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南的男子大都溫文爾雅,重禮節(jié),缺些血性,靈渠男子更是如此。幽夜雖是長公主,但不專于修習,反倒專心種植蓮花,所以不常外出游歷,常常流連于襄南各地的江河湖泊,見到的都是這般心性溫潤的男子。
初見柏桓時,她正處二八年華,情竇初開、天真爛漫的年紀。那時天下安穩(wěn)數百年,她被襄南王保護的很好,以至于不諳世事,心慮單純。
柏桓是她在靈渠城外的荷塘里撿到的。
那日幽夜正坐在船頭,查看池中荷花的生長狀況,船頭穿過一片茂密的荷葉,幽夜便見著岸邊池水赤紅,池面上還飄著黑色的衣料。
她趕緊讓侍衛(wèi)將船劃到岸邊,她跳到岸上,讓侍衛(wèi)下去撈人倒在湖邊的人。還好這片湖不深,這人仰面倒在湖里,侍衛(wèi)將他撈起來時,他的頭發(fā)與湖中水草纏在一起難舍難分。
侍衛(wèi)小哥拽了許久也沒能將水草拽起來,只得抽出腰間佩劍,長劍一揮斬斷了他濕漉漉還粘著泥巴的青絲,小哥將佩劍收回腰間,拉著柏桓的胳膊,一把將他拽起來。
幽夜聽見浸了水的衣料暗啞的撕裂聲,心里夸了小哥一句厲害,轉眼看向他撈起來的人。
此人一身黑衣,衣服樣式略顯拘謹老派,他皮膚也不若靈渠男子這般白皙透亮,麥色膚色讓人覺得他是個很精神的人。
他劍眉揚起,下顎棱角鋒利,這張臉即使雙目緊閉也向四周散發(fā)著危險的氣息。
柏桓這般長相在崇尚飄逸雅致的襄南人眼中略為丑陋,但幽夜見了十分喜歡。世間的緣分就是這么好巧不巧,好巧不巧的讓需要遇到的人遇到,好巧不巧的讓一些人的陰謀成就。
將柏桓帶進王宮多有不便,幽夜將他安置在城中客棧里,讓侍衛(wèi)找了大夫為他診治。她夜里回宮白日里在客棧照顧柏桓,這樣持續(xù)了幾日柏桓才醒過來。
柏桓,番朔人,因是至凈血自幼被雷掣堡收養(yǎng),親生父母不知所蹤。此番來襄南不過是為了尋找長生訣中的陌上花。潛入涵光司被大祭司所傷,逃出城外卻誤打誤撞的遇到長公主幽夜,與他而言是何其幸運,又是何其不幸。
一見鐘情源于幽夜的美貌,一往情深歸于她的爛漫善良。
相處許久柏桓并未從幽夜嘴中套出自己想要的消息,反倒將自己的心全交給她了。
柏桓為了更強,以毒練血,試遍天下奇毒,無果。毒入體內皆會被他的至凈血凈化,只能趁血液中尚有余毒時用毒血傷人,但余毒未清時他十分虛弱,所以威力并不大。
日日與他相處的幽夜不忍自己心戀之人如此痛苦,決心為他種出一種不會被至凈血凈化的毒。
幽夜花了兩年時間種出了含有這種毒的蓮花,兩年里柏桓四處尋找陌上花,每隔一段時間回一次靈渠。
培養(yǎng)出毒蓮后幽夜心心念念的等著柏桓回來,這一次卻一等經年。
長公主十九歲待嫁閨中,群臣上諫為公主選夫,襄南王準了。
襄南修習者柔弱,駙馬當以天下能者為先。但長公主尊貴,不得遠嫁,成婚后須久居靈渠,故此駙馬要入籍襄南,待下任長公主及笄方可歸故里。因此種種襄南王向天下能者廣下招親貼,卻少有來者。
招親之事幽夜沒有選擇,自幼母后便告知她,襄南是她的命,她的親事與襄南的命運休戚相關,她心中的喜歡可能唯此不得成全。
但她心心念念的柏桓出現在招親的演武場,并且未有敗績。招親有一個月的時候,分初復決賽,初賽結束時王后才準幽夜私下出宮。
她將毒蓮贈與柏桓,柏桓給它取名幽夜蓮。
“《幽夜》三本,第一本記載二人相遇,第二本記載幽夜蓮的來源,第三本為殘卷,后事不知?!?p> 懷顏坐在廊檐下,抬頭望著遮住星辰的那層薄云,問他:“說了這么多,是在鋪墊什么?”
“幽夜蓮至毒,且它的毒不會被至凈血凈化,但也不能對擁有至凈血的人產生致命的傷害。可用它血修,疼痛蝕骨,若身旁無血修強者制衡,多半會走火入魔,經脈爆裂而死?!彼沂帜粗改笾笫质中睦镅獾奈恢?,怪自己沒有早些修習血修。
“柏桓怎么做的?”懷顏聲色淺淡,仿佛并不在意這些。
“他獨自忍痛修習,初時小成,后來走火入魔,再后來就不知道了。第三本書中只有首尾兩頁依稀能看清字跡,首頁寫的幽夜逝,尾頁寫的柏桓死?!?p> 懷顏起身背著手朝著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一句蕩蕩悠悠的“吾生于今日,何足懼前事”。
念久望著她的背影,直到她隱于黑暗,他才起身回房。
接下來幾日,懷顏時常出宮去素心齋與醉花樓,卻沒有再接單殺人,只是去探聽顏知寒的消息,如她所料,第六日果真?zhèn)鱽硭龃痰南ⅰ?p> 消息是從梅寒中仙那得來的,過了一日花媽媽與素心齋仍無消息。
算算日程,應未出襄南,傳信人說殺手身上有晉安一個小殺手幫的標志。晉安的人在襄南的地界刺殺臨淵三派之首雨華閣的少主,此事做的聰明,如若懷顏未遇見梅寒中,恐怕也不會發(fā)現其中蹊蹺。
按推斷,幕后之人應該姓顏,在雨華閣有一定的地位,與素心齋醉花樓皆有關,在她殺手閣居高位,且不常待在宣暝山上。如此想來,只有一人--顏錦。
顏錦是顏知寒的小叔叔,是他爺爺五十歲時得來的兒子,大他五歲,自幼備受寵愛,顏家男丁從未有誰像他這般受寵,若不是傳宗接代的只能是嫡長子,繼位的便是他顏錦了。
她在宣暝山上時,顏錦幾次三番試她底細,想來已經知道她是至凈血,此人須防。
念久歇了兩天,便重新劃了血封,同一個位置,只開了懷顏的一半不到,這次很是順利,他正式開啟自己的血修歷程。
念久聰明且用功,再加上懷顏的悉心指導,他進步很快。這些日里,他常去蘊錦閣觀書,習得許多以往未曾見過的幻修術法,卻沒能找到其他有關幽夜蓮的書卷,也未曾見到有關襄南秘術的書卷。
這日,念久約好子夜與懷顏一同去探德馨宮底下的地宮。他早膳過后便進了蘊錦閣,打算前些日沒有看完的書看了。
最后一個書架在蘊錦閣最不起眼的角落,書架分七層,上面五層落了很厚的灰,最底下一層的書異常的新,卻也蒙了幾層塵,倒是剩下的一層,竟然空空如也。
念久蹲下身,用手摸了一下它的表層,手上竟未染灰塵,他將手伸到里面,竟然觸不到底,不禁蹙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