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了,每當(dāng)滿月時分,便是少年不幸的開始...
和之國極西之地,這里曾是人族與鬼族的古戰(zhàn)場。
天空里一輪皎潔的明月,涼爽的夜風(fēng)吹拂。河水在月光里閃閃發(fā)光,一波又一波永無休止的蕩漾著。
河邊山坡的鳥居在月光里安靜的像是在沉睡,晚風(fēng)吹拂起的風(fēng)信子掛滿了月光,散發(fā)著河水一樣的波紋。
飛舞的螢火蟲,它們在黑夜里上下跳躍前后飛翔時起伏不止,像歌聲音符那樣。
鳥居后樸素的神祠中,少年正在熟睡。他的被子上涂了一層白月光,他的身前立著一扇數(shù)米長的屏風(fēng)。
水墨勾勒出的山水畫作,畫在屏風(fēng)的扇面上。
黑墨與白紙之間,一只只形象鮮活的精怪躍于扇面,
它們或是相互嬉戲于泉水之澗,或是隱于山林樹梢。
一只只數(shù)過去,它們有二十四數(shù)之多,屏風(fēng)的右下角,用小篆書寫著‘魑魅魍魎小鬼圖贈與吾友鬼神可昂’的字樣...
倏忽,被子上的白月光被一點(diǎn)點(diǎn)抹去,像是被天邊的烏云所阻。
屏風(fēng)上二十四只鬼怪齊齊扭頭看向了睡夢中的少年,
它們的眼角流淌下一行血淚。
烏云在夜幕中走過,像是變了個戲法般帶走了明月,取而代之的...是一輪血月懸于窗外。
妖冶血月的紅光涂在少年的被子上睡臉上,流著血淚的小鬼們也直勾勾的盯著少年。
床下陰影里走出一股股黑煙,它們拖著長長的尾巴,它們在房間內(nèi)肆意盤旋。
黑煙飛舞間,青面獠牙,猙獰可怖的嘴臉隱約可見。
血債...血償...
把命...還我...
一道道聲音回響于房間之內(nèi),怨毒、憤恨、歇斯底里...
熟睡中的少年因此驚醒,雙眼睜開平靜的看著這一切...
在少年睜開雙眼的瞬間,黑煙一擁而上...
少年的眼神里平靜的近乎木然,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黑煙反復(fù),來回穿透少年身體...
少年知道,這只是個夢罷了。
黑煙張開大嘴露出滿口獠牙,它們撕扯著他的身體,它們吞噬著他的血肉...
每當(dāng)月圓之夜,少年都會經(jīng)歷這個夢境。
黑煙的大嘴咬住他的四肢,向著不同方向用力撕扯...
雖是夢境,但這一切又是無比真實(shí)的...一切感覺都與現(xiàn)實(shí)無異...
黑煙又開始撕扯起了他的頭顱,拉扯起了他的發(fā)絲。
他失去了眼前的視野,他的耳中嗡嗡作響...
他也曾在夢境中驚慌過、哭喊過、求饒過。
黑煙徹底掩蓋了少年的身體,深淺不一的紅色涂滿整個房間...
只是不知哪些是血月的光澤,哪些...又是少年的斑斑血跡...
16年來,每當(dāng)滿月的夜晚,少年都會經(jīng)歷同樣的夢境...
他使盡了一切手段...可他承受的痛楚,卻始終不增不減。
終于...不知過了多久,一切都逐漸散去,像是從未發(fā)生過一般。
屏風(fēng)依舊是那個屏風(fēng),小鬼依舊是那個小鬼,白月光依舊是那樣皎潔...
少年,也依舊是那個熟睡中的少年。
眼珠微動雙目緩緩睜開,一滴淚珠沿眼角滑落...
“唉~”
輕輕地嘆息聲回響于房間,從床上坐起看著窗外的夜色,心中默默估算著時間...
已是丑時三刻...
“唔...”痛呼聲從少年口中響起,只見他撩開衣領(lǐng)后,右胸口處有著一團(tuán)黑煙狀的鬼臉。
隱約間,鬼臉的表情似乎還在不斷變化,冷笑、奸笑、大笑、微笑、淫笑,
它一直都在笑。
收回衣領(lǐng)繞過床前屏風(fēng),坐到了書桌前。
既已無心睡眠,倒不如做點(diǎn)正事...
少年叫未明,未明是一位陰陽師,他現(xiàn)在很不安,因為明天他要去做一件大事。
明天他將聽從父親的指示,孤身前往數(shù)十里外的黑木林,找尋自己的第一位式神。
他從未獨(dú)自離開過這間神祠,數(shù)十里的路途在他眼中遙遠(yuǎn)而又深邃,令他忐忑不安。
即便偶爾同父親一起離開神祠,走向山下的鎮(zhèn),鎮(zhèn)中的人...也沒給他留下什么好的回憶。
記得8歲那年,第一次與父親一同下山買菜,走進(jìn)了山下小鎮(zhèn)的菜市場。
那一天,擁擠在菜市場中的男男女女‘呼呼’的向后退去。
差不多一千多人像躲瘟疫一樣躲著父子倆,至少有上百個男人在推搡中被踩掉了鞋子,數(shù)十位婦女尖叫著說自己被卡了油,零星幾人罵罵咧咧的說自己東西被偷了。
他們食不果腹,
他們骨瘦如材,
他們腆著營養(yǎng)不良的大肚子,
揮舞著枯干的手臂,向父子倆投擲著爛番茄與臭雞蛋。
“嗤~”很奇怪,心中想著很討厭的事,口中卻笑出了聲。
用力甩了甩頭,將這些討厭的人兒甩出腦海。
自己與父親已經(jīng)是最后兩位陰陽師了,無論怎樣都不能讓父親失望才是!...
少年暗自在心中給自己打氣,從書桌上拿起一本陳舊厚重的古籍,認(rèn)真翻閱著。
這本書名為《百鬼夜行錄》,據(jù)父親所說乃是陰陽師一脈的至寶,父親曾經(jīng)叮囑過,無論何時都隨身保管...
“咦?”翻閱中的未明突然發(fā)出一聲驚呼,口中喃喃的說:“原來,這就是青尺阿姨的原身啊...”
少年口中的青尺阿姨,是他父親的式神之一,
她曾在他孩提時,手把手的告訴未明,什么叫山、什么叫樹、什么叫花、什么叫草...
書頁上,是水墨繪出的的女子,簡單的線條將她絕美的風(fēng)姿勾勒的極為傳神,旁邊還有一小行注解:
“八尺,上古圖騰神明,喜幼童,祭之可免災(zāi)禍...”
注解下方,有紅筆寫下的一小行批注:
“可昂注解:非善非惡之神,身高兩米六,腿長一米七,膚白貌美,童顏巨......”
可昂,正是少年父親之名...
望著這行用紅筆寫下的小字,少年忍不住抽搐了兩下嘴角...
“轟!”“轟!”“轟!”
忽然,一陣陣巨響聲傳來,火光在少年的臉頰明滅。
愕然轉(zhuǎn)頭望向窗外,窗外庭院中竟燃起熊熊大火!
少年連忙將正在翻閱的古籍收入懷中,從衣柜里扯出一件月白色神袍披在身上,急匆匆的跑出了房間。
神祠庭院中,一位同樣身披月白色神袍,長相也與未明極為相似的青年男子,正背負(fù)雙手以45°角仰望著天空。
“父親!”
青年男子聞聲扭頭看去,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笑意...
“早啊,未明。”
“父親,發(fā)生了什么事?”
未明臉色有些驚慌,神色不寧的問向父親。
“沒什么,竄出來幾只大黑耗子而已?!?p> 說罷,青年男子再次以45°角仰望著天空...
未明疑惑間也跟著抬頭望去,待看清天上之物后,口中發(fā)了不敢相信的喃喃聲...
“這是...龍?!”
魑魅須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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