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抵達(dá)通州府,掀頁月老案
風(fēng)帆壓江花浪揚(yáng),客至異鄉(xiāng)菜花黃
青山綠水背脊去,可憐彩云遇昏陽
月老月夜月后藏,文案抽絲線索茫
紅塵滾滾閑無事,抱情困擾惹禍墻
山川號客船一路還算順風(fēng)順?biāo)?,中途斷斷續(xù)續(xù)??繋讉€碼頭,上下乘客,伙食、物料、淡水補(bǔ)給。南懷杰的客艙房門沒有再被人半夜敲響,倒是半夜三更隔壁的旅客會響起求饒的聲音,而后有銀子碰撞的清脆聲,這便是敲竹杠的聲音。南懷杰算著日子,抵達(dá)通州后距離七夕三個來月。詢問過船家,從通州走水路抵達(dá)福建廈門快則半月慢則二十天,走陸路即使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也要十來天。南懷杰已經(jīng)喜歡上了乘船,舒服安逸,靜怡的時(shí)光里聽著嘩啦啦的水流聲,讓人安靜的能揣摩透以前煩憂,能看穿前方的迷霧,說不準(zhǔn)還另有敲竹杠的收獲。如此計(jì)算,通州這則案子最慢也要在兩個月內(nèi)結(jié)案。但是,于嗣登已在這里焦頭爛額的摸索了一個月依舊毫無頭緒,于嗣登絕非等閑之輩。南懷杰明白,這案子絕非他們口述中這般明了。
這天終于抵達(dá)揚(yáng)州,上下乘客后甲板上再次熱火朝天的忙碌,要從揚(yáng)州進(jìn)江,要轉(zhuǎn)陀降帆。滔滔江水流速快加上暗流涌動,水手們很是謹(jǐn)慎,管事不敢怠慢。但乘客們卻很興奮,三層走廊嘰嘰喳喳擁滿人群。從支流匯入江水時(shí)船帆降下幾面將船速放慢,匯入江水船舵調(diào)整船向調(diào)正后,船帆全部揚(yáng)起,全速前進(jìn)。山川號自西向東航行順風(fēng)順?biāo)樍鳌H旌蟮诌_(dá)通州,南懷杰下船。
站在碼頭上望一眼這艘豪華客輪,嘩嘩江水拍打船殼使人心潮澎湃,十幾日在上駐留,還有一番特殊往事,南懷杰情不自禁又多瞅幾眼船帆最高處的那根桅桿,意猶未盡的笑了笑。戴上墨鏡提起行李箱,扭頭登岸去了。
通關(guān)文帖放在文職官員面前時(shí),這官員瞅一眼名字,趕緊站起來恭手施禮道:“南懷公子一路勞累辛苦,請隨在下登岸?!?p> 他接過南懷杰手中的行李箱,旁邊之人接替他的位置,南懷杰隨他走近道穿過碼頭,進(jìn)入票房,向辦公文官言語兩句,這人身材肥庸聞言后快步離去。不大會兒一臉熱汗的喘道:“辦好了?!?p> 先前文官向南懷杰擺出請的架勢,南懷杰隨他走出票房,一輛雙匹馬的紅木轎車亮在眼前,趕車人穿戴整潔,對南懷杰施禮道:“南懷公子,一路勞累,我家老爺受于嗣登大人所托,隨時(shí)準(zhǔn)備著恭迎南懷公子。請!”
先前文官拉開轎車門,將行李箱放進(jìn)轎子內(nèi)。南懷杰很少遇到這等高規(guī)格的迎接,反覺得有些不自然。又一想,如此盛情便是急切,官府急切的事情便是辣手的事情,看來絕非一般案件,需要謹(jǐn)慎為之,莫要被架勢架上去而自恃不凡。南懷杰摘下墨鏡,向?yàn)樗分斯只囟Y。向車夫也恭了下手,鉆進(jìn)轎子里,車夫問聲可安好,話剛落音一揚(yáng)馬鞭,空中響起“啪”的清脆聲,馬車“噠噠噠”的去了。
馬車穿過五座江邊屹立的小山,山雖不高,但在平原之地卻顯得巍峨。
南懷杰問道:“五座小山中這三座特有型的是什么山?”
車夫道:“公子,這三座稱作狼山,軍山,劍山。待會咱們還要走過一個橋,名叫長橋。通州人常說,狼山無狼,長橋不長,軍山無軍,劍山無劍,衙門內(nèi)全是混蛋?!?p> 南懷杰哈哈一笑,感覺這車夫蠻有趣的。
南懷杰道:“一個案子竟能如此糾結(jié),衙門內(nèi)確實(shí)不少混蛋。不過混蛋們出行的馬車還是蠻好的,瞧這里房舍田地一副江南水鄉(xiāng)安詳富裕的畫面。”
車夫笑道:“這馬車雖也是搜刮民脂民膏所造,但很符合我的胃口。一片富饒之地寄生著一群高帽蛀蟲,百姓的福氣被啄了不少啊!”
南懷杰品了品這話,覺得詼諧有道理,笑了笑。
馬車漸入繁華之地,街市上叫賣聲鵲起,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南懷杰從轎子窗口探出頭,打探著這里的風(fēng)土人情。轎子經(jīng)過時(shí)街上行人便會注目留意轎子,留意轎子自然會留意到南懷杰。賣傘的攤位前有幾位漂亮的姑娘,舉著遮陽傘望向南懷杰,南懷杰朝她們眨了眨眼睛挑了挑眉毛,她們一群人為伴膽量大一些,相互望一眼而后嘻嘻呵呵的笑了笑。在街中央廣場地帶,一座雄偉的徽式建筑映入眼瞼,青磚白墻灰瓦,屋脊高聳峭立。大門口有門衛(wèi)站崗,門口上方鑲著金色大字,通州府衙門。
馬車在衙門正門口停了下來,車夫用通州方言吆喝了一句,門衛(wèi)便小跑而去。
車夫下車,拉開轎車門,笑道:“南懷公子,到了?!?p> 南懷杰下轎,望了望天,望了望通州府的氣勢,又瞧了瞧很難瞧到兩端盡頭的大街,戴上墨鏡甩開扇子扇了扇,道:“如此一派繁華氣勢,卻生出這檔子事,煞風(fēng)情啊!”
車夫道:“好比一位美人,屁股上長了一個膿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又羞于向外人訴苦。”
南懷杰聞此妙句又是開懷一笑,再次打量了一眼這位車夫,看起手臂上布滿密密麻麻的劃傷欲言又止的笑了笑。
外面一番繁華盛世景象,入了衙門便進(jìn)入了冷宮一般,冷冷清清毫無生機(jī),浸透骨子的一種涼氣。
這時(shí)一陣稀里嘩啦的雜亂腳步聲打破了這股冰冷,一位身著朝臣官衣的小個頭胖子走在前面中央位置,身后是一群衙役。小個頭四十來歲的樣子,個頭雖小身材也肥庸,但天庭飽滿眼睛有神,僅看面相,透著一股精明能干的樣子。
小個子瞧見南懷杰,面色微微一愣,隨即化作滿面笑容,遠(yuǎn)遠(yuǎn)的恭手道:“聞名京城的南懷公子下駕到通州一畝三分地,實(shí)乃本官的榮幸,下官陳超?!?p> 南懷杰雖早辭工部侍郎,但進(jìn)士的身份卻是終身有效,有這身份在,只跪拜天子參拜王侯將相,與百官平等平座。南懷杰便很隨意的回了下禮,略微謙虛道:“聞名不敢當(dāng),只是辦了幾件案子受到當(dāng)今皇上的犒賞而已?!?p> 陳超聞言嘴角一抿,朝著身旁身后眾人訶責(zé)道:“南懷公子可是你們這幫衙役的典范,南懷公子身上有當(dāng)今天子的賞識,你們還不趕緊參拜一下?!?p> 眾人一愣隨即一想,趕緊跟著前面的師爺,單膝著地行了一個大禮。陳超沒有參拜,而是走到南懷杰身旁轉(zhuǎn)過身看著地上的一攤衙役。
南懷杰身子一聳,莫名的被一種難以言表的勁頭充腦,那是一種興奮感,這或許就是世人追逐權(quán)力的根本所在。南懷杰瞬間陶醉后趕緊定一定神,吸了口氣,摘掉墨鏡躬身還禮,嘆息道:“陳超兄太客氣了,咱們都是吃同一鍋飯的人,大家都是兄弟,初來乍到,案子上還需相互幫助。我是外鄉(xiāng)人,這里是兄弟們的地牌,這樣的案子很是晦氣,一天不破想必都是煎熬?!?p> 眾衙役起身瞧眼前這位年輕人雖衣著打扮怪異,面孔也有絲傲意,但舉止還算謙遜,言語也能說到心坎上。眾人心頭不約而同的浮生一些好感。
陳超道:“南懷公子一路辛苦勞累,要不先歇息歇息,等緩過勁來咱們再將案件從頭到尾捋一遍。反正已是陳年舊案,前后已跨過五載春秋,也不急于這一時(shí)半會?!?p> 南懷杰聽到五載春秋的字眼,著實(shí)一驚,這比于嗣登說的要深的去了。掃了一眼陳超,道:“陳超兄來此地上任還不足三個月吧?!?p> 陳超眉頭一皺,笑道:“是啊,前任陸大人有肺癆,去年冬天是個寒冬,再加上朝廷陸續(xù)的各項(xiàng)巡檢,公務(wù)忙碌,陸大人肺癆加重,好不容易熬過了冬天,卻在開春時(shí)大意了,一個春游回來便臥床不起,沒多少天一命嗚呼的去了。陸大人是位好官,他走后,兄弟我便被從浙江調(diào)來,硬著頭皮接管了通州知府。只是這么富裕之地卻隱藏著這么一件糟心窩的案子,且是件大案。上次于嗣登大人來此處督促追查,一查便是十二起。下官我不敢怠慢,再仔細(xì)追查,發(fā)現(xiàn),可不單單是十二起這么簡單。而是六十起!平均每月一起,共跨度五年!如加上這個月的,或許已發(fā)生或許沒發(fā)生,如已發(fā)生便是六十一起!南懷公子掃我一眼官服便知我上任不足三個月,看來通州迎來了救星。”
南懷杰哦了一聲,道:“陳超兄的官服官靴嶄新如初,袖口和褲腿有些過長還未加裁剪,且能聞到一股淡淡染料味。想必未曾洗過,馬上就要著夏裝了,這身春裝還掛在身上,衣服雖新,領(lǐng)口處卻很油膩,看來是穿了些時(shí)日還未更換。春裝不過三個月,便猜到陳超兄來此為官不足三個月。陳超兄是被上面的人點(diǎn)名調(diào)任此地,其貌不揚(yáng)受人賞識應(yīng)是有本事之人。再加上陳超兄穿上新衣服便不換洗的邋遢行為,可以斷定,是位灑脫有能力勤勞不拘小節(jié)的官。咱們今后只談案子不理會官場,不必拘泥?!?p> 陳超聽后瞧著南懷杰哈哈一笑,袖子一擺,挺了挺肚子,笑道:“好,南懷公子當(dāng)真是一股清流,竟然如此我們倒是松了口氣。天子腳下的人我們可是得罪不起,況且南懷兄見過天子,又是于嗣登大人極力推薦之人。南懷公子竟然如此瀟灑好爽,兄弟們倒是能撒開膀子去查案了。”
南懷杰笑了笑,道:“陳超兄,你可有好茶,咱們喝茶單獨(dú)聊如何?!?p> 陳超爽朗一笑,道:“剛好有一罐上好的云南小葉茶,南懷公子,請!”
南懷杰隨陳超進(jìn)入后院,來到陳超的書房,里面有股熟悉的味道,好似于嗣登的書房,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于嗣登賞識之人必有與自個相似之處。文案一摞一摞雜環(huán)無序的堆著,看似雜亂無章,細(xì)看之處,每件文案文頁都夾著標(biāo)注的小紙條,紙條上標(biāo)記字碼外加特殊符號。南懷杰盯著辦公桌上最醒目最高最厚的那三堆文案,文案旁邊還放著待備書的筆記。南懷杰翻看下筆記,笑道:“陳超兄當(dāng)真是細(xì)致入微?!?p> 陳超洗著茶壺笑道:“坐了二十年的冷板凳,好不容易鉆了空子調(diào)任到這能一施拳腳,這可是我做地方父母官的第一個正規(guī)的案子,又是大案。必須做足功課。”
南懷杰翻到筆記第一頁,上面首行重筆寫道:月老案。
南懷杰默默的品了品:月老案,月老,天上媒人,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始作俑者,跨度五年的六十起失蹤案,定案為月老案,中間情節(jié)必定交織難繞。南懷杰來了精神,一種亢奮的感覺隨著血液灌注全身。南懷杰又往后大概掀了掀,密密麻麻的小楷字體工整有序,字行間用線條勾畫對比。南懷杰挑了下眉毛,自嘆不如,拿起筆記本用手一折,右手拇指劃過嘩啦啦的頁面,到空白頁時(shí),厚厚的筆記本已過大半,有百十頁之多。燭臺座腳處堆著厚厚溶蠟,書桌靠墻角處灰塵覆蓋,施展筆墨處卻被衣袖蹭的明亮。南懷杰又翻了翻堆砌成堆別的文案,挑了挑眉毛,想了想,累癱一般的坐到書桌前的椅子上。
南懷杰笑道:“陳超兄當(dāng)真有心了,這么多文案別說去翻找查線索,就是看著樣子都能累癱?!?p> 陳超遞上一杯沏好的茶,南懷杰接過。
陳超一笑,搖了搖頭道:“南懷公子有所不知,我是書寫文案的文官出身,在檔案庫一悶就是十年。而后被調(diào)到浙江巡撫大人身邊做幕僚,又是十年,期間也是研究文案。所以,見到文案有種親切感,也很上手。畢竟最好的二十年光陰啊,都在不見天日的屋子里研讀這些東西。做官能力破案能力都有待考察,但解讀文案的能力自譽(yù)是高手。所謂虧一葉而知秋,我是虧一頁而辨真假。”
南懷杰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二十年間,應(yīng)該是將全天下的各式文案全閱歷在目了。聽于嗣登這家伙說,眼下這案子和曾聞名天下的天水喪失案有些蹊蹺的相像,但我瞧陳超兄在筆記第一頁揮筆寫下月老案。字體工整有力,且筆畫上因使力而加粗,力透紙背的豪邁,顯然是一副自信與胸有成竹的揮毫。陳超兄,能否先透漏下文案研讀中的發(fā)現(xiàn)?!?p> 陳超小眼一瞇,肥顛顛的面孔上流露出來得意的笑容,放下手中茶杯,凳子向前拉了拉,身子前探,道:“南懷公子當(dāng)真想聽?!?p> 南懷杰品口茶放下杯,抿嘴一笑道:“我只想聽經(jīng)典的案件,不想聽一些俗氣賣關(guān)子的案件。想必陳超兄已經(jīng)查詢到了里面匪夷所思之處,甚至是顛覆世人眼球的地方,更有可能會超越曾經(jīng)天水喪尸案的精辟?!?p> 陳超傲然一笑道:“那是,否則又怎會迷惑了當(dāng)?shù)匚迥甓鵁o絲毫頭緒。這案子大有來頭,一般人非但破解不了,就是聽也難聽懂,一般人我也懶得給他們講。我就是在等待像南懷公子、于嗣登大人這般的精英人士?!?p> 南懷杰心里一暖,又端起來茶杯品一口,喲呦的道:“陳超兄為我戴高帽也不忘為自己戴高帽,我洗耳恭聽,但愿接下來的故事如你所講?!?p> 陳超抿嘴一笑眼睛成縫,站起身將門關(guān)上,回到座位上,講了一則從一屋子文案中提取出來的故事。陳超講道:
“古往今來,婚姻大事離不開媒婆之言父母之命,而后將之歸為天命,上天賜予的姻緣,好就好了,不好就不好。門當(dāng)戶對之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通州這個地方是魚米之鄉(xiāng),雖在長江北岸,俗稱江北,但一點(diǎn)也不比江南差。江南有的這里都有,江南沒有的這里也有。江南像位女子像位書生,江北的通州卻像位柔情的鐵漢。這不是我說的,這是游覽過通州幾位文豪墨客說的。但通州也有通州的病,有富甲一方的巨賈,也有食不果腹的窮人,貧富差距太大。不患貧患不均,危機(jī)慢慢疊加,終于在五年前爆發(fā)了。因在特殊時(shí)期,大江南北亂成一鍋粥,江浙糧倉地帶維穩(wěn)比什么都重要。通州的亂子便被壓制了下來,在各式文案中也只是隨即一筆帶過。但文案中,往往是字越少事越大,從各式文案零散記錄中,在下花費(fèi)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捋清并拼湊出經(jīng)過。而后將事實(shí)說成故事蔓延開來,演變成一場月老案?!?p> 南懷杰的胃口被吊了起來,捧著茶杯認(rèn)真的聽著,陳超講到這頓了頓,喝了口茶。略有所思的將南懷杰杯中茶水斟滿,也為自個斟滿,而后放下茶壺。瞧了瞧南懷杰,冷冷一笑,道:“破了的案子是案子,破不了的案子便是故事。未講這則故事之前,我想先問問南懷公子一件事?”
南懷杰呦了一聲,笑了笑道:“陳兄請講?”
陳超道:“南懷公子相信世間存在生死相依的愛情嗎?”
南懷杰眉頭微微一皺,首先映入腦海的是格格,音容笑貌在心頭紋針一刺,繼而淡淡的苦澀一笑,道:“生命本就耐人尋味,相信的不一定存在,不相信的反而錚錚鐵骨的在眼前上演。我見證過一位女子!“
陳超瞧南懷杰眼神有無奈的痛楚,低頭一思,茶杯蓋撇了撇茶杯中浮起的茶葉,穩(wěn)穩(wěn)的喝上一口,而后放下茶杯,將衣衫撫平,端坐工整,認(rèn)真的講起來一則月老案。陳超道:
“通州現(xiàn)在雖面子上富的流油,三十年前的通州卻沒有現(xiàn)在這般繁華,那時(shí)的魚米之鄉(xiāng)也只是種些稻子,稻田里養(yǎng)些魚,吃飽穿暖而已。哪像現(xiàn)在,靠著河的布滿織布染布的作坊,靠海的圈地曬鹽,富賈們富得流油,勤快的長工們也跟著沾些油水,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但凡事都有一個過度的階段,在過度的階段會割一些人的肉。割肉的過程便是社會動蕩的過程,在動蕩中有些家族會更興旺,有些家族便要注定沒落,這是規(guī)矩。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你不轉(zhuǎn)便會被無情的撇下。
通州有這么一個大家,祖上曾在朝中做官,為官兩代后預(yù)測到大廈將傾,便找個借口交出官職告老還鄉(xiāng)。靠兩代人為官的積蓄與人脈,在通州一帶做起了生意,燒瓷窯,辦織染作坊,造船搞海運(yùn),還有自各的錢莊,特別是海運(yùn),搞的風(fēng)風(fēng)火火不可一世。只要在通州商業(yè)圈里混,不可能躲得過這一大家。只是到了這一代,當(dāng)家人卻糟蹋了祖上基業(yè)?!?p> 南懷杰微微一笑,道:“陳兄說的想必就是與江南冠家齊名的江北韓家中的韓友城。”
陳超點(diǎn)了點(diǎn)頭。
南懷杰道:“江南冠家江北韓家曾是名滿海運(yùn)界的大戶,當(dāng)年海船中近半數(shù)屬于他兩家,關(guān)鍵時(shí)刻朝廷都要向他們借船使。這些年冠家的生意做遍了大江南北,處處安營扎寨攻城略地的氣勢。反而韓家默默無聲的消逝一般,在京城聚品樓里很長一段時(shí)間沒聽到過有人吹噓韓家了?!?p> 陳超嘴唇微微一翹,八字胡須跟隨略略一動,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韓友城是個情種,五年前最心愛的小妾被殺害后一蹶不振,整日瘋瘋癲癲。有一天晚上爬到屋頂上,竟和月亮懟起話來,一人自言自語有問有答,說的是井井有條,一說就是一個晚上。接下來的幾天中便在白天睡覺,晚上爬到屋頂上與月亮懟話。再接著大病了一場,等病好了之后也不瘋癲了,接手生意,提拔幾位得力的伙計(jì)做上管家掌柜,辭退一些吃干飯的老部下,而后將生意全盤交給這幾位親手提拔起來的管家。便抽身而退游山玩水去了,誰也不知道這位韓友城去了哪里,蒸發(fā)在人世間。再接著,通州便接二連三上演了一出出的月老案?!?p> 南懷杰聽出了端倪,問道:“月老案便是女子的連環(huán)失蹤案,女子的連環(huán)失蹤案便是韓友城失蹤之后發(fā)生的,韓友城失蹤之前發(fā)瘋過一段時(shí)間,這段時(shí)間韓友城與月亮對話,陳超兄想必從韓家人口中得知一些五年前韓友城對著明月的瘋言瘋語,瘋言瘋語中想必受到什么所謂的天啟,自稱為月老,要牽線世間美好姻緣?!?p> 陳超瞳孔微微一怔,隨即一想而后一笑帶過,嘆道:“南懷公子不愧為京城第一神探,知一遍能推敲出三。從前六位最先失蹤的女子文案中做各方面延伸,發(fā)現(xiàn)這六位女子多多少少都與韓家有些交集,我便依據(jù)時(shí)間順序定位到了韓家。實(shí)不相瞞,確實(shí)是兄弟我暗地里拜訪過韓家?guī)孜患叶?,?dāng)年韓友城與月亮對話的經(jīng)歷現(xiàn)在還在韓家私下里流傳,甚至半個通州城都知曉。下人不敢太明目張膽放肆的談?wù)撟约依蠣?,但?dāng)年被韓友城辭退的幾位老管家卻沒有什么忌憚,告知了兄弟我很多。南懷公子,你猜,第一位失蹤的女子會是誰呢?”
南懷杰呃了一聲,想了想,道:“竟然和韓家有交集,陳超兄如此問,便是匪夷所思,如此推想,應(yīng)是最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最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應(yīng)該是韓家自家人失蹤?!?p> 陳超昂頭嘆了口氣,對著南懷杰無奈的笑了笑道:“第一位失蹤的女子是韓友城的小妹,同父同母的小妹,當(dāng)年在通州城很有名氣。流傳一句話說,通州的男人一半愿意拜倒在她裙下,另一半自愧不配拜倒在她裙下?!?p> 南懷杰挑了下眉毛,一抹興致的笑道:“通州還有這么一個傳說,看來也是一個可愛的地方,姑娘芳名?!?p> 陳超道:“名叫韓傾城,通州人稱呼她為誠誠姑娘?!?p> 南懷杰樂呵一笑,搓了搓嘴巴!品了品這兄妹倆的名字,韓友城韓傾城,有意思。
陳超嘆了口氣接著道:“韓家人口中流傳出,韓友城最心愛的小妾便是被誠誠姑娘殺害的,且是用一種很有藝術(shù)的手法?!?p> 南懷杰哦了一聲,收起笑容,知道還有更精彩的故事。
陳超道:“韓友城最心愛的這位小妾也是位楚楚動人的美人,才藝美貌不亞于誠誠姑娘,只是沒人知道她來自哪里出身何處。估計(jì)就連韓友城他自個也不知道。一山不容二虎,一家又豈能容下兩位絕世佳人。還有小道消息流傳,說這誠誠姑娘對其兄的情誼是超出兄妹之情的。這位小妾尸體被掏走了心,而后用松脂灌注,制成了一具類似琥珀的木乃伊?!?p> 南懷杰皺了皺眉頭,無奈冷笑一聲,好奇問道:“這手法倒是和天水喪尸案有些類似,這韓友城又是如何一位人物?”
陳超搖搖頭笑了笑道:“世上顏如玉,公子世無雙。這韓友城是位傳說一般的人物,長的英俊瀟灑風(fēng)流倜儻,有才華會武功,又是家底殷實(shí)揮金如土,很少有女人能招架的住?!?p> 南懷杰道:“他的正室夫人應(yīng)也是位門當(dāng)戶對的大家閨秀,也失蹤了嗎?”
陳超嘆了口氣,略有感傷的道:“他的正室也可謂是親梅竹馬兩小無猜,是他表妹,老丈人位居三品?;楹鬄轫n友城生下一子,孩子不滿一歲夭折了。這位夫人接受不了這噩耗,便瘋癲了,從此不見好。好在韓友城也算有情有義,好生的護(hù)佑著,名分上永久是正室?!?p> 南懷杰沉思片刻,問道:“這位誠誠姑娘失蹤之時(shí),可是在她大婚當(dāng)日?”
陳超道:“正是,六十位女子失蹤之日皆是她們的大婚當(dāng)日!一位郎中曾酒后失言道,誠誠姑娘大婚之前,已有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