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城賭坊規(guī)模比焦城的大,我玩了一圈,沒有學(xué)到新花樣,興致逐減。從賭坊出來,天色尚早,沿街販賣的小食倒不少,很多是焦城街頭見不到的,我拿贏來的銀子買,吃得那叫一個高興。
回到客棧,我向掌柜問了房間號,先去找了孟熠。他還被困在定身咒中,聞聲掀了下眼皮淡淡一瞥。我解了咒,他也沒立刻起來罵我,而是繼續(xù)凝神運(yùn)氣。這是我教他的,做人不能吃虧,哪怕不得不吃虧,也得盡量讓自己少吃虧。這孩子,馬上就要比試,真是一點都不耽誤修行呢。
“找個機(jī)會,跟你隔壁那人打一架,”我往右指了指,“探一探他的修為。”
“那個奉城過來的仙門人啊?!泵响诎櫭迹安蝗?,大賽在即,我不能浪費(fèi)仙力。”
我心底冷笑,明明就是怕輸?!澳銕臀遥揖蛶湍??!?p> “你怎么幫我?”他一雙眸子炯炯地落在我身上?!澳氵€有什么符咒法陣能這時頂用的?”
“仙門比試,從來仙力碰仙力,符咒終究是上不得臺面的伎倆,你說是吧,大外甥?”我將他諷刺我的話原封不動還給他,心中大快。
他只一個勁地微笑:“外甥蒙昧,小姨你千萬別和我計較。”
“就你那修為,能學(xué)得幾個符咒加持仙力就不錯了,還妄想施什么法陣!”我毫不留情的諷刺,踢開椅子坐下,“我教你法術(shù)?!?p> “什么!”孟熠瞠目,把臉湊了過來,“你會法術(shù)?你不是不能仙修嗎?”
這輕視赤裸裸,令我非常生氣,想我在仙門活了幾十年,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啊,心法口訣記了無數(shù),教他幾個速成的法術(shù)在比賽上出其不意,還是綽綽有余的。
“別廢話,你就說,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p> 他懂事地給我倒茶,笑得那叫一個燦爛:“娘說了,出門在外,讓我聽你的話?!?p> 孟熠遲遲沒有動手,因為那人一直沒回客棧,我進(jìn)他房里看過,行李還在。等不到人,但等到了孟熠比賽的日子,我與他一道去了賽場。
與他對戰(zhàn)的是申績君。
允洲仙門實力最弱,每次于五洲賽中墊底,作為允洲仙門巨擘,申門聯(lián)合百余仙門,創(chuàng)設(shè)了允洲賽,先于東南西北四部初賽,再于奉城匯合,選拔出最優(yōu)秀的兩名弟子參與五洲賽,爭取不再墊底。
申績君便是申門掌門申傳嗣的小兒子。
上場之前,我問孟熠:“我之前送你的玉呢?”
“一直戴著呢,”他從衣襟里把玉掏了出來,“怎么了?”
我將掌心貼上白玉,片刻收回,對他說:“你且將它放妥?!?p> “你施了什么咒?”
“關(guān)鍵時刻能保你命的?!?p> 他笑了笑,上到賽場。
年初孟熠報了名,一直保持優(yōu)勝,今日一戰(zhàn)便是東部賽最后一場,贏了,他就可入試奉城,如若再僥幸打敗西南北三部優(yōu)選者之一,便可代表允洲參與五洲賽。
說的有點遠(yuǎn)了,再看今日,雖說槃山門在允洲也排得上名,但在申門面前還是遜色不少,申績君的贏面貌似比孟熠高出許多,可當(dāng)我看到場下賭局的賠率,還是驚了一下,看來我這大外甥非常的不被看好啊。
我將錢袋扔到標(biāo)著孟熠名字的顯得有些空曠的那半邊賭桌,莊家抬頭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再確認(rèn)了一遍:“姑娘認(rèn)得字吧?”
呵!我這一身裝束氣度像不識字的?你腦子沒長好吧?就算我不識字,難道我還不認(rèn)數(shù)嗎?兩個字還是三個字,我是癡了還是瞎了,都能看不出來!
我對比賽沒興趣,就在周邊轉(zhuǎn)著,喝喝茶,嗑嗑瓜子,賞個街頭賣藝,再回來的時候,孟熠就把比賽給贏了,我也把錢給賺了。我很大度地分了一半給他,他受寵若驚地看著我:“給我的?”
“我能掙這些錢,一是我下注多,二是你賠率高?!蔽遗牧伺乃男靥?,“這不就給你因功論賞了嗎?!?p> 他一把攬住我,沒大沒小地與我勾肩搭背,我把他手拂開,他又勾上來,我給他翻白眼,他也沒反應(yīng),依舊笑呵呵的,還說要請我吃飯,結(jié)果卻是在我們住的客棧里請吃飯,一應(yīng)吃住皆記賬,記的誰的賬?我的!
孟熠得勝的消息不脛而走,客棧老板送了我們一壺狀元紅,孟熠開心,喝了幾杯,他人不經(jīng)醉,話變得多起來,正侃天侃地時突然湊向我,酒氣撲鼻令我皺眉退開。孟熠壓低聲音問:“你想將他揍到什么地步?”
我沒聽清:“你說什么?”
“我說!”他幾乎是喊出來的,不少人往這看來,我火速塞了個雞腿到他嘴里,他啃著啃著就忘了要與我說話的事。但我已經(jīng)知道他要說什么了。
那個消失了兩天的人出現(xiàn)了。
孟熠現(xiàn)在這個樣子,不適合去揍人。可等他酒醒,人未必還在。機(jī)會稍縱即逝,我思慮再三,決定親自去揍。
我當(dāng)即尾隨上樓,欲攻其不備,推門而入的瞬間迅速并準(zhǔn)確地尋到那人位置,將行走間已畫好的符咒甩了過去。他的衣袖未因符咒拂動半分,顯然早有防備。
他正是一派正經(jīng)仙門弟子運(yùn)氣仙修的模樣,我對上他緩緩睜開的墨色眸子,這眼神從容的,分明是在等著我送上門呢!
門在我身后合上,是法陣將我困住。既來之,則安之,我回過身問:“你想怎么討債?”
他并不上當(dāng):“姑娘私自闖我陣法,還氣定神閑與我論債?!彼呦蛭?,笑得輕佻,“什么債???情債?”
“也許孽債呢。”我心思動了動,這小子褪去單薄與羸弱,令人耳目一新,尤其這帶著幾分邪氣的笑容,確有讓人挪不開眼的架勢。我坐下,撐著下巴乜了他一眼?!暗共琛!?p> “難道我看上去很蠢嗎?”
“難道我看上去比你蠢嗎!”我挑釁地迎上他黯沉視線,“走進(jìn)你的陷阱,還賴著你出去?”
他不動聲色站著,觀察的目光始終落在我身上。
“設(shè)下法陣?yán)ё∥也痪褪菫榱伺c我商酌,我都坐下了,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再者,”我頓了下,掃了眼四周,笑起來,“病秧子,破這法陣確需以實質(zhì)畫符,沒有水,我還有血呢?!?p> 他臉色難看起來,我已成功威脅到他。作為魔界中人,他當(dāng)知道以血畫符的威力,陣破之時,布陣者也會受到強(qiáng)烈反噬。
他怒火中燒瞪著我,卻道:“你叫我病秧子?”
“……”我嘴角抽了抽,這人居然也是個要面子的?!斑@不是重點?!?p> 他怒容未消,在我對面坐下,仍是沒有給我倒一杯茶,這待客之禮,真是差勁了。我見他態(tài)度松動,趁熱打鐵,問了一個一直很好奇的問題:“以仙法覆魔修之軀,你是如何做到的?”
他回答我:“哼!”
正欲再問,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從我房門口位置傳來,定是孟熠在撒酒瘋,果不其然,馬上聽得他在喊我,“小姨!小姨!你開開門吶小姨!你不是讓我給你揍人嗎?你要不要旁觀?。俊彼穆曇糁饾u減小,“小姨?你在嗎?”我嫌他丟人,正欲開口讓他回房,卻聽他繼續(xù),且這一聲隱隱透著興奮,音量甚至比上一句高了些許,于是我清楚了解了他的兩副面孔。
“婁疏賢不在,我們繼續(xù)喝酒去!”
不分尊卑的小子,竟敢直呼我姓名!
大良小聲地勸他:“公子萬不可對婁山主不敬,她聽到要生氣的?!?p> “她聽不到!哈哈,她聽不到!”
病秧子一副看笑話的神色瞅著我。這孟熠猖狂起來,簡直不可一世,若不治他,我面子往哪擱。我起身便走:“今日沒心情,明日我來找你?!?p> “這話說得好像你出得去一樣?!彼麤]有攔,似認(rèn)定我不足為慮。
我伸出指尖,彈了彈法陣結(jié)界的邊緣,居然還挺堅韌。只是,我看了病秧子一眼,他的目光中露出一絲得意,不管他身后何種高人相助,于我也是徒勞。我拔下發(fā)簪,作勢割破手掌,見他沒有被我的氣勢嚇到,便將發(fā)簪移了移,只劃破了指尖,凝血畫符,當(dāng)我的血定在結(jié)界上時,身后人不鎮(zhèn)定了。
“我撤陣,別再畫了!”
呵,我手指都破了,才來和我說!我不是個會吃虧的人,可不能我一個人流血。我繼續(xù)畫符,他幾次出手阻攔,都被我護(hù)體法陣震開。我畫完符,破了陣,得空轉(zhuǎn)向他,笑得頗為解氣。
“喂,替我跟這陣的主人道個歉,害他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