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鳳翔辦公大樓的會議室,陳鳳儀與賀海航正式簽訂瑞興股份受讓書。
賀海航的轉(zhuǎn)讓價格很公道,沒有任何溢價,比陳鳳儀最近買的都便宜。
陳鳳儀當然知道自己欠了這個人情,但她沒有道謝,只是對賀海航默默頷首。因為她知道,賀海航不需要這聲“謝”。賀海航的這個人情是給梁瑞平的,是給可以拿命換的兄弟的。一聲謝,相較于他這十幾年含辛茹苦的付出,相較于他兩鬢的斑白,太輕!
她會用配得起的方式回報他!
合上文件夾,陳鳳儀起身,親自將賀海航送出大堂。
“無論多難,我們一起守住瑞興,以后的事,以后再說?!睂①R海航送進電梯時,陳鳳儀目光堅定,這是她必須給賀海航的承諾。
“好!老梁說你是個心狠的女人,只要你想做的,就一定能做成。我信他!”賀海航眉間那幾道像刻上去的川字紋,難得稍微舒展開一點。
然而,電梯門合上,兩人剛剛強擠出一點笑容,都瞬間消失。
接下來的情況絲毫不容樂觀,他們不知道田氏兄弟手上還握著什么牌,防患于未然,陳鳳儀要趕緊想辦法增資稀釋股權(quán),賀海航要說服股東同意增資稀釋股權(quán),沒有一個是好啃的事。
當然,這對于程子千而言,更不是什么好消息。這一次,他是真的急了,再不趕快拿到一票否決權(quán),他們就只有挨打的份兒了。
已經(jīng)等不及旁敲側(cè)擊、煽風點火了,程子千直接讓田向南約何志梅見面聊。
程子千作為中間人,親自給何志梅去了一個電話。
一開始,聽到“田向南”三個字,何志梅是抗拒的,她本能地覺察到危險。但等后面聽到“陳鳳儀”三個字,以及陳鳳儀可能要用來對付她的手段,何志梅還是就范。
這幾十年的明爭暗斗,何志梅對陳鳳儀的恨已經(jīng)刻進骨髓。只要能不讓陳鳳儀好過,哪怕讓她成魔、成鬼。
晚上,在程子千安排的包房,田向南與何志梅正式見面。
這次私密的聚會,何志梅只帶了弟弟何志遠。田氏這邊只有田向南一個人,程子千沒有露面,此時在外人眼里他仍只是中間人。
這一次談話很重要,但也很簡單。程子千告訴田向南,只用抓住三個重點:一個是適當強硬,何志梅色厲內(nèi)荏,用硬的更有效;二是多提幾次陳鳳儀,陳鳳儀是何志梅的心魔,只要涉及陳鳳儀,何志梅就會不理智;三是提醒何志梅,陳鳳儀一旦成功增資稀釋股權(quán),到時再想賣也賣不起現(xiàn)在的價了。
席間,田向南將程子千的三點提示表達得很到位,何志梅也聽懂了,可她眼神閃爍,心內(nèi)仍是猶豫不定。
其實她也沒有放棄,她還寄希望拿下田向南手里的股份,換自己穩(wěn)坐那個位置,然后親手將陳鳳儀母子徹底趕出瑞興。這樣,致死,梁瑞平都得是她的丈夫,瑞興也是她的瑞興,完完全全屬于她!
“田總也可以考慮考慮把你手里的股份轉(zhuǎn)讓給我,我也可以給你出個好價?!焙沃久氛苏淼???墒?,盤算著手里的資產(chǎn),音量卻漸漸弱下來。
田向南冷哼了一聲,赤裸裸地嗤之以鼻。就憑何志梅這點身家,也敢向他開這個口!
“田總不用擔心,只要您愿意把手頭的股份賣給我,我一定想辦法盡快把錢交到您的手上?!睂τ谶@聲冷哼,何志梅假裝沒聽到,在強者面前,她慣會調(diào)整自己的位置。
“如果要賣,賣給陳鳳儀,收錢應該更穩(wěn)、更快。抱歉,陳董,我還約了一個人,先告辭?!碧锵蚰弦桓笔ツ托牡臉幼?,起身準備離開。
何志梅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被何志遠扯了一下,連忙起身道:“那田總慢走,下次有機會再聊。”
姐弟倆紛紛離座跟在田向南身后,諂笑著將他送出飯店大堂才轉(zhuǎn)身回房間。
送走田向南,回到房間,兩人臉上立即露出狠戾的表情。
“哼~田家那兩兄弟算個什么東西,以前跟在你姐夫身后提鞋,你姐夫都瞧不上,現(xiàn)在在我面前擺譜?!边@回終于輪到何志梅冷哼了。
“是啊,真不是東西。他們這幾年冒起來這么快,肯定干凈不了。等我去打聽打聽,回頭弄死他們?!焙沃具h接道。
“都怪陳鳳儀這個賤人!”何志梅眼里射出怨毒的光,狠狠咬著嘴里的雞脆骨,發(fā)出“咯嘣~咯嘣~”聲。
“早知道小的這么沒用,當年就應該弄死大的!”何志遠瞟了一眼何志梅的臉色,恨恨道。
何志梅“啪”一聲吧筷子砸在桌上,狠厲地瞪了何志遠一眼,示意他閉嘴。
“姓潘的那小子找到了嗎?”何志梅忽然問何志遠。
“還沒,不知道死哪里去了。姐,你放心,他不敢亂說的,人畢竟是他殺的,說了他也得死?!焙沃具h安撫道。
“最好是這樣!不過,還是死人最讓人放心?!焙沃久泛暤?。
會完何志梅,田向南轉(zhuǎn)身就去了不遠處的酒吧,跟程子千和田向東碰頭。
聽田向南說完跟何志梅見面的情況,程子千沒吭聲。這結(jié)果,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就是基本沒什么進展。
難不成她想玩拉鋸戰(zhàn),看誰更沉不住氣?夜長夢多,這次,程子千可不敢等。
“最近何志梅家沒什么要用錢的地方嗎?”程子千撥弄著盤里的小八抓魚,自言自語道。
“好像沒有?!碧锵蚰峡粗鴮γ嫒柜瞄_到大腿根的美女,心不在焉地答。
“可以有,事在人為嘛?!碧锵驏|卻笑了,他聽出了程子千的話外音。
程子千看了一眼田向東,又繼續(xù)埋頭撥弄起小八爪魚,最后挑了一個最小的送進嘴里,立即皺起眉頭。這口感粘膩生腥,讓他反胃。
“何志梅最親近的人,除了兒子、女兒,就是弟弟何志遠了?!碧锵驏|道。
這幾個人程子千都見過,也接觸過。女兒梁慧玲還算機智,已經(jīng)被他送去加拿大。兒子梁澤林就不好說了,反正跟喬琦比那就不只是蠢一點點,可惜性格懦弱,很難干出什么驚天動地的蠢事。不過,弟弟何志遠倒是個“種子選手”,又蠢、又狠,還貪婪。程子千已經(jīng)有了大致的方向。
天天想著這些齷蹉的人,做著這些齷蹉的事,程子千自知也是個卑鄙、齷蹉、無可救藥的人。可痛苦的是,他不甘于成為一個這樣的人,恥于成為一個這樣的人,偏偏又不得不做一個這樣的人,甚至習慣于做一個這樣的人。
漆黑的夜里,掙扎中,程子千又一次失眠了。他從床上爬起來,到洗手間用涼水洗了把臉,準備去暗房曬照片。
可望著鏡子里那雙空洞的、布滿的血絲的眼睛,程子千一愣神。
這一根根血絲,就像一條條長著倒刺的有毒藤蔓纏裹住他。這一根根有毒的藤蔓,是不是也會像傳奇話本里的妖魔鬼怪一樣,從他的靈魂里吸食養(yǎng)分,直到有一天把他的靈魂榨干,把他變成一具真正意義上的行尸走肉?
程子千趕緊轉(zhuǎn)身走出洗手間,遠離鏡子。
可即便遠離了鏡子,那副面色蒼白、眼睛空洞血紅的臉,還是揮之不去。
他知道自己病了,他得自救,他撥通了溫馨的電話,。
可剛一撥通,看到手機頁面上的時間,已經(jīng)是凌晨三點,程子千又陡然將電話按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