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二見唐若
五金店老板娘觀察的很到位。
是的。
范云幾乎每天都要去金靈渠廣告公司報個道。
他早已經(jīng)跟先玲混熟了。
先玲一開始以為范云對自己有興趣,于是她也很配合范云,每天都換著花樣地穿衣打扮,抹著紅嘟嘟的嘴唇兒,擦著淡淡的粉。
遠(yuǎn)看一朵花。
近看花一朵。
可是幾天過后,她就發(fā)現(xiàn)范云的興趣并不在自己身上,這讓先玲很失望。
她覺得范云的眼珠子一定生歪了,居然對面前這么一個水靈靈的大姑娘視若無暏。
她就覺得自己的打扮,沒有什么意義,就有點沮喪。
但是,當(dāng)范云隨口夸她的時候,她的沮喪立刻消失了,一下子又來了精神。
“先玲,你今天穿的這身衣服真好看?!?p> 確實挺好看。
寶藍(lán)色的外套下,罩著一件緊身的黑色打底衫,下面黑色彈力褲,配一雙黑色高跟鞋。
看上去既青春,又大方。
先玲很高興:“哪里好看?怎么好看了?”她有意無意在范云面前挺了挺本就高聳的胸。
“哪里都好看,從上到下都好看!”
“真的?”
“真的。”范云懶洋洋道。
先玲瞅著范云一副心不在焉,應(yīng)付差事的模樣,舉著小拳頭打了范云一下。
她覺得范云也可能是對軟綿綿的唐主任感興趣。
先玲就有點鄙視范云的眼光,她心里想:漂亮的大姑娘你不來喜歡,倒看上了一個老娘們。
但是。
范云卻沒有絲毫喜歡那個老娘們的意思。
他根本就不是等唐主任的。
先玲的心思就又活泛起來:說不定,他真的是喜歡我。
范云假裝有意無意問先玲:“哎!先玲,那天咱們弄廣告招牌,那個短頭發(fā)的,黑衣服白鞋子的女孩子,是你們公司的嗎?”
先玲傻嗎?
不傻。
她既有胸,也有腦。
她瞬間明白了范云天天到她這兒報道的真實用意。
她的心里,立刻有一點酸溜溜的,惱羞成怒的感覺。
但是,她畢竟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
她知道好歹。
也知道,感情上的事,女孩子不能上趕著。
緣分不到,說什么也沒用。
“是??!是我們公司的,怎么了?”
“沒怎么,隨便問問?!狈对戚p描淡寫道,臉上的表情似乎真的是隨便問問的。
先玲才不信。
女孩子不但感情豐富,而且觸覺靈敏。
她似笑非笑看著范云道:“哦!原來是看上人家了,要不要我給你牽個線,做個介紹???
不過,聽說她可有男朋友哦!”
范云瞬間如被雷擊。
失魂落魄。
他就像狂風(fēng)暴雨中,被碗口粗的閃電及響徹天邊的滾雷震傻了的一只呆鵝那樣,呆滯、彷徨。
什么?
她有男朋友了?
先玲看到范云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如同渡劫般的臉色,心中不由嘆了口氣:“我也只是聽說的,也不一定是真的?!?p> 她的話。
如同給一個瀕危的病人注射了一枝極其有效的強心針一樣,使范云瞬間又來了精神。
他抬起頭。
同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
范云沖先玲笑了笑。
笑得。
簡直。
比哭還難看。
“她家里有事,回家去了,明天才回來,對了,她明天下午應(yīng)該會在我們公司的飯?zhí)贸燥?,六樓……?p> 先玲指指天花板。
“明天星期五,我們公司領(lǐng)導(dǎo)都不會來飯?zhí)贸燥垼褪讉€業(yè)務(wù)員什么的吃,你可以六點半過來,六點半,上面就沒人了……就剩她跟做飯的阿姨,還有我……”
先玲的話,已經(jīng)明白的不能再明白。
傻子也能聽得出來。
范云的心一陣狂跳。
臉上的喜悅,溢于言表。
范云真想摟住親愛的先玲,給她一個熱烈的擁抱。
如果。
她是個男人的話。
…………………………
星期五。
哦!
幸福的星期五,快樂的星期五,有多少人盼你等你哦!
就像范云那樣。
星期五早上一睜開眼,范云就開始糾結(jié)下午的事:自己下班之后,是穿城管制服去?穿軍裝去?穿便服去?
不管穿什么,總之,不能給別人刻意的感覺。
范云幾乎想了一整天,終于在他快把腦袋想破,而他又即將下班之時,決定,就這樣去。
就這樣了。
五金店的馬尾辮老板娘,很奇怪范云沒有如平日那樣,從她門口拐去爬法院那個坡,然后抄近路走。
也沒有順著她門前的下坡路往老廣場走。
她看著范云往馬路對面走,這時有客人來買貨,她的目光,以及腦袋中如天上的云朵一樣千變?nèi)f化的想法被客人給打斷了。
等她賣完貨。
范云不見了。
范云進了新華書店。
他裝模作樣的在店里拿起一本書來看,連書名是什么也不知道,就翻到了中間的某一頁。一排稀疏的文字如同患上了骨質(zhì)疏松一樣排列著:遇上你是我的緣。
蘆葦、芙蕖
兩株植物看上去完全和諧相處
……
而此時
我正在燈下虛構(gòu)一場相遇
虛構(gòu)遠(yuǎn)方
一些與你有關(guān)的美好事物
正漸漸逼近
等待抵達(dá)微風(fēng)蕩漾的湖面
為我擺渡……
原來,范云隨機抽取抓在手中的是一本詩集,一本從擺在新華書店的架子上之后,可能從未被人翻閱過的書,今天,被范云抽了出來。
他哪里有心思看書。
什么詩集、歌集的,他現(xiàn)在的注意力都在新華書店收銀臺上方那只鐘表上。
時間過得太慢。
等待又太長。
范云恨不得將那三根指針撥快點,再快點,一下子撥到六點半去。
他的雙腳卻如釘子一般釘在地上,紋絲不動,手在翻書,眼在看墻——掛鐘。
平時滴溜一天滴溜一天的時間,不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過得特別慢,慢得讓范云心里七上八下的直打鼓。
“咚!咚咚咚!”
她會不會來?
今天她會不會不來了?
她要是來了,自己怎么跟她打招呼?
自己進門的時候,先邁哪條腿?
柜臺處那個營業(yè)員,看著一直盯著他頭頂上方的范云,心里可能也有些發(fā)毛。
自己上面莫非有怪獸?
奧特曼打小怪獸?
他抬頭看了看頭上,什么也沒有啊。
傻子。他低聲嘀咕道。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終于。
秒針到位。
時針與分針也指在了范云想要的位置上。
他將手中那本詩集往架上一塞,轉(zhuǎn)身就走。
“……縱使人間情事深如草木,也無非,不負(fù)衩裙,不棄布衣……”
范云嘴巴里嘟嘟道。
看來。
愛情出詩人。當(dāng)然。
也。
出傻瓜。
六樓,金靈渠廣告公司的飯?zhí)瞄T口,范云終于還是先邁的左腿。
習(xí)慣了,隊列前進,都是從左腿開始。
只是。
此時他的左腿踏在飯?zhí)玫牡厣?,為什么?那樣的輕?那樣的軟?
他的心跳,為什么那么快?
都是因為她。
她在那兒,她真的來了。
醉了,醉了!
范云要醉了!
先玲看見范云的頗有幾分僵硬的肢體與動作,笑了:“來了?”
“嗯!”
“坐吧!”
“好!”
此時的唐若,一定很奇怪這個不是本公司員工的人,來本公司的飯?zhí)糜惺裁垂桑?p> 傻妞。
他是為你而來的!
范云拼命抑制住即將脫韁而去不受控制的心,坐了下來,就坐在唐若的鄰桌上。
唐若在給一個小女孩輔導(dǎo)家庭作業(yè)。
那個小女孩也看著范云:“姐姐,他是誰?”
她問唐若。
唐若搖搖頭。
解鈴還需系鈴人,先玲解圍道:“啊,他是一個朋友!”
哈。
她說的真好,范云是一個朋友,是一個有備而來,動機大大的不純的“朋友”!
解鈴的不只先玲,還有那個小女孩,那個小女孩正在做一個手工作業(yè),可是她翻來覆去,怎么也做不好。
最后,她氣鼓鼓地一推自己那件半成品:“姐姐,好難哦!”
唐若似乎有什么心事,沒有理那個小女孩。
范云走到小女孩旁邊,看了看她的手工活,那是一只紙制的城堡,此時,已經(jīng)被小女孩弄得亂七八糟不成樣子了,剛才她又一推,那個城堡的兩根羅馬柱也斷了一根。
范云想激一激那個小女孩,他表情嚴(yán)肅,一本正經(jīng)道:“我敢打賭,你們這里一定沒有雙面膠!”
“騙人!誰說的?”蘋果臉蛋的小女孩圓溜溜的大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朝范云嘟著嘴道。
范云眨眨眼:“我說的,一定沒有?!?p> “一定有,我拿給你看?!?p> 小女孩從凳子上站起來,跑進了飯?zhí)米罾锩?,與廚房相鄰的一個房間。
范云朝唐若點點頭。
連你好也沒說。
太差了。
唐若禮貌地朝他笑了笑,她也沒有說話。
應(yīng)該的。
有些事情,是一定要男孩子主動的。
范云指指城堡:“這個……我可以幫她做好?!?p> 范云終于開竅了,主動開口了。
唐若點點頭。
點頭代表默許與同意。
起碼,不是拒絕。
范云的心里,太高興了,高興的他雙手微微顫抖,拿起那個城堡的時候,甚至還把人家小女孩另外一根完好的羅馬柱給扯斷了。
毛手毛腳。
小女孩拿來了雙面膠:“喏!這不是么?”
范云笑了:“嗯,真棒,你贏了。那么,我猜,你一定不敢告訴我,你的名字!”
“哼!不告不告就不告,就不告訴你!”
范云的激將法失敗。
看來凡事不可一而再,再而三。
范云轉(zhuǎn)轉(zhuǎn)眼珠,狡黠的道:“我猜,你一定姓……牛!”
“錯!”小女孩大聲道。
“那么……牛和馬都吃草,都能犁田,你一定姓……馬!”
小姑娘轉(zhuǎn)著眼珠,咬著嘴唇,并不回答。
“你叫馬雪瑩!”
小姑娘不說話了,她用烏溜溜的大眼晴瞪了瞪范云,她感覺自己的名字被范云給叫了出來,自己吃了虧。
“姐姐!”
但是,她不敢輕易朝一個陌生人去做些什么,卻扭身朝唐若撒起嬌來。
“吃飯嘍,吃飯嘍!”先玲從廚房里端菜出來。
她問范云:“范云,你吃飯沒有?再一起吃點吧?”
先玲有意無意,將范云兩個字叫得大聲一些。
范云擺擺手:“我吃過了?!?p> “哦!那好吧……馬雪瑩,吃飯了。”先玲喊道。
那個叫馬雪瑩的小女孩就去拉唐若,她抬起兩只小手摟著唐若的胳膊,一邊搖著一邊拖著長腔撒嬌道:“姐姐……吃飯了!”
先玲已經(jīng)讓過范云了。
唐若沒再讓他。
她應(yīng)該也不會讓,她跟范云又不熟,并不知道范云尊駕是哪位。
她們吃飯的時候,范云把那個城堡鼓搗好了,這種拼拼湊湊粘粘貼貼的玩意兒,對范云來說,真的是小菜一碟。
如果不是餓著肚子,他一定能發(fā)揮得更好,弄得更完美。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范云其實也不覺得很餓,雖然,饑餓的時候看別人吃東西,會更覺得饑腸轆轆,但是,他覺得,現(xiàn)在自己渾身都充滿了一種感覺,能讓他忘掉所有的饑餓、寒冷、大風(fēng)、荒漠。
沒錯,幸福。
興許是看在范云鼓搗好了那只城堡的份上,又或許是看在先玲的份上,再或者是看在馬雪瑩沒寫完的作業(yè)份上,還或者看在老天爺他老人家才知道的一些什么緣故份上,吃完了飯,唐若并沒有帶著馬雪瑩走。
她不但沒立刻帶馬雪瑩走。
還讓馬雪瑩坐在桌子前,寫作業(yè)。
她不但讓馬雪瑩寫作業(yè),還跟范云聊了幾句。
范云覺得唐若的情緒不高。
但是,他又不知道她情緒不高的原因是什么,更不能貿(mào)然去問唐若。
他覺得自己現(xiàn)在雖然跟唐若坐在了一個房間,可是,他與唐若之間似乎隔著十萬大山。
雖然肉眼不可見,但是,他能感覺得到。
他該怎樣在這層層疊障面前,找到可以叩響山門的關(guān)鍵呢?
他決定講個笑話給唐若聽。
不能一句話不說,傻坐著啊。
范云說我講個笑話給你聽吧。
唐若點點頭,看著他。
“話說,有一條公路上,發(fā)生了一起車禍——原來是一只烏龜踩傷了一只蝸牛?!狈对普J(rèn)真地講道。
唐若聽得也挺認(rèn)真。
馬雪瑩也是。
聽得認(rèn)真,講得人就有信心。
范云繼續(xù)道:“于是,警察就去現(xiàn)場調(diào)查事故原因,他問蝸牛:烏龜是怎么撞到你的?
頭上纏滿繃帶的蝸牛,一邊回憶,一邊回答:警察同志,我不記得了,因為,當(dāng)時它的速度太快了!”
山東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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