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記了那天后來還和郜筱晨聊了些什么，只記得雨一直沒有停。走出去好久以后，我才發(fā)現(xiàn)把郜筱晨留給我的傘忘在了便利店。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或許什么都沒有想。
透過路燈明亮的光，可以看見細密的雨水毫無遮擋地向我打來。打在我身上，心好疼。馬路上的車越來越少，入夜后的空氣也越來越寒冷潮濕。到底為什么，這個冬天竟會如此頻繁地下雨，連老天爺都想用雨水來掩蓋我的眼淚嗎？沒有用的，它流在我的心里！
我走了好久，不知道有多久，卻還是沒有到達目的地，或者說我壓根就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我只記得自己要回醫(yī)院，卻一直在淋雨，甚至都沒有感覺到冷。視線漸漸模糊起來，大概是起霧了，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連路燈的光都暗淡了。遠處有汽車鳴笛的聲音，太刺耳；隨即又有車燈向我掃射，太刺眼。雨還在下，但我已經(jīng)累了，不如就這樣倒下吧，或許有好心人會送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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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病房里醒過來，發(fā)現(xiàn)手上打著點滴。我突然很好奇，到底是哪個好心人把我送回了醫(yī)院。不對，這不是媽媽住的醫(yī)院，這到底是哪里？我使勁地讓自己坐起來一點，以便能看清楚被單上的字——醫(yī)科大附屬醫(yī)院。
“你醒啦？”我才發(fā)現(xiàn)床邊坐著一個我不認識的女孩，“你不要亂動哦，醫(yī)生說你現(xiàn)在的身體還很虛弱?！?p> “是你送我來醫(yī)院的嗎？”我吃力地問她，沙啞的聲音把我自己也嚇了一跳。
“不是的，我是歐陽老師的助理莉莉，你應該還不認識我吧?！蔽也桓掖_定之前是否有與她見過面，“是歐陽老師在路上發(fā)現(xiàn)了你，才把你送來醫(yī)院的?！?p> “歐陽老師？他人呢？”我剛剛的樣子，一定是把他嚇壞了。
“他去幫你辦住院手續(xù)了，”莉莉扶著我躺下來，又抬眼望了望還沒有輸完的藥水，“醫(yī)生說你需要做一個全身檢查。”或許是我多想了，但她的語氣聽起來的確怪怪的。
“全身檢查？”我不由地吃驚，“我只是淋了雨，躺一下就好了，不用這么麻煩吧！”
“誰說你只是淋了雨，你現(xiàn)在身體這么虛弱，還想怎么折騰自己呢？”我的話音剛落，歐陽瑾就從外面走了進來。
“歐陽老師！”我和莉莉異口同聲喊出來，“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我努力讓自己又坐起來一點，好正視著他說話。
“別說了，你還發(fā)著燒，需要好好休息?！睔W陽瑾親自俯身上前將我放平，又將被子拉回到我的頸部。
“歐陽老師，全身檢查的事還是算了吧，我的身體硬朗著呢！”我并沒有把這事忘了。
他笑了，是哥哥般溫暖的笑。“你不把身子養(yǎng)好，我怎么好意思讓你給我寫專欄呢？”我一時無語，“這么晚了，又下那么大的雨，你為什么一個人走在路上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接著問我。
“我不知道……”我對我自己的回答感到意外，但或許我是真的一時想不起來。不知道為什么，最近的記憶力似乎是出了什么問題，我忘了要給歐陽瑾寫專欄的事，我忘了或許在張辰浩的房間里放著雨傘，我甚至都忘了媽媽還在醫(yī)院躺著。
“筱柔，你怎么了？”莉莉的話讓我重新回過神來。最近的注意力似乎也不太好，我時常會走神，腦子里亂糟糟的，一定是因為最近經(jīng)歷的事情太多了。
“我只是突然有點累了……”不知道這樣的回答能不能彌補我剛剛不由自主的失禮，我又抬起眼看歐陽瑾的臉，卻只看見一片短暫的漆黑。
“既然累了就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覺，今晚莉莉會一直在這里陪著你?！蔽铱匆娝奈⑿υ谀瞧瑵u漸褪去的漆黑里若隱若現(xiàn)，“雜志社還有事要處理，明天一早我會過來陪你做檢查?！睔W陽瑾說完就站起身來。
我突然很不愿意讓那個背影離去，心里無端生出一種恐懼，就好像明天我就再也見不到他的笑一樣。這種恐懼縈繞在我的心頭，滋生出無數(shù)個噩夢，讓那一晚的我蜷縮在漆黑的被窩里獨自顫抖。
莉莉也是一宿沒睡著，天還沒有完全亮的時候她就翻身起了床，看我沒有動靜，她又悄悄拿出手機打電話。
“我在醫(yī)院……是郜筱柔，她的情況似乎不太樂觀……一會要是咱們那位姑奶奶再來糾纏你，你可給我攔著點啊……張凱迪我告訴你，別說咱倆這么多年的交情，只要今天你沒幫我把事情處理好，我照樣不認識你……好了，我掛了啊……”斷斷續(xù)續(xù)的通話內(nèi)容，雖然很小聲，卻還是被我聽得一清二楚。張凱迪，這個人我不認識。我只想知道，什么叫我的情況不太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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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八點的時候，病房迎來了第一位“探病”的人，卻不是歐陽瑾。
“郜筱柔，你沒事吧？”我剛想下床洗漱，張辰浩就急吼吼地沖進來把我抱住，從頭到腳、從上到下看了一遍又一遍，我被他的舉止搞得又好氣又好笑，等到再仔細看他時，才發(fā)現(xiàn)他竟然頂著兩個熊貓眼。他這是一晚上沒睡覺嗎？
“我沒事啦，你看我不是好端端站在你面前嗎？”我勉強擠出一個微笑來，算是感謝他一大早就來看我。
“你臉色這么差，怎么能沒事！”他倒是又耍起小孩子脾氣來，“不行，你快回床上躺著！”他邊說邊把我往床上趕，“不是讓你好好照顧自己的嗎？”
我倒是第一次看見一個藝人照顧自己的助理比助理照顧他還多的，竟忍不住笑出聲來，轉(zhuǎn)念一想，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又忘了其實我們早就應該撇清關系的。“張辰浩，我要上廁所啦！”我迫不及待地讓自己盡可能離他遠一點。
一陣尷尬，緊接著我利索地把自己反鎖在盥洗室里。鏡子里的我為何如此憔悴，一定把醫(yī)生都嚇了一跳，所以他們才會斷定我一定是生了什么病。我用最短的時間將自己的臉收拾干凈，開門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忘了穿鞋。
“你怎么這么粗心，連鞋都忘了穿?！遍T打開的那一瞬間，只見張辰浩提著我的拖鞋站在那里，讓我覺得他就像山寨版的王子，想要找到已經(jīng)灰飛煙滅的灰姑娘。
“謝謝！”我低頭把鞋穿上，抬頭的瞬間卻發(fā)現(xiàn)他的臉也變成了短暫的漆黑。
“昨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來探班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是不是妮娜為難你了？”他的聲音聽起來也像是黑色的。
“沒有?！碧桨嗟氖虑榛叵肫饋砭拖袷前l(fā)生在上個世紀的一樣，畫面模糊而不真實。
“歐陽瑾呢？是他把你送來醫(yī)院的？他人呢？”為什么他的問題有這么多，難道他看不出來我很煩嗎？
“歐陽老師，歐陽老師他……”我突然覺得講話都很吃力，或許是因為沒有進食，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歐陽老師馬上到了！”是莉莉幫了我，“筱柔，一會要抽血做B超，所以現(xiàn)在還不能吃早飯，你忍一下哦。”
我笑了笑，并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