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聽似打趣的話,說的人其實并無半點想打趣的意思,純粹是為了嘴快活一下才說的。
可這男人聽后,竟還真思量了片刻,末了低低笑了一聲。
“以貌取人,實乃陋習啊。要知道這六界之中,很多修為高深的前輩,都是過得相當?shù)驼{的。比如說......我?!?p> 話落,璃瓔很配合的掀起眼皮又撩了他一眼。
說實話,此人雖然衣著打扮不講究,從頭到腳都寫著一個窮字,但很奇怪的是,從他身上卻怎么都看不出半點落拓來。
實在要形容他的話,用滄桑一詞可能勉強合適,卻也不十分到位。
要知道,落拓和滄桑,一線之隔,卻天差地別。
本來氣質這玩意還算個可圈可點的長處,可男人隱晦標榜自己的時候,未免張揚了些......
璃瓔哼笑了一聲,盯著那張二個銅板能買一打的粗制濫造的面具,說道:“這話前頭是沒說錯。但恕我沒見過哪位修為高深的前輩,能被幾只耗子嚇成這樣的?!?p> 就跟上趕著佐證璃瓔的說詞一般,男人的身子很明顯在聽到耗子這個詞時哆嗦了一下,就連渾身那種欠揍的無賴調調都收斂了不少。
他悶了老半天才道:“這位朋友,答應我,說話時請慎重斟酌一下字眼,好么?那是幾只?明明是一群好不好!不對不對,應該是很大一群才對?!?p> 璃瓔此時已從種種突發(fā)事件中緩了過來,恢復了平日里看傻子時該有的心態(tài)和表情,嘴皮子也從容了許多。
“說破天去也終歸是耗子,不是么?呵......想起來,你剛剛將我擋在外頭,自己躲得嚴嚴實實的時候,和眼下侃侃而談之姿,真是天差地別啊......”
實際上,他自己說完這句,也想起了那火鼠震動著小肉翅的丑態(tài),頭皮也跟著麻了一陣。
經(jīng)他隱晦的提醒,男人像是終于想起了自己做了件不大厚道的事,略覺尷尬的撓撓頭又蹭了蹭面具上那個圓乎乎的鼻子,磨蹭了好一會。
“那個......我一見到密密麻麻的東西就手抖腳抖不能自控,往往吧會做出點不是出于本意的事??瓤?.....總之,抱歉抱歉啊,哈......”
聽他總算說了句人話,璃瓔無所謂的歪著嘴勾起一點笑,瞬即隱了,繼而大方的點點頭,表示容忍了一個慫人的示弱。
接著口風一轉道:“其實我剛剛很想揍你。”
男人一怔:“???為什么?”
璃瓔道:“一,我十分討厭有人利用我,剛剛你拿我堵門,且記上一筆。二,我十分討厭有人拽我領子,這個動作只有我爹和我?guī)熜謱ξ易鲞^。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說話的時候或者我想說話的時候,十分討厭被人打斷?!?p> 灰袍男人:“???”
一連三個十分討厭砸在他身上,真是猝不及防啊。
璃瓔接著道:“上述三條,你悉數(shù)犯了,你說我是不是很想揍你?!?p> 男人懵了一會,想了想正色回道:“誠然如此。可是......不知者不罪么,我保證不再犯了成不?你就別想著揍我了唄,瞧瞧我這一身破衣爛衫,實在是個可憐人呢,一般有點良心的人是下不去手的。”
璃瓔語塞:“......”
他將認識的人分類有很多方式,其中有一種就是話多的與話少的。
譬如,他一向認為自己言語上就是個再正常不過的人,廢話不多但也不惜字,若拿他做標桿來比的話,瀾池就屬于話少的,柳析則屬于話多的。
以此類推,眼前這位應該屬于話特別多的,基本上跟涂山宸屬于一個檔次。只不過涂山宸說得多是正事,這一位則完全張口就是胡扯八道。
璃瓔麻木的聽他繼續(xù)列舉自己不該挨揍的理由,聽到最后發(fā)現(xiàn),他竟然連自己身有殘疾神志不清這種都能說得出口。
怕再聽下去會聽到什么更為驚世駭俗的話,璃瓔一伸手打斷道:“停!我有重要的事問你?!?p> 這一招百試不爽,男人果然依言閉上了嘴,興奮地道:“哦!快問吧?!?p> 璃瓔眼睛掃過洞內四周,夜明珠能照亮的范圍有限,他瞧見這一處洞壁倒是和外頭差別很大,有棱有角參差不齊,和正常的山洞沒什么兩樣。
“剛那火鼠是你招出來的?”
璃瓔心下若猜得不錯,這男的一定是被先前那個洞里的火鼠攆出來的,然后才在洞口把倒霉催的自己撞了出去。
那男人一聽說老鼠就變聲,但仍是回答道:“你沒發(fā)現(xiàn)外頭繞山是個圓么?再加上又見不到太陽,我一時間不辨方位,找錯了洞口。原本我想找的是正北方向,不成想?yún)s去了正南,慚愧。哈......”
“然后呢,到底是為什么驚動了它們?”
“那群死耗子午時都會聚在正南方向吐納靈氣來保命,誰知道我竟能出這樣的紕漏,找錯了方向。方才我往洞里頭才沒走一截,就瞧見,瞧見那什么鼠山鼠海啊......啊......你是沒見到那景象,肉坨似的都擠在一起,夠你把三年前吃的飯都吐出來,太他娘的嚇人了。所以,我當時腿都軟了,沒忍住就叫了一聲。于是......”
于是就被鼠群追殺了,男人不堪重負的回首,配上面具上那個滑稽猥瑣的笑臉,很有喜劇效果。
原來如此。此人描述的情形有部分和璃瓔在書中看到的差不多,應該是真的,只不過比他了解的詳細些,比如說他就不知道什么正南正北的事。
聞言,璃瓔把一句“活該”從嘴邊咽了回去,油然生出一種幸災樂禍的快感。
畢竟此山大小洞口不計其數(shù),能正好撞進正南那個,也是需要一定霉運的。
璃瓔接著道:“聽你的意思,火鼠眼下都在方才那洞里,咱們這里沒有?”
兩人老早之前就已經(jīng)再次坐下,璃瓔盤腿坐姿端正,男人則伸著兩條大長腿,雙手撐在身后,懶散的不行。
他點點頭道:“正是,不過僅限午時,再過一會,它們就得各回各窩了?!?p> 璃瓔聽完,在心中略一盤算,估摸自己下來也有半個時辰,若此時再不去取火種,等火鼠歸巢就麻煩了。
一念至此,他忙站了起來,垂著眼睛理理袖子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男人見璃瓔要走,連連喂了幾聲,問道:“你要去干嘛?我提醒你可別亂跑,這洞里的東西厲害得很,萬一撞見了不是你能對付的。還是老實在我旁邊待著,才能保命?!?p> 璃瓔嗤笑一聲,心說:“你是想讓我待著保你的命吧?!?p> 兩人并無深交,璃瓔原本不用答話,卻不知怎么的腳下一頓,轉身回道:“我今日必須要取到蝠眼冥火的火種。”
男人驚道:“不會吧,這都多少年了,怎么還有人惦記這沒用的垃圾呢?”
劍膽秦心
大家都要開心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