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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春風輕輕吹

第47章 范云的夢想

又是春風輕輕吹 山東永清 4118 2019-10-20 14:34:05

  范云曾有過戒煙的歷史。

  以前在新兵的時候,戒過。

  那時候,范云與希剛一起并肩跑完人生中的第一個五公里后,臉都黃了。

  那種雙腳發(fā)軟,呼吸困難,很想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起來的滋味,讓范云覺得,嚴重缺乏運動體驗感。

  沒跑之前,范云感覺自己應該是一馬當先如離弦之箭,風馳電掣般沿著跑道“嗖嗖嗖”跑它個人仰馬翻的。

  可是。

  一旦跑起來,才發(fā)現(xiàn),沒跑幾步出去,兩條腿就跟灌了鉛似的,大地似乎是個巨大的吸盤,吸著自己凌亂的腳步遠遠跟不上那顆不羈的心。

  一個五公里下來,新兵蛋子們終于知道了什么叫做熔爐!

  熔爐。

  就是專門收拾各種材料的。

  范云跟希剛一屁股坐在地上,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而那些老兵們則大聲吼著,驅(qū)趕著這些新兵蛋子們,將他們從地上趕起來:“起來,起來,跑完五公里不能馬上坐,慢慢走,活運活動,哎!說你呢,還有你……”

  一個精干瘦小的老兵指著范云與希剛道。

  從那時起,范云就覺得自己要戒煙了。

  范云戒了兩年多的煙。

  他也把自己從當年的新兵蛋子,戒成了牧羊犬一樣趕著他管轄的新兵蛋子飛跑的老鳥了:“速度,加油,不要停,還有五百米就到終點了……”

  但是到了第三年,他又復吸了,沒什么特別的原因,就是復吸了。

  如果硬要替范云找一個復吸的理由,或許,是因為那種即將離開綠色軍營的惆悵與留戀?

  又或?qū)⒁鎰e這些日日夜夜在一起,同吃同睡同訓練的戰(zhàn)友,再一次踏入社會的不安?

  那就戒吧。

  吸煙不光影響肺活量,還影響唐若的吻感。

  戒!

  但是,不買煙,不等于范云不想抽煙,好幾次他都想掏出錢來,去買上一包。

  當然,他忍住了。

  范云的心腸,自有硬的一面。

  不過,當煙癮來時,他看到地面上那些被人隨意丟棄的煙頭,忍不住就想撿起一個來。

  “啪!”

  點燃煙頭,美美吸上一口。

  沒有的,范云怎么能撿煙頭抽呢?

  他只是撿起一個煙頭,把煙屁股那里最后一點沒有燃盡的煙絲連同過濾嘴的紙皮一起摳掉,然后,把過濾嘴的海綿用手扯得很長很長,再疊起來。

  最后,范云把那點海綿放在了鼻孔上,聞了又聞。

  熟悉的煙草味。

  熟悉的氣息。

  真好聞吶!

  聞聞就算了,該堅持還是得堅持,其實,許多人的習慣與老毛病不能改正的原因,是因為遠遠沒到生殺奪予之時。

  當然,毒品除外,毒品本就不是人間的東西,它來自地獄,專引人下地獄。

  有一次,范云在某個地方曾經(jīng)見過兩個吸毒人員當街毒癮發(fā)作的情景。

  臟。

  惡心。

  那兩個毒癮發(fā)作的人,因為當時沒有毒品可以吸食,渾身顫栗著倒在飄著小雨的馬路邊,一會兒坐下,一會兒又掙扎著爬起。

  爬不起。

  范云看著他倆,他們似乎已經(jīng)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但是,仍然無法像個正常人一樣從地上站起來,而是拼命掙扎在污濁不堪的爛泥湯中,一次次掙起,又一次次跌倒。

  甚至,有一個人的皮鞋,也因為屢次掙不起來,而從腳上脫落,只剩下了早已在泥水中濕透的襪子,與他的腳彎成了一個大大的問號指向蒼天。

 ???

 ?。?p>  兩個人,全身都已經(jīng)臟得如同叫花子。

  不!叫花子比他們強多了,叫花子起碼不會像他們這樣,如同兩攤爛泥,攤在地上,攤在泥水里。

  叫花子知道睛天捉虱子。

  陰天躲雨。

  那兩個毒癮發(fā)作者的眼神,看上去就像狂犬病發(fā)作的病人一般,畏光、畏水、畏風吹草動,因不敢與人對視而變得飄忽不定。

  這倆人廢了!旁邊看熱鬧的一個老頭嘆道。

  沒有人去理他們。

  沒有人會扶他們。

  天作孽,猶可??;自作孽,不可活。

  過路的人,絕大多數(shù)無非只是皺著眉頭看上兩眼,然后匆匆離去而已,像他倆這種沾上了毒品的人,這輩子就算完了!

  完了!

  看那倆人骨瘦如柴的樣子,與布滿手臂的那些針孔,估計,不用三年,或者兩載,這兩個人就會嗚呼哀哉一命歸西。

  馬雪瑩的叔叔馬魁,現(xiàn)在還算早期,但,他正在深一腳淺一腳的,步這兩個人的后塵。早晚的事!

  曾經(jīng)。

  全州縣半邊街,曾經(jīng)有一個小伙子,因為吸食毒品,逼得他老爸把一棟七層的樓都給賣了,沒辦法,他老爸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獨生兒子去死呀!

  賣吧!反正早晚都是他的!

  他老爸用這一句簡單的話,說盡了自己心中無限的痛楚。

  與失望。

  范云將那片海綿絲扔了,他順著路往下走,一直走到新華書店旁的彩票點,準備買兩注彩票。

  那一次,狡猾的范云請?zhí)迫籼嫠x號,然后他偷偷地把情書塞進了唐若的包里,當時,唐若替他選的那五注號碼里,有一注中了十塊錢。

  剛好回本。

  范云兌獎的時候,看著那組號碼,心里想了又想,唉!如果這三個號碼,這樣選,選這幾個,不將中頭獎了嘛!

  早知道,自己按照這組號碼,多買幾注好了,為什么感覺那組頭獎號碼,每一個數(shù)字都曾進入到自己的考慮選擇范圍之內(nèi),而自己卻沒能剛好將它們幾個組合到一起呢?

  好可惜。

  范云看著那七個頭獎號碼,再看看唐若替他買的彩票,頭獎的七個號碼,每一個唐若都替他選出來了。

  可惜,不在同一注上。

  后來范云又買了幾次,可惜,屢買屢不中。

  屢不中屢買,賣彩票的老板說得好,一個人,如果沒有特殊機遇,一輩子也很難賺到五百萬,但是根據(jù)彩票概率學,如果一個人期期不落的買,一輩子總能中一個五百萬。

  好吧!范云表示信了。

  但是,他現(xiàn)在不買那么多了,每期買十塊,他覺得讓他經(jīng)濟壓力驟然增大了許多,還是改成四塊兩注吧!

  就買兩注,守株待兔,守號待大獎,守著老天爺哪天掉個大餡餅,砸在他頭上。

  范云覺得,自己戒煙,是個英明之舉,因為彩票店老板說了,每次花上一包煙錢,搏中了,那可就是五百萬。

  哈!

  五百萬,真要中了五百萬,范云還不得開心地飛起來。

  他要中了五百萬。

  嗯!

  首先扒掉家里的老房子,蓋它兩棟小洋樓,自己和爸媽住一棟,另一棟給范雨。

  然后買輛小汽車,買車前,范云同志還要考個駕照,嗯,跟唐若一起去考,到了駕校,然后裝作不認識她,笑嘻嘻看那些學車的男孩子去撩唐若。

  “唐若,我教你吧!”這是學車的學弟。

  “唐若,你今天真漂亮……”這是學哥。

  學了車,他就開車載著唐若,從興安出發(fā),從桂林出發(fā),一個城市一個城市,一個景點一個景點的逛下去。

  先去看看云南洱海藍得讓人心跳的水,再去看蒼山上的白雪與云朵。

  然后去峨眉山的山道上聽聽郭襄小毛驢嗒嗒的蹄音里,輕輕敲著的,是不是楊過……楊過!

  他要帶著唐若去看長江,看黃河,去看看敦煌莫高窟里的飛天,哪一個女子捧著的,是人間的燈火。

  范云突然覺得要是這樣的話,五百萬似乎不夠花。

  因為打完了稅,就剩四百萬了。

  范云有點犯愁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應該務實一點,自己應該拿出一筆錢來,在靈渠邊上買塊地,然后修上一棟獨門獨院的別墅,房子不用太高,三層半就行,小院不必太大,種得下他的葡萄西紅柿和唐若的花花草草就可以。

  小橋流水的家園。

  然后,再到秦皇路上買一個臨街的鋪子,開一個屬于他和唐若的小店,一沒有房租的壓力,二沒有貸款的負擔,想什么時候開店營業(yè),就什么時候開;想什么時候關門休息,就什么時候關。

  每天他就坐在店子里,拿著畫妝盒給唐若畫眉。

  今天畫乖乖女的柳葉眉,明天畫大家閨秀的平眉,后天畫俠女風的棱角拱形眉,畫完了,在唐若腮上撲點粉,低頭看一看,問一問她:“好不好看?香不香?”

  然后。

  唐若就甜甜地笑著親一親他。

  再然后……

  再然后的事情范云還沒想好。

  但是,現(xiàn)在他首先要買一張彩票。

  好吧!范云就買了一張彩票:“老板,照打,買兩注!”

  買完彩票,范云走到古戲臺這兒,看了看戲臺前面,沒有偷偷坐在這兒歇腳的小販,他就繼續(xù)往前走,一直走到過了一座水泥橋,到了第一小學的門口。

  這座水泥橋,與王大爺搖搖晃晃地挑著鴨籠子走在上面,嚇得鴨子們呱呱叫的那座獨木橋,隸屬于同一條大溝。

  這兒也沒有無證小販,倒是有好幾輛“慢慢搖”的駕駛員,將車子停在樹蔭下,一邊瞇著眼休息,一邊等著從學校里出來的客人。

  快到中午放學時間了,再過一會,就會有家境頗富裕的學生,一些出去辦事的老師們會來坐這些“慢慢搖的?!?p>  他們停放的位置也挺講究的。

  四輛“慢慢搖”擺成了一字長蛇陣,貼著路邊,從學校門口排成一排,最靠近學校那個位置,最好,那輛車,是從學校里出來之人的首乘之選,那個位置,誰來的早是誰的。

  等這個位置的車子走了,另外三輛依次向后移動,此時,如果有第四輛車子過來,司機會自動補上最外面的一個空位。

  但是。

  凡事皆有例外。

  也有一些坐車的老師學生從學校里走出來后,沒有直接上車,而是走到最外面,搖手招呼剛從遠處開過來,準備補位的這輛“慢慢搖”。

  這輛“慢慢搖”就會立刻載著客人給自己的好運氣,與客人一起走了,“轟,轟轟,”一加油門,車子就去遠了。

  碰到這種情況,誰也不會說什么,客人想坐誰的車,那是客人的權利。

  但是,絕對不能開到最里面來搶客,如果這樣的話,另外四個人都會對他不客氣的。

  別人辛辛苦苦排隊,你不能一來就插隊。

  凡事,得講個規(guī)矩。

  以前,這兒就曾經(jīng)發(fā)生過因為有一些開“慢慢搖”的新手楞頭青,在這兒搶客,而被另外幾名駕駛員圍毆到鼻青臉腫的事情。

  報了警,民警也不過各打五十大板,傷輕的賠負傷重一些的醫(yī)藥費罷了。

  其實倒也不重,都是皮肉之傷,干這一行的,許多都是有家有口的人,心里有數(shù)。

  都是底層的勞動人民。

  范云在第一小學門口站了一下,看了看旁邊文具店老板娘擺在門口的那幾只裝著貼畫、小零食、一次性大頭筆等玩意的大紙箱子,也沒過去管她,小學生馬上中午放學了,給她擺一擺算了。

  她那個文具店,東西堆得到處都是,筆、本子、籃球排球羽毛球、書包鉛筆盒、呼拉圈小黑板……

  范云每一次進去,都有一種老虎吃天,無從下口的感覺。

  東西太多了,都是些瑣碎的小東小西,光是油筆芯都有幾十種這多,鉛筆也是,什么2B、2HB、原木筆桿、磨尖筆桿……

  頭大。

  難為那些小學生,是怎么在這數(shù)以萬計的商品中準確找到自己想買的東西的。

  更難為老板娘。

  她又是如何能將每一樣商品都精準的記住擺放位置與它們的價格的?

  謎一樣的老板娘。

  太厲害了。

  范云看了一會,沒什么事,他就掉頭往回走,走過橋后,看到一家賣電器的商場,老板正指揮工人們將兩臺雙開門電冰箱的泡沫包裝及紙箱子打開,散落一地。

  范云朝老板指了指地上的那些東西,老板笑著點點頭,表示明白,他從煙盒中抽出一根煙對著范云揚了揚。

  范云擺擺手。

  電器老板見范云不要,回手把煙塞進了自己的嘴巴里。

  “嗒!”點著了。

  說戒就戒。

  像這種誘惑,一定要堅決拒絕,范云決定,無論是誰敬給他煙,他都堅決不接、不抽。

  他一定要拿出最大的決心,把煙戒掉。

  不光是煙,范云決定,從今往后,凡是唐若認為他身上的毛病,凡是唐若發(fā)現(xiàn)并指出的關于他的問題,都堅決改之。

  對待唐若,他有最大的真心與實意。

  范云走著走著,不知不覺走到一個人的面前。

  

山東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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