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欣然昏睡了一夜一天,第二天晚上醒來,四周看了半天,才意識到這不是她的房間。屋內光線黯淡,周圍寂靜無聲,她腳底倏地竄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她連忙爬起來敲門,結果一直沒人應,心頓時慌成一片,嚇得四處找手機??缮磉吙帐幨幍模B包都不見了。
她仔細回想昨晚和顧棲在車上的情景,越想心越沉。她們被綁架了,那顧棲呢,她人去哪里了?
女孩兒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越想越害怕,嚇得渾身哆嗦,雙手拍打著門:“有沒有人啊。”
過了許久外面依然沒有動靜,陶欣然蹲下身子頭埋在手腕里抽噎,腦海里浮現(xiàn)出電視里那些被綁架的女孩的下場,一顆心直往下沉,抽泣聲也一聲比一聲大,整顆心皆被恐懼占據,哭成了淚人。
客廳里顧棲和崔蕊度日如年般等著,內心焦灼而沉悶。如果這次計劃失敗,兩人會面臨什么樣的險境,后果可曉而知。
大概又過了十幾分鐘,崔蕊急的滿臉通紅,額頭鼻尖冒出一層細汗,終于承不住氣,急不可耐地要主動打電話過去問情況。
顧棲一把按住她的手:“再等一會兒,也許事情沒有我們想的那么糟,現(xiàn)在打電話過去,暴露的信息就太多了?!?p> 崔蕊臉上淚水和汗水黏在一起,長發(fā)凌亂的耷拉在兩側,看起來疲倦無力。
顧棲也沒好到那兒去,表面看似淡定,瞳孔里的焦躁憂慮卻出賣了她,看上去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樣。這兩天時間像魔咒,她們夜不安寢,身體虛浮到極致,腦海里浮出一道道交織模糊的影子。
桌子上的手機驟然響起,兩人視線幾乎同一時間聚焦在一處。
是孔靖鈺的電話。
“你怎么樣了?”顧棲有些哽咽。
“我沒事兒了?!笨拙糕暺v低沉的嗓音透過聽筒落進顧棲和崔蕊耳里。他又問:“你們在哪兒。”
顧棲:“那就行,陶家沒為難你吧?”
“沒有……”他說,“我過去找你?!?p> 顧棲看了眼崔蕊,隱約覺得他好像察覺出什么,她掩飾好語氣:“明天吧,我現(xiàn)在不方便?!?p> 說完不等對方開口,她心虛地掛了電話。
顧棲松了一口氣,總算沒事了。
崔蕊:“那現(xiàn)在把人放了?”
顧棲點頭:“我去就行,這事你別摻和,我有辦法掩蓋下去。陶家現(xiàn)在不敢再拿這事虛張聲勢了,除非他想把自家丑聞弄得人盡皆知?!?p> 可不就是丑聞?自家兒子不成器,放著好好的生意不做,盡在人背后使些下三濫手段,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這次也當是給他們個教訓。
顧棲下樓,站在門口醞釀了會兒,插鑰匙打開門。陶欣然坐在地上,一臉驚恐地抬頭,身體不自覺地抖了兩下,等看清楚面前的人,眼眶立馬濕了?!邦櫁@是哪啊,我想回家?!?p> 帶著哭腔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異常清脆。
顧棲眼底劃過一絲愧疚,嗓音因這幾日的忙碌被折磨的異常沙啞干澀:“沒事了,我送你回去吧?!?p> 顧棲上前扶起她,目光恢復平靜,雙眸映在黑夜中格外清瀲明滟。
經過客廳時,崔蕊已經不在了。
陶欣然靠在副駕駛上,狀態(tài)比剛才那會好不少。
顧棲淡淡解釋:“昨晚你睡著了,我就把你放朋友那兒了。剛才……嚇著了?”她說完這句話又覺得多余。
陶欣然依然保持上車時的姿勢,閉著眼睛沒動也沒說話。
快到陶家附近陶欣然睜眼,面無表情地理了下衣服,“在這兒放我下來吧,今天這事我當沒發(fā)生過?!?p> 顧棲點頭,將車停在右側空地上,看了眼她想說些什么,可話到嘴邊欲言又止,現(xiàn)在說什么都終究是多余的。
車門即將關閉的那一刻,顧棲閉眼低聲說:“抱歉?!?p> “以后別讓我再看見你?!比俗吡耍粝滤らT的余音,在空中盤旋。顧棲嘴角勾起一道似有若無的輕諷。
車窗外猛地刮起一陣大風,透過間隙涌進車廂,撩起顧棲臉龐的碎發(fā),漆黑濃密,凌亂交織。
沒一會兒,周圍雷聲四起,轟鳴咆哮,響聲好似要將人耳朵震聾。閃電在夜空中劃過一道白光,將夜照的白亮,耳邊盤旋著雷鳴電閃。
空氣中汽車的鳴笛聲,伴著樹葉嘩嘩作響。
隨著那夜過后,一切仿佛又回到最初的生活。
付出是有限的,愛情也一樣,一旦得不到匯報,它就會隨著時間一點一滴在往后的歲月中流逝,續(xù)而埋葬在回憶里,或者隕落在沒有回憶的泥土里。
——
十月一那天,BJ交通堵塞嚴重,二環(huán)三環(huán)道路車水馬龍,擠成了一鍋粥。周圍幾條著名的胡同巷子塞滿游客,密密麻麻一群,跟馬蜂窩似的往南鑼鼓巷接踵前行。
一條街從頭到尾,黑壓壓的排成一長條,隊伍煞是龐大壯觀。
難得放幾天假,一些上班族,學生黨都想出來放松放松。顧棲原本想在家睡個懶覺,結果崔蕊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非要拉著她出去浪一圈,平時也沒見她像今天這么熱情,大清早跑過來監(jiān)督她起床,更著她出去看人。
崔蕊長輩似的語氣:“都24了,該找對象了。今天正好人多,說不定就艷遇了呢?!?p> 顧棲側目,斜視她一眼,忍不住反擊:“有這閑工夫,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個兒?!?p> 她在想什么,顧棲一眼看穿。
艷遇?一夜情?她還沒淪落到這般田地。
“這要是碰到個身材好,長相佳的,倒是個不錯的體驗。”
“嚯…….”顧棲淡哂:“你受啥刺激了?”
崔蕊不答,嚷嚷著要看兵哥哥!
顧棲不知該笑還難過,從前多精明能干一人,自從袒露心聲后,反倒變的矯情吧啦的。表面上像真敞開心扉了,可實際上是把自自己埋得更深了吧。
不知道是真放下了,還是裝的。看不透——她不說,誰又知道呢。
兩人出了巷子,繞彎拐進了去天安門的小道,那地兒人擠人,人看人。顧棲一點兒心思都沒有,雙眼無神的看向前方,腳步機械般跟著崔蕊。
沒辦法,睡眠不足,精氣神自然好不到哪兒去。
現(xiàn)在才剛早上六點,顧棲耷拉著腦袋,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沒事就犯困,干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只想睡覺,睡多久都睡不夠似的。
興許是前陣子操勞疲乏過度的緣故。
十月的早晨,天漸漸轉涼了些,卻不讓人覺得冷。這樣的氣溫逛街散步恰到好處,距離太陽的另一頭,天空浮起一層淡霧,籠罩清云。
兩人穿過一座古樸老舊的建筑,前方視野漸漸開闊,朝霞散開,夕陽噴薄而出染紅了半邊天,太陽似一個圓滾滾的大火球,光芒四射,溫暖而刺眼。
“快看?!贝奕镆恢皇謸u了她一下,另一只手指向天邊嘆息,“今兒個朝陽真美。”
顧棲抬眸看,也覺得極美了,這貌似是她第一次放空心思,認真看BJ的朝陽。
國旗飄揚升起時,國歌余音繞梁,今天的太陽格外耀眼。
“如果不能和喜歡的人共度余生,那我想嫁一名軍人?!贝奕锟粗鞄孟掳菏淄π?,英姿颯爽的軍人,嘴角浮起一抹溫暖的笑。
朝暉籠罩著她溫柔的側臉,有種時光久遠的錯覺。
顧棲迎著朝暉眺望遠處的國旗和軍人,目光融進那一片光輝中,過往涌現(xiàn)而出。其中悲喜交織,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很多事情突然變的虛幻迷離。
腦海里劃過一道影子,那個如清風般隨性灑脫的少年,隨處一站,雙眸澄澈的像藍天白云下的湖水般清明透徹。
轉瞬即逝又切換到那個夜幕降臨的晚上,他眉眼漆黑如夜空下倒影的潭水,幽深的望不見底。可她卻看見自己桃花瓣般緋紅的臉倒映在那雙黑瞳中,那么清晰,那么真實,記憶尤深。
這世界仿佛有兩個他,一個喧囂燦爛,一個寂靜孤獨。
顧棲心里仿佛無形中多了層黏膜,揭不開,不能說,不能想,又忘不掉。
崔蕊碰了下思緒遠飄的人:“走嘞?!?p> 顧棲回神,無言的笑笑,跟上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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