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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泱塵

112 人比黃花瘦(3)

滄泱塵 夕幼 2134 2020-01-09 22:50:38

  我看著他眼中的光芒倏地一跳轉(zhuǎn)瞬黯淡了下來,“人生一世,短短十?dāng)?shù)年,我再經(jīng)不起一次肝腸寸斷的折騰了?!?p>  我稍稍一驚,心中卷起一陣波瀾,又漸漸平息,“我那時身在宮中,不能由己,看不清眼前,看不到未來,許多人和事都只能放下,我只覺認(rèn)命是我最好的選擇,你的處境我亦知曉,卻也是無奈,救你出獄已盡了我最大的努力,種種事故的發(fā)生讓我痛入骨髓,自出宮后,我便不想再記起,情愿忘記,你可明白?”輕扯嘴角笑了笑,我繼續(xù)道:“每個人都身不由己,你是,我是,陛下也是,在我失去孩子的時候,我多想去怪誰,可我誰都不能怪,誰都怪不了,沒有人錯了,只是站在不同的立場罷了。”

  他的神色難以言說的復(fù)雜,“我也情愿你永遠(yuǎn)忘記了,”自嘲一笑,“我心皆系于你,見你每日郁郁寡歡,無欲無求,便知你沒有忘記,而我也跟著你無法釋懷,心中對于往日的憎恨和懊惱一日更甚一日?!?p>  我心中悸動,望著他說:“你完全無需懊惱,那不是你的錯,你本無力回天,即便再來一次,事情還是會這樣發(fā)展,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郁郁寡歡,是因?yàn)槲液芾δ莻€還沒來得及到世上看一眼的孩子,我不是一個好娘親,”蹙了蹙眉,“與其他無關(guān)?!?p>  他微微垂眸,對我道:“斯人已逝,逝者已矣,三年了,也是時候放下芥蒂了,我如何不知道你是為了那個孩子,可孩子的失去,終究是為了我,我心里焉能不痛?”

  我心好像被攪碎了一般,氤氳著淚說:“可那個孩子卻并不是你的,我本以為你會怪我?!?p>  他輕撫著我的面頰,淺淺笑道:“本是我無力護(hù)你周全,叫你受盡苦楚,若說怪你,我更加責(zé)怪我自己。”

  心底的凄苦和惋惜就好像泥土里面千年的翠木枝干那樣的盤根錯節(jié),若要拔起,就只能連著我的整顆心都挖了去。

  他光潔的臉龐上,棱角分明處淡淡的透著冷峻,兩道鋒利的眉毛間泛著柔柔的漣漪,眼中好像一直都帶著笑意,可在不經(jīng)意間輕輕流露出的精光,卻讓我不敢深看。

  良久無言,我心里漫起絲絲心疼,“這不是你的錯,千萬不要責(zé)怪自己?!?p>  他看著我問:“往事的種種委屈和凄然真的能全部隨風(fēng)散去嗎?”

  我垂了垂眼睫,“是否真的都能隨風(fēng)散去都不重要,全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于我來說,縱然偶有千般感觸,萬般苦痛,我也明白,不過就是一場風(fēng)花雪月,過眼云煙而已,重要的是眼前,眼前的人,眼前的事,我知道,陪著我的人是你,云南王府是我的家,”嘆一嘆,“雅岐城中瘟疫蔓延,云南王府也無法幸免于難,公主已然往鬼門關(guān)前走了一趟,幸而被常大夫拽了回來,我不想有更多的人遭逢災(zāi)禍,你知道我當(dāng)日看到公主奄奄一息時,心中最怕什么嗎?”

  他語氣尋常問道:“什么?”

  我低低道:“我最怕的并非是公主香消玉殞,而是怕你每日在外,也染上了什么病癥,我無法想象若有一日你如同公主那般躺在床上,我會有多心疼難過,”輕笑了笑,“方才常大夫還在謝我,殊不知,我有多心虛,我并不大義,我只是害怕而已,我昨晚想了一夜,救外頭的人,就是在救自己,就是在救你。”

  他望著我,微笑道:“將你我放在整個世間,就是大海上漂浮著的兩片極小極輕的扁葉,沉沉浮浮間,你我如何能獨(dú)善其身?大廈傾覆時,你我也終是躲不過。”

  我道:“是啊,所以我們還能躲到何時?與其躲著,不如試著看看是否能力挽狂瀾?!?p>  樹上的葉子微微擺動,倒像不是微風(fēng)在吹動它們而是輕輕掠過的光線撫摸著它們,四周一切部愉快地呼嘯,搖擺,蕩動,風(fēng)尾草的柔軟的尖端賢娜地?fù)u動,正想享受這風(fēng)但它忽然又息滅,又一切都肅靜了。

  他盯著我,也不避嫌的幫我捋了捋發(fā)絲,我心中漣漪生起,只往他的懷里鉆了鉆,“天災(zāi)人禍,一刻不閑,你說這些事怎么偏都讓我們遇到了呢?還真是不公平。”

  他嘆道:“這世上之事,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可言呢?”搖了搖頭,他又說:“你我遇上什么事都好,至少你我還是在一處的,沒有天各一方,更沒有陰陽兩隔,淼淼,你可知道,世界上還有那么許多人是彼此看著,卻不能在一起,分明就在眼前,卻只能告別。”

  我蹙眉道:“世上有這樣的事嗎?那得有多痛苦,多傷懷?”還想再說,話語卻在嘴邊戛然而止。

  他問:“怎么突然安靜了?”

  我道:“忽而想到是有的,就很為他們惋惜。”

  他看著我道:“你說誰?”

  我回道:“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他的面色一下變得凝重起來,“皇宮內(nèi)苑,高墻隔瓦,里面的人大多無奈,你我何曾又不是這樣呢?而今卻好,你我是否也該珍惜眼前?”

  我淺笑道:“里面有里面的無奈,外面也有外面的不忍?;蕦m里面波詭云譎,可云南王府又何嘗不是危機(jī)四伏?”

  他問:“你指的是瘟疫?”

  我笑笑,點(diǎn)頭又搖頭,看著他說:“何止瘟疫?!?p>  他道:“可現(xiàn)在最棘手的便是瘟疫之事?!?p>  我回:“我與常大夫說過,府里清點(diǎn)出來的藥品我會全部送到他那里去?!?p>  他蹙眉問:“那么多病患,只憑他一人,如何忙得過來?”

  我道:“常大夫也對我這么說,可是藥品本就珍稀,都也不是唾手可得的,即便給了其他醫(yī)館,也是浪費(fèi)啊,只有給常大夫才能發(fā)揮它最大的好處?!?p>  他想了想說:“此事,我回去再考慮考慮,看看有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到時候再來告訴你,”盯著我,“你可把庫存清點(diǎn)過了?”

  我搖頭道:“還未來得及去,”回望著他,“晚上我回去便開始清點(diǎn),應(yīng)該不會太難?!?p>  他“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也不知過了多久,仿佛是很久沒聽見周圍的一絲聲音。我也不愿動彈,只蜷曲在他的懷中,享受著一刻的溫暖,如果時光能定格在此番,那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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