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宴眨眼就到了,皇室貴胄都聚集在寧侯的后院里洽談。請得也都是夢國有頭有臉的人物。
席坐安排得甚好,皇子公主的席面排在后院前廳,而重臣官眷則排在中席,一些不算顯貴的清流世家則排在后廳。
此時時辰尚早,來的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只是些巴結寧侯權勢的小官。
四公主今日穿得十分隆重,一身大紅絨掛配著蜀錦紅衣,蜀錦上布滿了金絲,繡著牡丹的樣式,繡藝也是十分精致。她笑意難藏,不論是說話還是喝茶嘴角就沒有彎下過。待她走到前廳卻立馬嚴肅起來。
“其他地方也罷了,前廳可出不得差錯,要是出了錯,就都給我滾出府去?!?p> 璟沛一邊吆喝著下人一邊在前廳又細細查了一遍。
少時她身份不算尊貴,每每過生臣都是簡單了事,皇兄皇妹都不曾將她放在眼里,連個生辰禮物都不曾收到。
流云不同,她是皇后娘娘的女兒,每個生辰都是在宮里熱熱鬧鬧的置辦的。她依稀記得,流云愛看煙花,每每一過生辰,夢國的煙花就會少掉一半。
現(xiàn)下母憑子貴,也輪得到她自己給自己爭口氣。
想到這里,她又緊繃起來,今日可是萬萬出不得差錯的。連忙起身又開始細細打點。
在夢國,賓客來的早晚也與其地位有些關聯(lián),越晚來他的地位和排面也就相對大一點,也不能以偏概全,往往如此,畢竟貴人多事,身份越尊貴,政務也就越繁忙。
快到正午了,賓客也多了起來。重臣差不多落座,與璟沛交好的皇子和公主也依稀來了幾個。
嬈俤來得正好,賓客宴上席位坐了一半。
她今日穿著素白棉襖,襖上繡著梅花,下身淡淡的素裙,臉上略微有些施過粉黛的痕跡。
遠山眉,細長濃密的睫毛隱藏著清澈的眼眸,雙頰微紅,與唇色正好相融。遠看只是素雅普通,近看確是清雅高貴。
檬檬提著禮盒精包的狐裘,這狐裘是前些日子姑父南巡帶給嬈俤的,這狐裘在冬日里最為保暖。狐是銀狐,其狐皮最為光亮,皮質自是無可挑剔。
這樣的賀禮在夢國是不可多得的珍品,也只有南將軍府里才有的好物。以狐裘作禮也是十分尊貴的來。
嬈俤輕提素裙上了臺階,停在寧侯府門前。
四公主見了立馬笑容滿面地走過來?!皨乒媚锕灰恢Z千金,將我的話放在心上。”
“四公主身份尊貴,又是寧侯有功之人,我自然將公主的話銘記在心?!眿苽d應聲到。
璟沛的虛榮心得在嬈俤這里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更是笑攆如花,挽著嬈俤帶她入了坐。
興許是嬈俤的話讓四公主高興,她還特意給嬈俤選了個中廳最顯眼的位置落座。主家越是重視的賓客位置往往是較為顯眼的位置。
嬈俤突然恨起了她那懂事的嘴,昨日她與父親說起四公主宴請之事,那是軟磨硬泡父親才算答允。讓她不要過于拋頭露……臉。
可如今,又是這樣的局面。
嬈俤本想著今日來雖失了一件上好的狐裘,但聽聞寧侯府的點心做的不錯,那點心師傅是青國有名的糕點師傅,寧侯也是花了大價錢去請的,做出來的點心甚是小巧不甜膩,她起碼也能吃個小本回來。
在府里每每做了什么好東西都難得往她閨閣里送。好不容易逮個機會,可現(xiàn)下,她是什么胃口也沒有了。
嬈俤靜靜望著桌面的前菜發(fā)愣。
此時前廳差不多已落座,下人們低頭圍在前廳候命?;噬匣首颖姸?,坐在一起,一個十人的圓桌也差不多圍滿了。
也沒有人敢肆意靠近前廳搭話,里面坐的全是皇室貴胄,一個不小心就會掉了腦袋。
凌王端著酒杯笑著站起來:“我們兄弟幾個好久沒在一起了,這杯我先干為敬?!?p> 皇上長子,為梅妃娘娘所生,封為凌王。這位凌王,算不得受寵,但最為年長,開席前也要說上兩句以示長子身份。
說完就端起酒杯,可當酒杯一到嘴邊,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光望向臨桌落座的公主席道:“本王還未曾恭喜八妹妹好事將近?!?p> 公主席與凌王挨得不遠,偏頭便可見。
此時的公主席基本上也以坐滿。凌王這話瞬間引起了后院的注意。
四公主開始笑了:“是啊,八妹妹與南將軍府的婚事就定在幾月后呢,果真是大好的喜事。”
說罷,眾公主皇子聽了便起身紛紛祝賀。
靈越臉色漸紅,能嫁進將軍府這樣的世家,那是她曾經(jīng)不敢想的。雖然她母親是得寵的貴妃,可貴妃也是妾,再尊貴也貴不過嫡庶尊卑。
將軍府的榮華富貴是好幾代延下來的,就算是如今得勢的寧侯府也是遠遠比不上的。
靈越羞澀的起身,撫了撫前額的落發(fā),挺正身姿,以極其害羞的語氣低聲說道:“大哥就知道取笑我?!?p> 靈越的長相在夢國以及其它兩國,都是極其符合審美的。
瓜子臉,細彎的眼睛,膚如凝脂,螓首蛾眉,如今臉色微紅,更顯得嬌羞。
此時不少中廳的世家子弟已然入了迷,開始羨慕起南璽的福澤深厚,竟可以娶到如此美貌的女子,不知是祖上積了多少福。
嬈俤此時坐在中廳,輕輕轉動著桌上的酒杯,開始替八公主惋惜。出落得如此好的女子,如今入了將軍府,真是可惜了。
南璽是浪蕩子,素日放蕩不羈,在私底下是出了名的,就連素日嚴厲制府姑姑也難以管教。
靈越這個繡花枕頭竟高興得起來,不知她入府后,還有沒有如今這樣的好日子。
一想到這里嬈俤不禁搖頭輕輕笑了起來。
此時一道目光正向她透來。
七皇子軒王目光死死定格在嬈俤身上,即使前廳與中廳隔了這么遠,他依然能看到這個穿著素雅,看似人畜無害的女子在微微笑著。
那日他在殿內突然被先生喚去,回來時卻被告知他親妹妹已然與南璽定親。
那時的他瞬間感到心無余力,難以釋懷。南將軍府在夢國地位縱然顯赫無比,可卻是尋常人家難以匹及的高度。
靈越縱然嫁得好,可她根本無福享受將軍府的榮華富貴。那南璽,父皇還不曾了解他是什么樣的人,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
他早已知曉近幾年南璽的荒唐處事,不僅腐敗萎靡,揮金如土,而且還私下調戲過將軍府內的庶妹,簡直是荒誕無比。
況且一旦與將軍府綁上關系,日后別人就會將他與將軍府聯(lián)系到一起,看似地位漸增,風光無比,實則早已是人眼中釘肉中刺,就連父皇日后,也會對他心生懷疑。
軒王此刻依然盯著嬈俤沒有松眼。
那日太過巧合,父皇一開始就不曾向人透露要給流云指婚之事,所以不會有人替她事先籌謀。
而以流云的才能,不僅能從婚事里脫身,還能讓他親妹妹靈越嫁入將軍府,這樣的計謀,她是想不出的。
而那日入殿,唯有嬈俤陪在流云身邊。
軒王左手輕磨下巴,細細想著。
嬈俤是宰相府嫡女,又是將軍府侄女。如果此事有塌推波助瀾,倒完全說得過去。
但她左右不過十四,不可能有這樣的遠見和才謀。想到這里,他落在嬈俤身上的眼神變得暗淡起來?;蛟S是將軍府的人派她這樣做也未嘗不可。
前廳一個不甚顯眼的位置,一位身著紫袍,底面繡著蘭花樣式的男子正喝著茶。只見他輕輕垂下眼簾,俯頭吹著炙燙的茶水,一臉從容。他緩緩抬眼,眼神中帶著玩笑和隨意,目光自然的落在軒王身上。
“七弟看什么呢,這樣入迷?!?p> 言語間帶著一絲戲謔。
軒王此刻意識到自己的無禮,立馬收回了原來的眼神,對上璟榕的目光。
“今日四妹宴里安排得甚好,忍不住多看幾眼?!?p> 說便端起眼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凌王是看在眼里的,他朝軒王眼神定格的方向看去,此時中廳坐著幾位官家小姐,正在低頭談笑。
凌王心里有了數(shù):“今年或是貴妃娘娘大喜之年啊?!?p> 軒王一臉疑惑到:“大哥此話怎講?!?p> 凌王眼睛向中廳環(huán)視了一圈,嘴角輕揚:“七弟向來是唯我獨尊的一個人,何人都入不了眼的,今日眼睛卻像被釘在了中廳姑娘身上似的,轉都不帶轉的?!?p> 其他人聽了也跟著起哄:“看來七哥好事將近了?!?p> 軒王本想解釋,奈何悠悠眾口,不知從何說起。
凌王繼續(xù)調侃到:“所以是貴妃娘娘大喜,既嫁了兒女又迎了兒媳,雙喜臨門?!?p> 前廳眾皇子開始笑了起來,就連公主席上也是笑語一片。
此時四公主卻顯得有些不高興。今日她宴請的是所有皇子和公主。眼下宴席已然開始,卻仍然不見戰(zhàn)王和流云的影子。
戰(zhàn)王不來璟沛是完全能理解的。他終日忙于朝政,甚少參與這些宴席。不要說侯府的宴請,就連前年南大將軍五十生辰那樣大的場面,他也只是派人送了份賀禮。
可流云不一樣,她雖然身份尊貴,可她那日在暖云閣也是答應了自己會來的。
璟沛不高興全然寫在臉上,她原以為,自己嫁了高門后,就不再是以前那全然不受寵的公主,流云也會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可如今看來,流云遲遲未來,依然不將她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