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在陳旭前面的那些人,都是短發(fā)。
陳旭早來了一日,因為擔心今天再來時間來不及。
排在陳旭前面的那些人,也早來了一日,理由也是一樣的。
這些貧民學子早早就在門口等待,旁邊維持秩序的熟蝦兵面色嚴肅,沒有人敢插隊也沒人敢喧嘩。
可以入場的鐘聲響起,排著長隊的人紛紛拿出木制的身份牌。
一個檢查身份牌的人面無表情地將木牌收上,手指像是前世的盲人點錢那樣搓了搓。
陳旭不由想到了昨天的那個木葫蘆魯班鎖,似有所悟。
“應該是和昨天我摸那個葫蘆差不多,這木牌看上去是平整的,但實際上有一些特殊的凹凸紋,可能需要特殊的人才能摸到。”
他沒有興趣去摸摸看,擔心自己精神承受不住,再次昏睡,這個險他不想冒。
擠進去后,等了許久才開始點名。
“五井里的陳旭,第三考場?!?p> 終于聽到了自己的名字,陳旭和那些分到第三考場的人一起站出來,打量了一下,這個考場應該都是貧民子弟。
不少人面色緊張,不住地抖腿;還有些人還沒等開考,就在詢問廁所在哪。
陳旭倒是一臉輕松。
以數(shù)學為例,如果是頂尖的學術大能,陳旭自問和他們的差距還是很大的,自愧不如。
但如果只是入學考試,應該絕無問題。
群論、高次方程、曲面幾何、數(shù)論、射影幾何……這些前世的大多數(shù)本科生學起來頭疼的學問還未成型,就算成型了也不會在招生考試中考。
拋開數(shù)學,物理學的天空還萬里無云,距離那兩朵烏云遮蓋的日子還久;生物學剛剛起步達到觀察性生物學的巔峰;煉丹術化學也才剛剛脫離了煉丹術不久。
在這些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學問面前,無非也就是10米每二次方秒和三丈每二次方秒的區(qū)別——如果這個世界也用秒做單位的話,無非也就是量化數(shù)值和計量單位的區(qū)別。
物理題主要集中在靜態(tài)受力分析、計算自由落體之類的題目上,實在不算難。
這也是因為要學以致用,這些東西可以用作戰(zhàn)場,任何一名優(yōu)秀的炮兵軍官,都要做到可以計算這些內(nèi)容。
數(shù)學要稍難一些,難題主要也就是以立體幾何、三角函數(shù)和初級導數(shù)為主。
應付這些題,陳旭還是有信心的。他刷過的題,不論是質(zhì)量還是數(shù)量,都遠超這個時代的絕大多數(shù)考生。
漫長的等待后,大周歷一四五三年端午,齊稷下學宮格物科的招生考試正式開始。
第一門開考的,是九數(shù)。
九原為實,后為虛。
所謂九數(shù),有方田、粟米、差分、少廣、商功、均輸、方程、贏不足、旁要、重差、夕桀、勾股等,其實也就是代數(shù)幾何,不過更側(cè)重于解決實際問題。
發(fā)下試卷后,陳旭和前世一樣,習慣性地先看了看最后的兩道大題。
發(fā)卷先看最后兩道題,并不是個好習慣。
如果太難,可能會影響前面的作答,會心情焦躁。
但前世那么多次考試,陳旭依舊沒有改掉這個不算好的習慣。
目光掃過壓軸的倒數(shù)第二道題,陳旭點點頭,并不算太難。
壓軸的倒數(shù)第二道題,是一道三角函數(shù)和代數(shù)的集成。
問:tan1是有理數(shù)還是無理數(shù)。
這個世界并沒有英文字母,正切的書寫方式自然也不是tan。
這個世界的三角函數(shù)符號,用的是一種特殊的文字,用橫豎撇捺折等筆畫構成的特殊符號,極盡簡化。
雖然模樣不同,可本質(zhì)并沒有改變。
陳旭想了一會,已經(jīng)有了思路。
倒數(shù)第二道題并不難,只要思路對了,其實很簡單。
于是又看了看最后一道題,也就是所謂的壓臺題。
這一看,讓陳旭忍不住吸了口涼氣。
“這出題的人……就不怕晚上被人往窗戶上扔屎?”
…………
陳旭所在的第三考場的監(jiān)考,有兩名,這是正常的配置,萬一一人出現(xiàn)什么特殊情況而維持秩序。
一男一女的標配,主要是為了監(jiān)視考生上廁所之類的事。自從允許女子參加考試后,這種麻煩就不可避免。
監(jiān)考的男老師叫張同。
張同的先生,是稷下學宮的博士,名為葛俊。這一次的九數(shù)題目就是葛俊出的。
博士也是個古稱,舊時所謂諸子、詩賦、術數(shù)、方伎皆立博士,六藝與諸子百家精通一門的人,便可稱之為博士。
齊國的稷下學宮延續(xù)了舊古的叫法。
現(xiàn)在張同的老師葛俊還在和學宮祭酒關在一起,一直到考試完畢,這些人才能被放出來,以示公平和不會漏題。
他的先生既然出的是九數(shù)題,張同所學的,自然也是九數(shù)。
和往年一樣,張同對于這些貧民考生既有些恨其不爭的無奈,也有一些瞧不上。
他平時多在忙著研究那些數(shù)字的奧秘,并不關心時政,對于這種考試他也不明白其中的曲折。
有種說法,這種考試其實就是為了證明貴族的血脈優(yōu)勝論,貧民弟子很難有那么多的時間學習。
凡是總有空穴才來風,這種說法證明貧民子弟的成績是很差的,也確實如此。
張同看著滿考場的短發(fā)考生,心道今天這些貧民考生又要長吁短嘆。
剛才發(fā)卷子的時候,他看了一眼卷子上的題目,更是確信了自己的判斷。
最后兩道題,對于此時的考生而言,簡直難出了天際。
倒數(shù)第二道題,試問tan1到底是有理數(shù)還是無理數(shù)。
這道題已經(jīng)極難,張同一時間也沒有想到解決的方法,但他隱約直覺到了思路。
至于最后一道題……張同覺得自己的老師是瘋了。
這道題很難。
難到張同確信自己根本就不會做。
因為他剛考入稷下學宮跟隨先生學習的時候,老師就曾問過他們這個問題。
如今一晃五年過去,依舊沒有聽說有誰解出了這道題。
“讓老師這樣的人物出考題,就是個錯誤。”
他這樣想著。
倒不是說不公平,如果人人都不會,那么再難的題也是公平。
可公平不代表有意義,如果人人都不會,那么這道題也就失去了考核的意義。
“也好,這次考完,也讓那些年輕人知道天高地厚,免得來到稷下學宮以為自己就是天之驕子了,殺殺他們的銳氣也是好的?!?p> 張同再看了一眼最終的題目,如此感嘆。
題目如下:
是否可以用矩規(guī)把一個圓均分成十七段弧?如能,請試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