之主匕七,身為妖界一地之主,督管不力,縱容下轄之妖偷盜人間之物,此罪一;知情不報,阻撓懲戒,此罪二;包庇舊識,徇私枉法,此罪三。數(shù)罪并罰,判你受五道落雷,可有不服?”
“小妖甘愿領(lǐng)罰?!必捌咛谷幌鹿颍⑦^錯懲處盡數(shù)認(rèn)下,半點異議都沒有。
“執(zhí)行。”懷薇下令,半幽當(dāng)即喚出幽刃,準(zhǔn)備實施落雷之罰,只見他一手持刃,一手由下至上輕撫刃身,隨著他的動作,幽刃上的幽藍(lán)火焰褪去,換上了幽藍(lán)的電光,而半幽嘴里念念有詞道:“幽之落雷,應(yīng)吾召喚,上窮九霄,下達(dá)九幽,無惡不懲,無邪不誅,落!”
“欻”,幽藍(lán)的強(qiáng)大落雷應(yīng)聲而下,來勢之兇猛,電光之凌厲,似乎要將天地劈開似的。
虎妖一族號稱銅皮鐵骨,身體不是一般的堅韌,但即便用上了堅不可摧的虎之屏障抵擋第一道落雷,仍被那幽之落雷駭人的沖擊力轟得吐出一大口鮮血,昂然挺立的身軀猛地彎了。
“不要,不要,事情是我做的,東西是我偷的,有什么懲罰都沖我來,別傷害他?!辈⒋缏曀涣叩睾鸾校粝碌臏I水都濡濕了整幅衣襟,但于事無補,他早已被匕七禁錮起來。
“小蚯蚓別哭,我沒事的,就那么幾道落雷,我受得住。”匕七柔聲安慰哭得傷心的并寸,他的話音方落,第二道幽之落雷降下,但他應(yīng)對起來并沒有像他自己說的那么輕松。
第一道雷轟彎了妖森之主匕七的脊背,第二道雷直接將壓彎了他的膝蓋,他跪在了地上。
大口大口的鮮血爭先恐后地從匕七的嘴里往外冒,他的妖力正漸漸潰散外溢,快要支撐不起需要耗費極大妖力的虎之屏障,那上頭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些微細(xì)小的裂痕,無法經(jīng)受強(qiáng)力攻擊。
半幽念動法咒,匕七還沒從第二道雷中緩過勁來,第三道雷轟然落下,“嘩”的一聲,屏障應(yīng)聲而碎,外在的保護(hù)消失了,而匕七也徹底趴在了地上,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第四道落雷沒有任何間歇地劈下,依照匕七的情況,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妖力足以支撐他再一次施放虎之屏障,那雷直接就劈在了匕七的身上,“咔嚓咔嚓”的骨裂聲伴隨著一陣陣的焦糊味響在無能為力的并寸耳畔,他連抽噎的力氣都沒了,只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匕七看。
“我說你是不是故意放水,以前一道雷就能轟得那些妖魔鬼怪魂飛魄散,怎么今天稀稀拉拉地落了四道雷還只是把這小老虎給劈趴下了?這要是傳出去,多丟臉,正經(jīng)劈!”盡管匕七承受了極大的痛苦,一旁的并寸哭得肝腸寸斷,懷薇仍然覺得幽之落雷的威力不夠。
“吾神恕罪,幽不敢違逆吾神指令?!卑胗奶谷徽堊铮S即降下第五道幽之落雷。
有了懷薇的吩咐,這一道雷明顯比之前的要強(qiáng)大,要猛烈,以匕七目前的身體狀況,就算不會魂飛魄散,肯定也逃不過身死魂消的結(jié)局,就在雷將落到匕七身上的關(guān)鍵時刻,一個人影沖出來,擋在了匕七之上,替他生生受了第五道最為強(qiáng)力的幽之落雷,是被困住的并寸。
第四道雷擊潰了虎之屏障,也擊散了匕七的妖力,他的禁錮術(shù)失去了效用,并寸得以脫困,凝聚起全部的妖力,用身體替匕七抵擋了幽之落雷的威力,成為了他的最后一層屏障。
第五道強(qiáng)雷落下前,匕七極為不舍地望了一眼并寸,眼神晦澀不明,仿佛又許多話想跟他說,但最終什么都沒有說,轉(zhuǎn)過頭靜靜地等待死亡的降臨,但雷聲響起后,意料中的痛楚并沒有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沉沉的壓力和臉頰邊汩汩而來的鮮紅液體,染紅了眼眸。
匕七聽著耳邊粗重的喘息聲,還沒反應(yīng)過來剛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直到聽到那聲微弱的“白哥哥”,他才猛地轉(zhuǎn)身,看到并寸口吐鮮血,呼吸微弱地躺在他身邊,神情卻異常欣悅。
“小蚯蚓,你過來干什么?!不是讓你好好待著嗎?我不會有事的?!必捌叩脑挃鄶嗬m(xù)續(xù),他小心翼翼地將并寸抱在懷里,不停地抹去他嘴邊的鮮血,但那血源源不斷,怎么都擦不干凈,剛擦完,又冒出來一些,染紅了并寸的唇齒,也將匕七的衣袂浸染成鮮紅色。
生離死別已是無可轉(zhuǎn)圜,如此慘烈的景象令一旁看熱鬧的妖都不忍直視,紛紛散去。
“五雷已畢,懲罰已過,此事兩清?!钡戎車难M數(shù)離去,懷薇公布結(jié)果,而后走到神情恍惚的匕七身邊,悄聲對他說道,“小老虎,今后可要擦亮雙眼,這樣重情重義的妖,錯過了不就可惜了,以后好好待他。至于到底是哪個‘他’,由你自己決定?!?p> 匕七抱著奄奄一息的并寸,還沒弄明白懷薇的意思,她已經(jīng)帶著半幽離去,而他懷里分明已呈現(xiàn)死相,無力說話的并寸此刻卻可可憐憐地痛呼出聲:“疼,真疼??!”
“小蚯蚓,你沒事了?!哪里疼?”匕七驚喜地詢問。
“小蚯蚓是誰?匕七大哥,我是小寸啊。剛才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我現(xiàn)在渾身都疼?你怎么這么狼狽?”并寸變了,成了最初那個柔弱無害的“小寸”。
“小寸?”匕七的訝異寫在臉上,但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安慰道,“沒事,我?guī)慊丶??!?p> 虎妖的恢復(fù)能力極強(qiáng),可以行走的匕七背起并寸,滿腹狐疑地前行,腦海中回想著方才懷薇意味不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