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完天地,新人便去了新房,云安府中沒有鬧洞房一說,不過有個(gè)傳統(tǒng)。
得讓楚家各脈未滿十歲的孩童站到新房門口,齊聲祝賀詞,而后由新婦“撒?!?,“?!北闶腔煸诩t漆托盤中的棗、花生、桂圓、糖這類的小吃食。
撒福兩方皆沾福氣,孩童接到的“福”越多,越有福氣,新婦則沾福氣、童氣,寓意早生貴子。
撒福過后便要備上合巹酒,大紅錦緞擱在紅漆托盤上,上面金銀杯盞各一只,新娘滴血入金杯茶中,新郎滴血入銀杯酒中。
備好合巹酒后,新婦入新房,新郎則到宴席上主持大局,待賓客散去才可回房。
合巹酒須得滿了三個(gè)時(shí)辰才能喝,新郎得要等到天漸昏黃才能進(jìn)新房。
一直到席上楚覺彥都沒見到司南荏,不怪他認(rèn)不出,是司南荏有意在他瞧不見的地方偷偷瞧著他。
楚家子弟禁酒,至凈血之外的人都不例外,這次孔姝托人找來的都是好酒,席間賓客喝得盡興,楚覺彥只能清醒地陪著,干吃菜。
當(dāng)然清醒的不知他一個(gè),還有千杯不醉的懷顏。給那些“大人物”敬酒時(shí),敬的是楚覺彥,喝的卻是她。干喝不醉,喝的又急,唇齒間皆是苦澀味道,倒是不覺得酒好。
敬過那些前輩,才到了平輩這一片。平輩中襄南大祭司萬俟尚玙地位最高坐在首席,同桌的有薄暮安以及顏家那兩個(gè),一桌六人,這桌還有一張空著的椅子。
楚覺彥一一敬酒,前面的沒有多說什么。到顏錦這里時(shí),他祝了賀詞后,又將站在楚覺彥身后的懷顏打量了一番,道:“煦清主看著有些熟悉,不知是否在哪遇見過在下?”
懷顏對(duì)上他略帶笑意的狐貍眼,道:“我母親是雨華閣閣主的親妹妹,難免有些相像。而且,我確實(shí)在宣暝山上見過你一回,顏先生貴人多忘事,大半是不記得了?!?p> 顏錦隱隱笑著,不說話,兩雙狐貍眼對(duì)著,一雙冷厲一雙陰邪。須臾,楚覺彥便敬了顏知寒,顏知寒端著酒杯,笑道:“堂叔不記得覺瀾表妹,我可記得?!闭f罷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待他喝完便收到了懷顏?zhàn)约猴w刀眼,她什么也沒說,喝了酒便拉著楚覺彥去下一桌了。
一輪下來懷顏竟然還能喝,楚覺彥不覺佩服,瞧著自己喝了幾斤酒卻面色未改的妹妹,道:“還能喝多少?”
懷顏亮出自己的血封,道:“你一直敬,我便能一直喝。”
看著她劃破的血封,以及身后地上一條長長的水漬,明白了,原來她將酒水從血封中排出去了。感嘆道:“至凈血還真厲害?!?p> “你可知曉大祭司那一桌,空著的位置該是誰?”懷顏盯著他的眼睛,像要看穿他一般。
“不知,位次都是這樣伯父安排的,坐在那里的,該是位高權(quán)重的,稍后找伯父問問?!?p> “還是不要問了,你的新娘子該餓了?!睉杨伇尺^身,看向院子里還沒來得及拆的戲臺(tái),想起方才坐在第一排看戲,她進(jìn)門后連頭都沒回的紫衣女子。
楚覺彥好像感覺到什么,愣在原地看著懷顏離開的背影,腦子里一片轟轟隆隆,只想找個(gè)地方喝酒。
看了一眼大廳內(nèi),里面有叔伯輩的照顧,不用他上心,干脆去偷個(gè)閑。
一場午宴,足足吃了一個(gè)時(shí)辰才散,賓客們酒足飯飽,大都打道回府,只剩下懷顏的客人單獨(dú)留著。
午前周至與尚玙二人還有一盤棋局未完,午宴過后便又去至凈逸安下棋了。懷顏則甩開一直跟著她的幾個(gè)人,找司南荏去了。
白仲胤離開了這么多年,他在云南府中的居所早已成為他人居所。今日云安府中各家都去楚家?guī)兔θチ?,這座院子也落了鎖,但懷顏明顯能感覺到,院子里有呼吸聲,聽節(jié)奏可以確定是個(gè)人。
懷顏輕點(diǎn)腳尖躍上墻頭,果然看見司南荏坐在那顆老槐樹下的秋千上。
“不是說來吃喜酒,怎得還躲起來了?”她坐在墻頭撐著下巴看著秋千上的人,“這酒沒喝著,人也不見了?”
“酒昨夜里已經(jīng)喝夠了,人我也見過了。這哪里是躲啊,不過來緬懷一下過往?!彼惶矚g別人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于是站起身背對(duì)著懷顏。
“這些年你一直在宜城?”
“是,這是我八年來頭一回出宜城?!?p> “所謂何事?除了楚覺彥?!?p> 她又側(cè)身看向懷顏,道:“煦清主何時(shí)對(duì)我的事如此上心?”
“只是覺得,”懷顏對(duì)上她的眼睛,“你回來的時(shí)機(jī)不對(duì),同伴也不對(duì)。”
司南荏心頭一緊,收住情緒,眉梢微挑,道了句:“哦?”
“你與楚覺彥之間發(fā)生過什么,我不知曉,但以你現(xiàn)在的性子,若是有意,在他們訂下婚約時(shí)便回來了,不會(huì)等到現(xiàn)在,”見她嘴角的笑意漸漸凝固,懷顏繼續(xù)道,“就算宜城消息閉塞,他們訂下婚約時(shí)你并不知曉,但而今你回來了,你說他不喜歡你,今日你又為何處處躲他?避而不見也不是你司南荏,除非愧疚?!?p> 被人看穿的感受非常不好,司南荏低頭看著隨著微風(fēng)蕩起的秋千,緩緩開口:“有些事情,你還不懂。見他好,我便心安,若讓他見著我,我便慌亂?;艁y了便不知會(huì)做些什么?!?p> 抬眼見懷顏面上未起波瀾,不知她是否聽進(jìn)去,司南荏又問:“不過我獨(dú)身回來,不知你所說的同伴又是何人?”
“白衍?!?p> 她拖長音“哦”了一聲,道:“你認(rèn)識(shí)他?”
“見過幾次,打過兩架?!?p> “我們并不是同伴,他與我?guī)煾赶嗍?,我和他不過在云安碰巧遇見。不過與他同行,有何不對(duì)?”
“沒什么,只是不知你二人會(huì)有交集,你繼續(xù)緬懷,這家人也快回來了?!闭f罷懷顏便跳下院墻。
司南荏站在原地想著方才懷顏所說的話,有些擔(dān)心她知道了什么。正準(zhǔn)備離開,院墻外又傳來懷顏的聲音:“晚上的煙花晚宴總不必躲著?!?p> 一場熱鬧喧囂過得也快,晚上的煙花晚宴完了,這場婚宴也便過了。楚覺彥未回房間,不知道哪里偷閑去了。孔姝讓守在婚房門口的丫鬟,一下午都沒見著他進(jìn)去,等到天色變黃,丫鬟還沒見著他,趕忙去找孔姝回復(fù)。
孔姝聽聞大怒,讓人暗中尋他,自己則帶著膳食去安撫兒媳陸婭弦,誰知一進(jìn)門卻沒見著人,她頓時(shí)覺得頭暈眼花,站穩(wěn)過后,趕緊讓人叫了大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