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仙閣在百花巷盡頭、涵江邊上,一顆老槐樹前放著一張老舊的長桌,寫著“鮮仙閣”三個大字的一塊木板擱在桌子上,背靠老槐,像坐在自家院里乘涼的老人,莫名的能讓觀者心底釋然。
岸上三座簡單的房子并排而立,房子三面白墻,一席草頂,細看下來才能發(fā)現(xiàn)草頂下其實鋪了青瓦。沒有墻的那一面圍著細竹條編織成的柵欄,只有半人高,柵欄上攀著各種花,夜里天冷,花都縮成了骨朵,遠望過去只有枝葉繁茂,不見花影。
他們走進廚房所在的那座“房子”,薄暮安瞧著小時候他們常坐的那桌恰好沒人,便走過去坐下,坐下便朝著柜臺那喊了句:“胡叔?!?p> “胡叔”腿有點跛,走過來時有點慢,面上帶著些羞愧的笑意,道:“幾位客官不好意思,老頭子我腿腳不好??凸傧胍┦裁??”
司南荏看著胡叔干瘦而蒼老的面容,側(cè)著頭瞧了瞧他的腿,問道:“胡叔,這是怎么了?”她記得胡叔年輕時是在碼頭上卸貨的一把好手,身體向來很好八年好像沒有很長,他怎么變成如此模樣。
“哦,沒啥,老毛病了,前幾年把腿給摔斷了,晚上天涼,就有些疼,”胡叔拍拍自己瘸著的腿道,“欸,我給客人們講這些做什么呢,掃了你們的雅興,客官們想吃些什么呢?”
坐下五人面面相覷,皆不言語,司南荏見他們都不說話,道:“沒意見的話,我就點菜了?”
懷顏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司南荏喜歡吃的東西,不禁皺眉,道:“紅油悶臘腸、番茄雞、蒸牛?!?p> “麻辣豬大腸、十足大補湯?!?p> 薄暮安眼角一跳,看向司南荏道:“你一個幻修者,也不怎么血修,怎么喜歡這么補的東西?”司南荏淡淡瞧他一眼沒有說話。
“客官可還要些別的?”
“三壺白玫瑰酒,一份涼拌牛肉,”薄暮安點完看向念久,“尚璟,想吃些什么?”
念久想了一下,道:“白玫瑰蜜餞還有白米飯?!?p> “還要一盤花生米,就這些了,胡叔把酒、蜜餞和花生米拿上來吧,麻煩了?!北∧喊渤荒樏曰蟮暮逍χ?。
胡叔瞇著眼睛走近了朝他們瞧著,道:“我看你們也不太熟悉,怎么如此熟悉我店里的東西?”
“胡叔沒認(rèn)出我們?”司南荏咧嘴一笑。
胡叔湊近了瞧著懷顏的臉,又見她一身紅衣,恍然大悟道:“這不是小瀾嗎,我沒認(rèn)錯吧?”胡叔伸出雙手想要觸碰她。
念久看著胡叔伸出的雙手下意識地想要阻攔,他知道懷顏不大喜歡逼人的觸碰,誰知她竟站起身,握住胡叔那雙黝黑粗糙蒼老的手,道:“沒認(rèn)錯。”念久看著她泛著皓月光輝難得柔和的雙眸,有些失神。
胡叔眼中淚光閃閃,細細打量著她,道:“你這孩子一走就是許多年,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今天今天胡叔胡叔請客,我請客。你們等等,菜馬上就好啊?!?p> 胡叔走后莫子臻才開口:“我還沒點菜呢?!?p> 懷顏瞟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莫子臻卻突然變了臉色,捂著小腿帶著哭腔道:“誰踹我?”
“馬步白扎了,”懷顏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杯茶,推到司南荏面前后才抬眼瞧著莫子臻,“這么久怎么不見長進?”
“還好意思說我呢,你都走了還管我有沒有長進呢,”言語間盡是小孩子耍脾氣時的樣子,“紅衣血剎,哪里都沒消息,原來是弄錯了名號,是煦清主啊,若不是恰好與少主來參加云安府家主的婚宴,我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再有這個福分遇上煦清主了吧?!?p> 司南荏端起茶杯,眼神在他們之間轉(zhuǎn)悠,喝下一口茶,道:“認(rèn)識?”
“我一個在玄幽門這樣的小門派打雜的,怎么敢跟云安府煦清主攀關(guān)系。”他嘴巴撇著,看向念久,念久卻自顧自的給懷顏倒了杯茶,沒有搭理他。
懷顏微瞇狐貍眼覷著他,他立馬變了顏色,道:“好了,我原諒你的不辭而別了。但是姐…以后讓我跟著你吧?!?p> “莫子夙這么容易放人?”懷顏接過胡叔手上的東西,看向他,“胡叔,讓小二送來就行,您好好歇歇?!?p> 胡叔嘴上答應(yīng)著,放下東西回了廚房又親自為他們下廚。
“自從子苑姐和少主說了我的豪華之后少主對我可好了,到時候和他說一聲便可?!?p> 看那孩子笑得這么開心,薄暮安忍不住打擊他:“你若是想留在云安府,倒是很容易,想跟著小瀾,我怕你日子不好過?!?p> 司南荏看向懷顏,問:“聽薄二這話的意思,你不打算留在云安府?”
“云安府廟太小,可供不起這尊大佛,最多頂著她楚覺瀾的名號在世上招搖撞騙,這兩年他們憑著這個名號做了多少事,”薄暮安倒著酒,“她這兩日在云安,過兩日便不知在哪里了,畢竟是已成功法之人,你跟著她,得問問純懿先人同不同意。”
“為何?”念久今夜難得開口。
“若我沒猜錯想必純懿先人與白隱現(xiàn)下就在云安府?!北∧喊部聪驊杨仯娝c了頭。
“老頭說了,去哪都跟著,不會差一座城池的距離。”懷顏自己也很無奈,答應(yīng)念久的事拖了三年有余。
薄暮安幸災(zāi)樂禍:“難怪你那時說回來了,純懿先人便不會讓你走?!?p> “總覺得老頭有事沒告訴我,你可知道?”
懷顏目光銳利,薄暮安低眉繼續(xù)倒酒,道:“我怎會知曉,要問你也得找對人,白隱你不問,問我作甚?!?p> 司南荏嗤笑一聲,道“我雖與白隱不熟識,卻也知曉他是個師命必從的,頭破血流師命比不違啊,怎么會說呢?!?p> 薄暮安聽了一笑,道:“你說的是他,不錯,日后我定要將你這番言論說給他聽,好生笑他一番。”
“笑他?”空腹幾杯酒下肚,司南荏已經(jīng)有些醉了,手里拿著一壺酒趴在桌上大笑道,“怕是他會一臉不明所以的望著你問‘尊師重道,有什么不對嗎?’,一定是這個語氣?!?p> 她學(xué)得惟妙惟肖,薄暮安聽了也笑出了聲,就連懷顏也露出笑意。
莫子臻看著對面司南荏緋紅的面頰,癡癡地道:“是不是跑題了,還有這個姐姐是不是醉了?”
“醉了?誰醉了?對了,酒給他了嗎?”司南荏仍舊趴在桌子上,臉朝著懷顏。
薄暮安大概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誰,在一旁安靜地等著懷顏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