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貧道成一秀
“這座道觀原本是有名字的,叫長生觀。”
“但去年長生觀突起大火,燒得就剩下個空殼子,觀匾也都讓火給燒沒了。”
“長生觀觀主原是沛寧府里一位家境殷實(shí)的員外,癡迷道法、追求長生,花錢在城郊蓋了這座道觀,也不為香火,就想著煉丹?!?p> “煉了十幾年,長生丹沒煉出來,整個家財(cái)?shù)股⒈M了,再加上去年那把無端端的大火,這求道員外便連最后一片遮頭的瓦都裂了?!?p> “半生心血付之一炬,之后這求道員外腦子就開始糊涂了,不過即便如此,他仍舊不忘初心、一心向道,整天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煉丹?!?p> 站在道觀前,金銀花、夏枯草你一句、我一句,將打聽來的有關(guān)長生觀的情況粗略說了一遍。
“阿姐,我們來這里做什么?”
烏伽什撓頭問,再想想自己的長項(xiàng),又問:“這觀主癡癡傻傻,你是不是想讓我?guī)退尾???p> “你能治好嗎?”
“可能……治不好。”
“還好治不好。我是來騙他的,他要不傻,怎么上當(dāng)?”
“呃?”
“看我的吧?!?p> 成雪融扶了扶頭頂發(fā)髻,整了整雙肩長褂,接過夏枯草遞過來的一把拂塵,走過去對那正吃面吃得滿頭大汗的癡傻道人作了個揖。
“貧道成一秀,未敢請教道友大名?!?p> 那癡傻道人像是沒聽到,呼哧呼哧繼續(xù)吃面。
吃了一會兒,忽然反應(yīng)過來了,腮幫子鼓鼓的,嘴里還叼著面條,便抬起頭來看著成雪融。
“你說你……貧道?”
他含著面條,含糊不清地問。
問完了不等成雪融回答,便放下面碗,激動地跑了過來。
金銀花、夏枯草伸手要攔,反被成雪融給按下了,由著那癡傻道人一雙濕淋淋、油乎乎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袖子。
“啊,你……你叫我道友?。俊?p> “是啊,道友雖衣裳破落,但氣質(zhì)清朗,一看便知是得道之人,貧道特地前來拜會。哦,貧道姓成,道號一秀,成功的成,第一的一,優(yōu)秀的秀?!?p> “成、一、秀?!?p> 那癡傻道人反射弧可能有點(diǎn)長,這會兒就癡癡傻傻看著成雪融,跟著念了一遍她的名字,沒反應(yīng)。
身后烏伽什陶醉般地感嘆道:“啊,阿姐起的名字真好聽?!?p> 江離不留情面地嗤笑,“成功、第一、優(yōu)秀,她臉皮真厚?!?p> 當(dāng)歸、金銀花、夏枯草掩嘴偷笑。
那邊成雪融又問:“請問道友道號幾何?”
“幾何?”
那癡傻道人反應(yīng)了一會兒,反應(yīng)過來了,搖頭晃腦道:“幾何不是我的道號,清狂才是我的道號,清是清狂的清,狂是清狂的狂?!?p> 眾人:“……”
那到底是輕狂還是清狂?
成雪融當(dāng)然也分不清到底是清還是輕,但她不管,就用一臉終于見著了泰山式大人物的夸張表情說道:“哦,原來是清狂道長,久仰,久仰?!?p> 清狂道長也用一臉終于見著了北斗式大人物的夸張表情回道:“啊,對對對,久仰久仰,我也久仰?!?p> 眾人:“……”
這兩人,你們知道久仰是什么意思嗎?
成雪融胡謅道:“貧道我三歲入道,道友呢?”
清狂道長:“道友我……”
成雪融繼續(xù)胡謅道:“貧道我三年前出海求道,道友呢?”
清狂道長:“道友我……”
成雪融接著胡謅道:“貧道我三月前剛從海外求了一張長生方回來,道友呢?”
清狂道長:“道友我……”
“道友你教教我吧!”
清狂道長嚎啕大哭,撲通一聲給成雪融跪下了。
“道友我十歲入道……”
“道友我二十歲出城求道……”
“道友我三十歲燒了道觀……”
“什么長生方,道友我見都沒見過啊……”
眾人:“……”
烏伽什撓著腦袋問:“道友不是修道的人用來喊對方的嗎,為什么這個清狂道人用來喊自己了?”
當(dāng)歸答道:“要不怎么說他瘋子呢?”
江離則接:“要不怎么說你單蠢呢?”
烏伽什:“……”
成雪融從袖子里拉出好長一幅雪錦,上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塞進(jìn)清狂道長手里。
“道友小心了,這是長生方,可不是給你擦眼淚的帕子。”
“哦,是長生方!”
清狂道長激動地捧在手里,展開來就念道:
“金、汞、鉛、銅、硫磺、丹砂、雄黃、雌黃……嗚嗚,我沒有金子……”
“曾青、磁石、硝石、礬石、火石、滑石、石棉、草紙、牛皮紙……都沒有,后面這幾個我都沒有……”
“云母、鉛母、砒霜、海鹽、蜂蜜、石灰、桐油、棉線、醋、燒酒、清油……醋也沒有,我剛才吃面把醋加完了……”
“還要靈芝、茯苓、皂莢、菟絲、覆盆子、天南星、雞血藤、車前草、鵝不吃草……哇,我不能長生了,這些我都沒有……”
清狂道長坐在地上,捧著長生方,雙腿亂蹬著,哇哇大哭。
成雪融拿出一錠金子,扔到他腳邊。
他立刻不哭了,雙眼撐得大大的,直盯著地上的黃金。
“金子貧道有的是。這錠拿去采買,一會兒開爐煉丹時貧道再拿一錠?!?p> 清狂道人猛點(diǎn)頭。
成雪融偏頭,往江離、當(dāng)歸那個方向掃了一眼,再道:“每一樣都要有,道友你知道該去哪兒買齊這些東西嗎?”
清狂道長再點(diǎn)頭。
“好,那去吧?!?p> 成雪融揚(yáng)聲喊:“當(dāng)歸,你不是說要幫我嗎?你就幫我陪著清狂道長去采買材料吧?!?p> “……”當(dāng)歸:“是?!?p> “十五、金銀花、夏枯草,我們先進(jìn)觀里去。”
成雪融昂首,大步走進(jìn)了破落無匾的長生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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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外,江離問當(dāng)歸:“怎么樣,你看出什么來了?”
當(dāng)歸苦笑,“姑娘太聰明了,我什么都沒看出來?!?p> 他從清狂道長手里拿了那長生方來,一目十行掃過去,“這些材料里邊,至少有一半是制造火藥用不著的,是姑娘寫出來糊弄我們的。”
“我原以為她會挑著不需用到的那幾樣來問,故弄玄虛誤導(dǎo)我,或是挑著必須用到的那幾樣來問,兵行險著瞞過我,不管怎樣,只要她有顯露出對哪幾樣特別關(guān)注,我們就可以特別留意,事先做出排除或者肯定。”
“可姑娘明顯猜透了我的想法,竟對這數(shù)十種材料一視同仁,讓我完全看不出端倪,因此……這第一次交手,我是敗給姑娘了。”
“嗯。”
江離聽著,也沒顯露出太失望的神情,擰眉想了一會兒,沉聲道:“這個,我覺得吧……”
“覺得什么?”
“覺得,跟你們這些心眼太多的人做朋友真累?!?p> 當(dāng)歸:“……”
十五心眼比較少,可您叫他小單蠢。
還有,小侯爺心眼也很多,小侯爺只是不愛說。
“算了,我陪清狂道長去采買吧,你跟進(jìn)觀去看著?!碑?dāng)歸道。
“好?!?p> .
江離走進(jìn)長生觀。
長生觀其實(shí)就剩一片廢墟了。
木質(zhì)的門、窗、隔板早讓火給燒沒了,因此四處空蕩蕩的,視野也十分開闊。
江離一走進(jìn)內(nèi)院,便見成雪融席地坐著,無聊地拿著竹條在泥地上做抽象畫。
烏伽什在一旁看著成雪融鬼畫符,那一臉誠摯的崇拜完美詮釋了腦殘粉的意義。
金銀花在內(nèi)院角落劈柴,夏枯草則在水井邊淘米、摘菜。
“你們在干什么?”江離有點(diǎn)看不明白了,虛心問。
“等。”成雪融頭也不抬答道:“等當(dāng)歸買了材料回來造火藥。”
金銀花則道:“剛好到飯點(diǎn)了,剛好廚房里有些吃的,我們就打算燒一頓午飯吃。”
“嗯,夏枯草的廚藝不錯的,江離你還沒試過吧?”
這時,成雪融才抬頭問。
江離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便老老實(shí)實(shí)回答:“是沒試過,那中午試試?!?p> “哦。夏枯草,那你中午多燒幾個菜啊?!?p> “好。”
金銀花、夏枯草果然鉆在廚房里忙活開了。
按照成雪融的吩咐,負(fù)責(zé)燒菜的夏枯草燒了一大桌菜,負(fù)責(zé)燒柴的金銀花則燒了一大堆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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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午后,外出采買的當(dāng)歸終于回來了。
其實(shí)他也沒干什么,就跟著清狂道長走了一圈。
清狂道長對那些材料很是重視,買到了也不給當(dāng)歸拿,堅(jiān)持自己拎著、扛著。
扛到觀里來的時候,清狂道人都已經(jīng)累壞了。
但他一心記著煉丹求長生,不肯吃、不肯歇,就在沒門的丹房里,守著材料、守著爐。
成雪融也不管他,招呼著眾人,熱熱鬧鬧吃了頓豐盛的午飯,飯桌上還將夏枯草的手藝夸了個天上有、地上無。
夏枯草臉紅紅,有點(diǎn)羞赧,提醒成雪融道:“主子快別笑話我了,做正事要緊?!?p> “對,先做正事?!?p> 成雪融起身,一邊走向丹房一邊分配任務(wù)。
“當(dāng)歸,把那個傻子給我打暈了拖走,這幾天好好看著。”
于是,當(dāng)歸走了進(jìn)去,點(diǎn)了清狂道人的穴道后將他拖了出來。
“金銀花、夏枯草,把所有材料搬出來?!?p> 于是,金銀花、夏枯草也走了進(jìn)去,開始翻箱倒柜。
“十五,你也過來?!?p> 成雪融站在丹房門口,對烏伽什招招手。
烏伽什乖乖地走了過去,成雪融讓他在門檻外站定,“守住門,別讓任何人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