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我母妃是……仡濮族人？

　　成雪融鼻翼動(dòng)了動(dòng)，眼皮顫了顫，再一掀，醒了。

　　族長仍俯身看著成雪融。

　　成雪融驚疑不定，問：“你是誰？我在哪里？”

　　“不要怕，我……不是壞人?！弊彘L低聲而緩慢地說，說完了，慢慢地直起身體，退了一步。

　　喬佚即刻上前，“殿下別怕，這是仡濮族族長大人，她可以救你?！?p>　　“我救不了你?！弊彘L說：“殿下中的是紅蔓蛇毒，老身不知何解?！?p>　　“紅蔓蛇毒？”成雪融四下打量周圍環(huán)境，又垂眸想了想，問：“我死，小侯爺會(huì)不會(huì)死？”

　　“會(huì)?！?p>　　“為什么？”

　　“因?yàn)槟隳稿??！?p>　　“我母妃？”成雪融瞪大了眼，幾乎以為自己聽錯(cuò)了，“族……族長大人，我母妃已經(jīng)死了十八年了，我甚至從來沒有見過我母妃?！?p>　　“可你母妃見過你?！弊彘L道，又問：“殿下，關(guān)于你的母妃，你知道多少？”

　　“我……”成雪融搖頭，神色黯然，“我知道得很少很少，只聽說，我母妃她是西南行省望高縣辛姓孤女，她生我的時(shí)候難產(chǎn)，只給我點(diǎn)了一枚守.宮.砂，取了一個(gè)名字，就去了?！?p>　　“你父皇也不曾向你說起嗎？”

　　“不曾?！背裳┤谶€是搖頭，神色更黯，“母妃不過民間一介孤女，無權(quán)無勢(shì)無靠山，卻能得父皇封做貴妃，可見父皇定是很寵愛母妃，母妃之殤，是父皇心中至痛，他從不肯讓人提起有關(guān)母妃的事。”

　　“小時(shí)候我曾問他母妃是誰，我外祖那邊還有沒有親人，他不肯說，只是望著西南方發(fā)愣，被我問得急了，還對(duì)我發(fā)脾氣。那是父皇第一次兇我，從那以后，我就再?zèng)]問過有關(guān)母妃的事了。”

　　“哦，是嗎？”族長早已轉(zhuǎn)過身去，聽成雪融說完，輕飄飄應(yīng)了這么一句。

　　頓了頓，才說：“其實(shí)，你母妃是我族人，且與我忘年相交，莫逆于心?！?p>　　“我母妃是……仡濮族人？”成雪融吃驚，這一點(diǎn)，她從未聽說。

　　“我仡濮一族懂些巫、蠱、毒的術(shù)法，像這種將小侯爺與殿下你緊密聯(lián)系起來的同心蠱，便是你母妃從我這里討了去，種在你身體里的?！?p>　　“同心蠱？”成雪融與喬佚面面相覷。

　　“同心蠱，也叫噬心蠱。它是以女嬰臍血為引，養(yǎng)在女體之中的一雄一雌兩顆蟲卵，未成蟲時(shí)，這兩顆蟲卵就隱在女體臍下三寸處，表面呈紅色，比綠豆稍小?！?p>　　“啊？”成雪融驚呼，“那，那那那，那不就是我母妃給我點(diǎn)在臍下三寸的那個(gè)……”她望向喬佚，“啊，這么說那個(gè)不是守.宮.砂??！”

　　“算是我仡濮族的守.宮.砂吧?！弊彘L道：“比華族那只約束女子、不約束男子的守.宮.砂好了一萬倍，不是嗎？”

　　成雪融看看喬佚，心想華族守.宮.砂是對(duì)女性的壓迫、仡濮族守.宮.砂是對(duì)婚戀的壓迫，都不好，便毫無笑意地咧嘴，“呵呵、呵呵”干笑，道：“是嗎？”

　　“是。”族長斬釘截鐵道：“若不是它，殿下早在三月十四便橫死于姑兒山了?！?p>　　又是三月十四，喬佚眉一蹙。

　　“好吧，算有點(diǎn)道理?！背裳┤谝е种?，斟字酌句地問道：“那后來，仡濮族守.宮.砂它不見了，是……怎么回事？”

　　“是同心蠱蟲卵借陰陽和合之力蛻變成蟲，其中雌蟲滯留女體，雄蟲則過渡到男子身上?！?p>　　“此男女二人在蠱蟲的牽引下，真正結(jié)為一體，他二人互生感應(yīng)，同心同命、同生同死，一方傷、一方痛，一方死，另一方也會(huì)心脈盡斷，一命嗚呼。”

　　“因此，同心蠱也叫噬心蠱?！?p>　　“噬……心蠱？”成雪融雙眼瞪得像鴨蛋、嘴巴張得像鵝蛋，片刻后兩眼一閉，仰天一嘆。

　　“我母妃她好無聊?！彼f。

　　“她也不想想，她女兒我是公主，萬一父皇讓我去和親、嫁給一個(gè)七老八十的老頭兒，怎么辦？那老頭兒一死，我如花美眷也跟著死??？”

　　“過去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殿下不必再想，也不必再假設(shè)，世間再無重來之法，未來如何，全憑殿下創(chuàng)造?！弊彘L看著成雪融，目光高深莫測(cè)，又問：“殿下，你沒忘記吧，求助老身是有條件的?！?p>　　成雪融被族長那看似洞察一切的目光驚了一下，心想，她不會(huì)知道我是穿越來的吧？

　　當(dāng)即答道：“記得，記得，您說?！?p>　　“第一點(diǎn)，”族長豎起第一根手指，“我要你從今天開始，徹底放棄你大成瓊英公主的身份，從此，人前人后不再以公主自居?！?p>　　成雪融心想：壞了，她肯定知道我是穿越來的了？

　　她知道我占據(jù)了大成公主的身體，她看不過眼，她要替天行道了。

　　她心虛地不敢說話。

　　喬佚也在猶豫。

　　就算她已從神壇跌落，再無力高飛，但她畢竟是公主，她身體里流淌的，是如假包換的大成皇室血脈，一國公主的身份，不是誰讓她放棄她就真的能放棄的。

　　“族長大人，您……這是何意？殿下她……”

　　“小侯爺，”族長轉(zhuǎn)而望著喬佚，了然反問：“小侯爺為殿下之心，老身深信不疑，但小侯爺此來求助老身，卻遮遮掩掩，不敢示殿下真容于我，在老身看來，未免有失誠懇?！?p>　　喬佚這才大驚。

　　“族長大人當(dāng)真無所不知啊。”他嘆，語氣頗有些灰敗。

　　“老身說過，三月十四之前發(fā)生的事，老身大概知道，因此，小侯爺可不必再瞞。殿下必須知曉此事，此事于她是利多于弊?！?p>　　“什么事？”成雪融追問：“無雙，你有什么事瞞著我？什么真容，我現(xiàn)在這張臉是假的嗎？”

　　近來她日日昏睡，已經(jīng)許久未曾照過鏡子，但憑兩手摸來，這確實(shí)是她的臉啊。

　　“鏡子？鏡子！族長大人，有鏡子嗎？”

　　族長準(zhǔn)備充分，從枕頭底下摸出一面棱花鏡來，卻不遞給成雪融，而是對(duì)喬佚說道：“小侯爺，你先請(qǐng)。”

　　喬佚卻是搖頭，道：“族長大人，此事……”

　　“此事絕無回轉(zhuǎn)余地。若小侯爺還想要老身出手相助，這件事就必須聽我的。”

　　“無雙！事關(guān)我自身，我有權(quán)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成雪融亦拽著他道。

　　“殿下……”喬佚附身面對(duì)著她，沉痛目光看著她，后又抬手撫過她的臉，啞聲道：“殿下切記，我喬佚絕非看中皮囊之人，望殿下切記，切記！”

　　“殿下請(qǐng)?！边@時(shí)，族長將手中棱花鏡送到她面前來。

　　她接過，拿起一看，尖叫一聲，便將鏡子擲了出去。

　　“出去！出去！”她哭，激動(dòng)地拳打腳踢，死命地抗拒喬佚的靠近。

　　“殿下，殿下……”喬佚一步不退，卻只有一聲聲喊著她。

　　她還一直燒著，本就渾身微燙，這時(shí)情緒激動(dòng)，又踢又打地，體溫再度升高，氣力難乎為繼，聲音小了，動(dòng)靜小了，渾身癱軟倒在了床榻之上。

　　族長立即又送上那小瓷瓶讓成雪融吸了幾口，成雪融才又慢慢緩了過來。

　　“殿下……”喬佚握著成雪融左手，避開手背之上那一圈泛紅的皮膚以及中間那小小兩孔蛇齒洞，對(duì)她說：“殿下，我懂得易容術(shù)，我可以幫你，可以教你，你千萬不要做傻事。”

　　成雪融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豆大的眼淚一顆顆掉下來。

　　“是那個(gè)西貝貨……做的嗎？她想……想做公主，就把我……變成了軍jì……她……她陰損至極！”

　　“殿下，”族長附身，目光微凝，道：“相比于一命嗚呼，不過是在臉上刺個(gè)字，乃大幸也。望你看開一些。”

　　“這個(gè)字，可不是一般的字……”成雪融哽咽著說。

　　要刺個(gè)偷啊搶啊殺人啊越貨啊都可以，為什么要給她刺個(gè)“娼”字，硬給她安個(gè)軍jì的身份，讓她一輩子都活在世人的歧視與凌辱之中？

　　她閉了眼，咬了牙，道：“終有一天，我要把這刺字之辱，十倍百倍奉還與她！”

　　喬佚暗暗松了口氣。

　　她能說這樣的話，就表示她不會(huì)尋死了吧。

　　族長看著她，目光也漸漸濕潤起來，泛著激賞與鼓勵(lì)，“好，不愧是我仡濮族后人，理當(dāng)有此大志?！?p>　　“所以，殿下，老身方才說的第一個(gè)要求，你能答應(yīng)了吧？”族長問，以為成雪融受此一辱，必然心灰意冷，再不敢妄想一國公主的富貴尊榮。

　　誰知成雪融眨眨眼，先十分不信地問：“您只是因?yàn)檫@個(gè)才不肯我自稱公主的？”

　　又十分不解地反問：“可這黥面之刑，它懲罰的只是我的肉體，我為什么那么傻，要把整個(gè)人生都賠給它？”

　　喬佚一聽，當(dāng)即抿唇一笑，激動(dòng)地喊她：“雪兒……”

　　成雪融一掃喬佚，見喬佚竟笑了，心頭陰霾更去了大半，不由得也笑了，道：“無雙，你可說了哦，要教我易容術(shù)哦。”

　　“嗯，傾囊相授?！眴特ＷC。

　　“所以，”成雪融再望向族長，道：“要不族長大人您換個(gè)條件？”

　　“不必?！弊彘L見成雪融瞬息之間就接受了黥面的打擊，也是相當(dāng)欣喜，“那就請(qǐng)殿下答應(yīng)老身，不管什么時(shí)候，只要踏足我竹桐山，便不許以大成公主身份自居。”

　　“可以?！背裳┤谒齑饝?yīng)了。

　　“你不姓成，不叫雪融，不是大成皇室公主，你是我仡濮族后人，自小流落寨外，今日才回歸寨中，記住了嗎？”族長煞有其事地說道。

　　“記住了?！背裳┤趹?yīng)，又問：“那我叫什么名字？”

　　“叫……阿儺，意為‘長壽’，如何？”

　　“好極。鬼門關(guān)走過一遭，才終于明白長壽有多幸福。”成雪融感慨著，想了想，又說：“那我就跟我母……跟我娘姓，姓辛吧?！?p>　　族長點(diǎn)頭允了，豎起第二根手指，對(duì)喬佚道：“那接下來，老身要說第二個(gè)條件了?！?p>　　“族長大人請(qǐng)說?！眴特笆窒嗾?qǐng)，洗耳恭聽。

　　族長卻遲疑了。

　　半晌，才幽幽開口：“說之前，得先講一個(gè)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