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姊姊早。不再多睡會兒了嗎?今天覺得又好些了嗎?”臻兒聽到燕子起床,躡手躡腳往廚房去的聲音,在里間隔著門出聲問道。
“小臻兒,你的耳朵可真是好使。我都已經(jīng)很輕手輕腳了,就怕弄出聲音來吵醒你?!蓖馕輦鱽淼难嘧踊卦挼溃骸拔覜]事兒了,清爽得很?!?p> “嗯,聽燕姊姊的聲音,應(yīng)該是好多了?!闭閮貉杆俅┥弦路?,開門出來。
兩天前,燕子發(fā)燒了,唐大夫為她號了脈,診了病狀,說無非是淋雨著涼染了風(fēng)寒,只須注意保暖、休息,按時吃藥,兩三日便可好轉(zhuǎn)。只一條,風(fēng)寒雖不是大病,但是切不可仗著年輕體健便忽視了保養(yǎng)和休息。那樣的話,輕則病狀延滯月余不愈;重則可小病成大病,甚至留下病根、傷了根本。
臻兒想到燕子并沒有個可靠的去處可以養(yǎng)病,急道:“可燕姊姊去哪里休息,又怎么能按時吃藥呢?”
唐大夫沒理他,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子,不多時手里拿著一包藥回來,扔給了給臻兒道:“接著!煎藥。我教過你的。注意火候,三碗水變一碗水,讓她趁熱喝了。”
說罷轉(zhuǎn)身又走了,走時還自言自語的道:“幸虧季節(jié)交換之際,傷風(fēng)發(fā)燒的藥都有所準(zhǔn)備。”
臻兒看到唐大夫如此模樣,也只能先顧著眼前,把藥煎上。
不一會兒,小茶爐上的紫砂藥罐飄出了藥香。燕子極少得病,不太適應(yīng)草藥的味道,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道:“好難聞的藥味。”
臻兒聽著她鼻子囔囔的聲音,取笑道:“燕姊姊確定聞到的是藥味兒嗎?”
“誒,還有別的什么嗎?”燕子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兒。
臻兒笑道:“燕姊姊自己鼻涕的味道啊?!?p> 燕子努力的睜大了眼睛,有氣無力的嗔道:“你個壞小子,看著我病了就欺負(fù)我。”說著就要起來抓臻兒。誰知剛一動彈,就覺得眼前金星亂冒,頭重腳輕的,不由得一晃。
臻兒趕緊扶住她,忙不迭的陪著笑道:“別介,燕姊姊快歇著,都是臻兒不好,不該拿你取笑?!?p> 燕子一屁股坐了下來,身子倚在墻上,有氣無力的回了一句:“這還差不多?!?p> 臻兒看著火候,煎著草藥,見差不多了,便找了塊布墊著,把藥汁兒倒進(jìn)了一個粗瓷碗里端給燕子,道:“慢點喝,燙?!?p> 燕子只聞著藥味兒就苦著臉往外推:“這么難聞的藥一定苦得很?!?p> 臻兒正待要勸,里屋傳來了唐大夫的聲音:“柜子上面那個醬色的小罐子里有冰糖?!?p> 臻兒和燕子相視做了個鬼臉。這個唐大夫在屋里不知在忙些什么,弄出不少動靜來,耳朵居然還聽得見廚房里的對話。
拿來了冰糖,臻兒道:“這回可以喝了吧?!?p> 燕子這才伸手接碗,卻又道:“燙?!?p> 臻兒用哄孩子的語氣道:“好好好,我喂你吧?!闭f著回身拿了個羹匙,再端著碗過來。盛了一羹匙湯藥,自己先拿上唇試了試溫度,才送到燕子嘴邊,道:“燕姊姊,不燙了。來,張嘴?!?p> 燕子張口把藥喝了,一閉眼睛,眼淚卻流了下來。
臻兒有些慌亂,忙道:“那么難喝嗎?不會吧。”說著自己也試了一口:“和我以前喝過的一個味兒啊?!?p> 燕子忽然又笑了,不過她眼里還流著淚,臉燒的紅紅的,干裂的嘴角還有一點藥汁兒,這笑容怎么看都有些五味雜陳。
“我沒事兒。”燕子沙啞著嗓子道:“你再喂我吧。”
臻兒又喂了幾羹匙,燕子便接過碗來,把剩下的半碗藥汁兒一飲而盡。末了擦擦嘴道:“好喝?!?p> 臻兒:“?。吭趺纯赡芎煤取冒?,那你吃塊糖吧?!?p> 燕子道:“我不吃。藥一點也不苦。糖你留著吧?!?p> “讓你吃你就吃。聽大夫的話。”唐大夫又神出鬼沒的出現(xiàn)在了廚房門口。
臻兒一見他的裝扮,驚道:“唐叔,你要上山去??!”
唐大夫一身利索的褐衣長褲,褲腳打著綁腿,手里拿著出門的包袱,對臻兒道:“我要上山里采藥,快則三五天,遲則八九天即回?!?p> 臻兒道:“可是還下著雨呢?!?p> 唐大夫道:“停了。而且,我觀測天象,未來十天之內(nèi)應(yīng)該都是秋高氣爽的好天氣。我走了以后,你睡我房里,燕子睡你的地方。等她好利索才能放她走?!?p> 燕子忙道:“我可以去……”
“住嘴。病人聽大夫的?!碧拼蠓虼驍嗔怂脑掝^,對臻兒道:“過來,送我出門。”
臻兒隨著他來到前門廊下,為他在布鞋上面套好防滑的笀鞋,又拿起斗笠和手杖遞到他手里。
“燕子剛吃了藥,一會兒讓她好好睡一覺發(fā)發(fā)汗……我不在家的時候少往外面跑……正好昨天二當(dāng)家的送來了吃食,你們也不必再出去找吃的……”唐大夫忽然變得啰嗦起來,叮囑了臻兒半天,方接過斗笠和手杖便向院門走去。到了柴門,忽又停住,轉(zhuǎn)身對臻兒道:“不必讓人知道我不在家。注意緊閉門戶。別淘氣?!?p> “放心吧。唐叔,你也要多加小心,早點回來啊?!闭閮嚎粗锶サ谋秤埃闹杏行┎簧崞饋?。自從他住進(jìn)了小隱草廬,這還是唐大夫頭一次把他留下自己出門采藥呢。
看著唐大夫走遠(yuǎn)了,臻兒憋了癟嘴兒,才進(jìn)屋去了。
他把自己的被褥從里屋抱出來鋪好,再到廚房里去找燕子,卻見燕子正把頭埋在唐大夫?qū)挻蟮囊滦淅锩?,身子一抽一抽的?p> 臻兒急道:“燕姊姊你怎么了?你是不是難受???”
燕子聞言抬起頭來,淚痕滿面的看著臻兒,抽泣著道:“唐大夫真是個好人?!?p> 臻兒點頭道:“嗯,他平日里冷言冷語的,不過是不想和寨子里的人有太多瓜葛罷了。其實不管是誰病了傷了,他都是給看病還給藥的。從來沒有往外推過。燕姊姊別哭了,來,床都鋪好了,我扶你進(jìn)去躺著。唐大夫說了,這頭一天最重要。今天歇好了,發(fā)一身透汗,病就好了一半了。”
燕子到底是年輕底子好,加上臻兒的悉心照料,還真像唐大夫說的那樣,不過三天,就覺得很是神清氣爽了。
草廬實在是小,也不隔音,燕子想早點起來生火給臻兒做早飯,卻瞞不過臻兒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