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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若蟬聲

第四十一章 覬窺龍?zhí)端难Q 大展神威八隻奪

蘭若蟬聲 掃葉僧 7873 2020-02-03 08:00:00

  暅之行針時,又認(rèn)真地向莫愁講解了些認(rèn)穴的要點,

  談話間他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

  “莫愁姑娘近日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寺里,阿侯可一切都好?”

  “?。〔环潦碌?。

  覺法大師的女徒尼明練與妾身很是投緣。

  她知曉了妾身的事情,這幾日特意下山幫忙照看著阿侯呢?!?p>  “覺法大師還收了女徒???

  按道理比丘尼不是都應(yīng)該住在后山?”

  “明練還只是個沙彌尼呢,也就是個八九歲的孩子,

  平日里和沙彌也看不出有何區(qū)別,倒也不必刻意有什么回避。

  雖說她年紀(jì)尚小,可是經(jīng)覺法大師點撥,

  那兩膀子力氣就算比之尋常莊稼漢子也不遑多讓,足夠照顧好阿侯啦!”

  “聽說覺法大師共收了六名弟子,明練也是其中之一?”

  “不錯。木白,慧可,道育,道副,曇林,明練,

  六個孩子都是聰穎過人。

  日后成就,定是不凡?!?p>  “莫愁姑娘也通相術(shù)?”

  莫愁面上緋紅,忙辯解道,

  “略懂,略懂而已。

  妾身,本也出自梁國李氏?!?p>  “哎,這倒是我多此一問了。

  那日初見時曾聽姑娘提起,

  李氏一門,自幼熏陶,道家百說,多半還是有所浸染的?!?p>  “祖公子客氣了,浸染這個詞可真談不上。”

  二人聊著聊著,莫愁姑娘終是神態(tài)自然了些,沒有了方才的拘謹(jǐn),

  一顰一笑間,魅力自生。

  其實莫愁的年紀(jì)并不比瓠,殷二女大多少,

  只是已經(jīng)人事,所蘊風(fēng)情自然遠(yuǎn)非那些黃毛丫頭所及。

  那種只有真正的女人才能流露來的殺傷力,恐怕只有郁悶或者彭城公主那樣的女子才堪相比……

  哎,怎么就忽然想到了她們呢?

  有時事情就是這么曹操,

  你隨便想想,就會招魂到。

  暅之正要結(jié)束施針,外面忽然一陣嘩聲。

  只聽嘎吱一聲,門被拉開一條縫隙,

  一名女子被眾人搡了進(jìn)來,后面五顆腦袋跟著探入。

  那女子近屋,望見暅之正和莫愁說笑,氣得三尸暴跳,膺嶺頻搖。

  她正欲發(fā)作,忽然看清他們是在為劉贏施針,動作終是緩了一緩。

  來者正是郁姐兒,當(dāng)日將劉贏迎回寺中,她也是在場之人,

  自然很快明白過來狀況,但是那股酸勁終歸還是上了頭,

  “呦,究竟是敕勒的馬兒先吃草,樓蘭的羊羔有水喝。

  (筆者案,近水樓臺先得月一句,畢竟當(dāng)時沒有。草原上也有自己的說法,敕勒川在河套塞外最南之地,草青得早些。羅布泊原為大湖,支持著龐大水系滋養(yǎng)樓蘭,鄯善,若羌之地,至北魏方漸枯竭。)

  看來要看住魚兒不偷腥,只能結(jié)廬在湖邊?!?p>  “姐姐,我們房間就在隔壁。

  只住了兩人,冷清的緊。

  要不你和莫愁姑娘就一起住過來吧?”

  殷色可從來不怕事兒大,嘴又長人一節(jié),

  這個套一下不打緊,怕得就是有人真敢接招。

  果然那郁悶連想都沒想,扭頭便是應(yīng)道,“好?。 ?p>  天曉得,三個女人便能成一場戲,這一折出個番外還富裕。

  這一天,幾個漢子只能眼神發(fā)直,淹沒在三女的陣陣聒噪與薄面皮的莫愁赧顏應(yīng)聲之中。

  半日看似無事,不知遠(yuǎn)處早已烏云壓城。

  子夜,一匹駿馬揚鞭疾馳,百里兼程直奔蘭若。

  凌晨,馮亮和小龍王便已被拍門聲驚醒。

  兩封急報,

  一是兩名皇子的冊封。

  三皇子元愉封京兆王,四皇子元懌封清河王,唯獨不封二皇子。

  太子位雖然空置,此時也已毫無懸念。

  被封王的王子,如果不通過極端手段,便等于在嗣爭這場大戲中已經(jīng)成為了局外人。

  另一份急報的消息更具爆炸性。

  梁國郡高飏染恙,貴人高照容獲準(zhǔn)探視。

  為避嵩山多事,經(jīng)豫北沿河而行。

  于共縣遇刺,薨。

  是魏王的意思嗎?

  馮亮和小龍王聽到后面一則消息,反應(yīng)都是一般無二。

  北魏祖制子貴母死,魏王既然廢了大皇子,封了兩位小皇子,那立二皇子的意思便是昭然若揭。

  高貴人正是二皇子的生母,此時忽然暴斃,也許是魏王在為二皇子掃除最后障礙?

  誰知那信使給出的答案更另他們吃驚,這次刺殺,并非魏王授意。

  對高家動手,魏王還沒有做好準(zhǔn)備。

  據(jù)聞,刺客是名女子,顯然是經(jīng)過訓(xùn)練的殺手,擅長潛匿,出手果決。

  “看來我們兩人里,有一人要暫時離開了?!?p>  馮亮與小龍王對望一眼。

  “便由孤家去吧。

  孤自幼生活在宮中,

  高貴人也曾對孤頗多照顧,

  孤理應(yīng)去見最后一面?!?p>  馮亮也不與小龍王相爭。

  后者便自去準(zhǔn)備,與諸兄弟匆匆別過。

  小龍王前腳剛走,寺中警訊大震,竟然有人趁機襲寺!

  暅之等人都是得過小龍王的吩咐,

  警訊一起,立即全力趕去看護(hù)二皇子。

  暅之,慶云,采亭,色可均是提劍便走,郁悶非要纏住暅之,自然同行。

  便只留了莫愁照顧劉贏。

  四名黑衣人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繞過了寺中高手,直接撲向“太子”住處。

  此間外圍守衛(wèi)雖嚴(yán),但那些所謂精卒,竟然沒有發(fā)出任何警訊便都陪上了自己性命。

  這里原本是道人大統(tǒng)所居禪院,自然較別處院落更為寬敞。

  院中還打有一口自用井,無論何時都能保證供水。

  一名灰衣中年僧人,似是生過什么大病,脊背微有些佝僂,正吃力的將水桶丟進(jìn)深井,將那本來就已是弓形的腰背又埋下去幾分。

  那些黑衣人,就這樣徑直闖進(jìn)院來,見那灰衣僧人的可笑模樣,相視一笑。

  其中一名黑一人喝了聲,

  “我來幫你!”

  拔足便向那僧人后臀踢去。

  當(dāng)時金庸先生的小說還未出世,所以這些黑衣人無從知曉嵩山蘭若的頭條禁忌,那就是寧愿與方丈首座交惡,也千萬莫去招惹挑水掃地的那些雜役僧。

  這灰衣僧人也沒有回頭,只是似乎手中水桶太沉,一個踉蹌,險些栽進(jìn)了井中。

  他身體前頃,后足向后帶起,不經(jīng)意的一蹬,便踹中了另一只空桶。

  這桶徑直滑出,向那沖來的黑衣人迎了上去。

  黑衣人沖勢極快,那桶飛得也不慢,兩相疊加,這樣的速度哪里是人力可以避開?

  只聽黑衣人哎呦一聲,小腿一麻便翻倒在那桶里,隨那桶一起滑回了原地。

  這幾名黑衣人都不是尋常人物,自然不會像小說家筆下那些為了襯托主人公而被雇來的“資深殺手”,輕信對手是誤打誤撞,一個個前去試探送死。

  他們已然省得眼前是一名藏拙的高手,于是飛快地拉開了陣型,將那灰衣僧圍在當(dāng)中,自有一名同伴,將桶中黑衣人撈了起來。

  “你們倒是很會挑時間啊。

  小龍王剛剛離寺,

  馮保義座下百變拔拔失蹤,

  覺法大師輪職后山,

  空空空空在開早課。

  倒是輕易被你們尋出一條路徑直接摸到這里?!?p>  那灰衣僧人非常吃力地挺了挺身子,但終究還是無法將脊背挺直,但他的目光卻銳氣不減,掃視全場,

  “賀蘭初真,賀拔度拔,賀賴豆叱斤,賀若統(tǒng)。

  呵呵,好大的陣仗啊,好久沒見到過?;蒈姷乃拇蠼y(tǒng)領(lǐng)齊聚一堂了?!?p>  四名黑衣人此時都是蒙面,竟然被那灰衣僧一個個叫破身份,對方的眼力該是何等毒辣?

  為首的賀蘭初真也瞇起眼睛仔細(xì)地打量起眼前的這名佝僂僧人,忽然相似想起了什么,驚呼道,

  “西河王!你是西河王!

  再世勃勃,拓跋太興!”

  “非也!非也!

  奉今上圣諭,孤名,元太興是也?!?p>  百年前的統(tǒng)萬城,誕生了一代天殺星——夏君赫連勃勃。

  今日的統(tǒng)萬城主,也是一位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鐵血人物,

  因而被世人稱作再世勃勃,便是眼前這位元太興。

  傳說他前些年生了一場大病,秘密歸洛,便再無聲息。

  眼下卻如何出現(xiàn)在這里?

  此人的戰(zhàn)力,在皇族當(dāng)中,那可是與小龍王的父親拓跋鐘馗,前安豐王拓跋猛齊名的。

  難怪“太子”住所的防御如此松懈,原來是埋伏了如此重量級的一枚棋子。

  有他守在這里,就算賀部四杰此時齊上,恐怕那河西王也能拖到寺中的支援趕到。

  五人如此對峙,賀蘭初真的手握在刀柄上,松了又緊,緊了又松,始終做不了出手的決定。

  元太興以一敵四,自然也沒有想過將對方統(tǒng)統(tǒng)撂倒,只是想守住此處院落,不使四人順利突破,因此自然不會采取主動。

  但是他打量賀蘭初真此時神色,隱隱也覺得有些不妙,不由冷哼道,

  “看起來你們也并不著急。

  難道太子竟然不是你們的主要目標(biāo)?

  ?;蒈娭泻蘸沼忻摹幧剿您Q’竟然不是你們此行主力?

  看來倒是小看你們了。”

  “西河王果然老辣。

  今日我等自然是無法得手,不過我看此時時機也差不多了,寺中的高手應(yīng)該都在向這里趕來。

  我們再不走,怕是要錯過下次與西河王再見的機會。

  那我們,就此先行別過?”

  元太興一聲冷哼,若是不留下一個活口,如何能知道對方究竟在受何人指使,又有什么意圖?

  于是他拳風(fēng)一凝,一聲暴喝,這一拳就擊在了剛剛他用來打水的木桶之上。

  方才他佯摔踢飛一桶,手里也不閑著,趁勢便將井中水桶撈出倒扣在地上,便是做好了萬一的準(zhǔn)備。

  砰地一聲,水桶炸裂,

  木條向四方飛濺,碎木如犬牙般猙獰,劃出漫天劍意縱橫。

  元太興對眼前的四位對手也是非常熟悉,自然不會天真地以為僅憑這碎桶一擊就能留下其中任意一人。

  他這一手無差別攻擊,只是為了造勢,逼迫對方做出防御動作。

  而他的身形也在此時如閃電般發(fā)動,他的背部佝僂,沖出的一刻仿佛貼地而行,那身姿便如獵豹撲食一般,猛沖了出去,

  目標(biāo)正是方才被他一桶傷到的賀賴豆叱斤。

  他對自己剛才的一擊自是了然,這豆叱斤的膝下軟骨此時必然已有些損傷,行動不能如前般靈敏。

  如果想在四人中留下一個,他自然是最好的人選。

  但是陰山四鶴一直統(tǒng)一行動,彼此之間早有默契。

  賀拔度拔在避讓時便已選擇了能夠援護(hù)賀賴豆叱斤的方向,只見他敏捷地避開了幾片碎屑,對著賀賴一腳飛了出去。

  賀賴豆叱斤也是勉強讓過了幾道勁風(fēng),見賀拔一腳踹出,忙用臀迎了上去。

  只聽嘭地一聲,賀賴巧妙地運用了最柔軟的部位吸收了全部力道,然后借勢飛掠出戰(zhàn)圈。

  元太興手中抓過一截斷木,瞬間迸發(fā)出磅礴劍意,勁風(fēng)涌處,正是因那一腳略受阻滯的賀拔度拔。

  后者亦非庸手,踢出去的那只腳直接一踏地面,身子橫翻而起,借勢拔出腰間短刀,借著翻滾之力將光弧舞得風(fēng)雨不透,緊護(hù)周身。

  哪知元太興居然意不在此,忽然轉(zhuǎn)身將那截斷木脫手?jǐn)S出。

  那不規(guī)則的碎裂面與空氣劇烈摩擦發(fā)出尖銳的厲嘯,刺得人耳膜生疼。

  賀蘭初真見那一道烏光是向自己射來,一聲冷哼,隨手扯下一截衣袖,甩作匹練,兜住那道勁風(fēng),輕輕巧巧地化解開去。

  賀若統(tǒng)此時已翻上了山墻,回首望向場間,忽然發(fā)出一聲驚呼,

  又急忙躍回場中,向?qū)γ鎵︻^掠去。

  原來元太興前面那一套動作統(tǒng)統(tǒng)都是在掩人耳目,從頭到尾他就沒覺得用那一地木碎便能放倒四鶴這樣的高手。

  他將賀蘭,賀拔緩了一緩,又放賀若自反方向逃走,最后仍是把殺招留給了賀賴。

  此時賀賴正在攀爬山墻,他的小腿仍然有些脹痛,用力自然無法圓轉(zhuǎn),

  胯下中了一腳,雖說是有意為之,但終究還是有些生疼。

  因此在蹬上墻頭的那一刻便有些乏力,略微遲滯了一下。

  便就是這片刻功夫,一道寒光直掠,暴射賀賴背門。

  賀若統(tǒng)轉(zhuǎn)頭望見這一幕,忙拼死來救。

  關(guān)于元太興的傳說實在太多,但最神奇的,一定便是他的殺手“八隻奪”。

  奪,是守節(jié)短劍,

  是戰(zhàn)斗到最后一刻,用來奪敵或奪己性命的武器,

  是守志不屈,不愿受辱的精神象征。

  這種武器在先秦石鼓文當(dāng)中的寫法,上八,下隻,與“奪”字它意不同。

  古吳越祭祀為了弘揚此節(jié),發(fā)明了一種禮器,

  短刃,生六旁支,狀如牛角,交替攀生。

  六角,刃尖,刀柄,合八隻之?dāng)?shù)。

  (筆者案:形如今日本七支之刀。其刀來歷,銘文釋義,在本系列后續(xù)作品有詳述)

  當(dāng)然,將禮器做成這種奇特的形狀,隱然間也有炫耀當(dāng)時吳越之地金屬鍛造技術(shù)的外交意義。

  元太興的“八隻奪”兇名極盛,自然不會是聊供觀瞻的祭祀禮器。

  在他與高車作戰(zhàn)的時候,曾經(jīng)生擒高車國主,西域第一巧匠阿伏加德羅及其從弟橋至。

 ?。üP者案:阿伏加德羅,《北史》作阿伏至羅。橋至《北史》作窮奇,既上古所謂蟜極。如前文所述,現(xiàn)代印歐人出高加索,其實與中華源昆侖相距不遠(yuǎn),中西上古名源共通性,以及某些西文名一代目先祖故事由來,是本系列后續(xù)作品的內(nèi)容。)

  阿伏加德羅乞命請降,愿獻(xiàn)奇寶求生。

  哪知元太興看過了前者的那些新奇發(fā)明,并不怎么感冒,不過卻對那些用堅韌的天蠶絲為連接所制的成套裝置非常感興趣。

  于是就讓對方幫自己改制了一套“八隻奪”。

  從表面上看,這只“八隻奪”與普通禮器無異,只是七個刃口均為精鋼所制,鋒利異常。

  實際上呢,這七刃都是可以獨立分開的,平時扣在一起,由天蠶絲拉緊。

  在被元太興以獨門手法擲出的時候,空氣會擦動奪柄內(nèi)的氣槽,沖擊機關(guān)將蠶絲放松,

  飛行一段距離后,七刃便會擺脫束縛,脫離刀柄,

  而刀柄上還會留有一截藏鋒,

  此時一奪化八,在天蠶絲牽制下,拉出八道弧光,自八面夾擊一點。

  一奪既出,萬難躲閃,西域不知多少名將,都折在這“八隻奪”下。

  此時寒光一起,賀若統(tǒng)便知不妙。

  可是那飛奪去勢驚人,速度豈是人力可及?

  只聞一聲慘叫,八道青光倏分倏合,血光暴現(xiàn)。

  賀賴豆叱斤碩大的身軀自墻頭砸落,重重地摔在地上,抽搐作一團(tuán)。

  寺中鐘聲長鳴,人聲鼎沸。

  賀蘭初真掂量了一下局勢,知道已無法帶走同伴,發(fā)出了一聲惡狼般的嘶吼。

  另外雙賀聽聞狼嘯,也是一臉悲憤,但卻立刻有了決斷,毅然轉(zhuǎn)身攀墻,齊齊退去。

  道統(tǒng),首座,朱僧生,慶云一行人紛紛到場,見這一地狼藉,便知方才必有一番惡戰(zhàn)。

  元太興咧嘴一笑,

  “他們志不在行刺,須得仔細(xì)盤問。好在抓了個活的。”

  “西河王說的可是他?”

  空空空空將那摔在地上的賀賴一把拎起,后者的身軀就如同軟泥一般灘作一團(tuán),面上露出駭人的青紫之色,竟是已然氣絕。

  元太興的臉色顯然也不太好看,上前將那賀賴豆叱今的尸體一把搶過。

  空空空空喝了聲,“慢些!”,卻是阻止不及。

  元太興一把拎過來,那尸體不知是何處受力,發(fā)出了一道輕微的破裂聲,然后便有一股煙塵沖將出來。

  元太興以及近處的空空空空,寶念,婆羅門,慶云等人躲避不及,盡數(shù)被這股煙塵籠罩其中。

  煙塵來勢雖快,在場人亦非等閑,紛紛掩面揮袖,向后暴退。

  一陣密集的咳嗽聲后,慶云感覺煙塵已經(jīng)散去,忙試著活動了一下筋骨,又深吸幾口氣,仿佛并無異狀。

  空空空空,寶念,婆羅門三僧也神色漸復(fù),面面相覷間卻也看不出有何不妥。

  但是眾人轉(zhuǎn)眼再看元太興時,只見他變色逐漸轉(zhuǎn)白,冷汗直冒,似乎馬上就站立不住。

  慶云見狀忙搶上前去一把扶住,賀賴的尸體便嘭得一聲軟落在地上。

  元太興十指佝僂,指甲已呈醬紫之色,緊緊地攥著慶云的上臂,

  后者只覺得仿佛是被一雙鐵鉗鉗住,臂骨都要被捏碎了去。

  雖然是痛徹心扉,但慶云依然不忍此時甩脫元太興,只能向暅之求助。

  “怎么不見佛賢過來?”

  空空空空見狀大急,忙向大統(tǒng)和寶念詢問。

  這佛賢是寺中醫(yī)道最精之人,他若在此,怕是還有回天術(shù)。

  寶念雙掌合十應(yīng)道,

  “哎,自從上次爾朱新興失蹤,覺法與佛賢甚感愧疚。

  這兩位現(xiàn)在輪流外出,去鎮(zhèn)上覓那爾朱的蹤跡。

  今日恰好輪到佛賢?!?p>  就在那幾位大師感嘆間,暅之已是出手了。

  他一抖手取出幾根銀針,隨意幾刺,先是讓那元太興的十指微松,然后一把將慶云手臂抽回,對后者吩咐道,

  “幫我把他放平。”

  慶云應(yīng)了一聲,將元太興放倒,

  隨即自己也坐下,用大腿作枕,墊住了對方頭顱。

  暅之翻看了元太興的十指和眼白,探過后者體溫,心下已漸了然,

  “眼球發(fā)黃,面色泛白,十指醬紫,這是血竭之相。

  他血液內(nèi)血元暴動,只有換血,方有生機?!?p>  暅之俯下身去,在元太興身上嗅了嗅,又湊到慶云身上聞了聞。

  “做什么?”

  慶云都被暅之眼前的舉動弄得頗不自然。

  “你們身上,好像只是沾了些草木灰,

  雖然加了些其他配料,讓陰氣更重了些,但也不至于……”

  暅之忽然像似想到了什么,望了一圈,對雄起大師說道,

  “雄起大師,能否麻煩您幫忙查看一下元太興房中是否有煎服湯藥的跡象?!?p>  隨后暅之又詢問寺中是否有老參。

  巧在道人大統(tǒng)處倒確實留有兩只,

  暅之忙喚人取來,然后飛快地寫下兩個方子,令幾名小沙彌先去煎制。

  忙完這些,他又使人去水邊摘取蘆管,找知廚僧取了許多杯碗,用刀在元太興指尖切了個小口。

  后者血氣已竭,放血頗為不易。

  暅之舒筋導(dǎo)脈,好算是在每個杯碗中都滴了幾滴鮮血,立即趕著與在場眾人逐個相配。

  還好,此間諸人中婆羅門大師的血似是與元太興相融甚恰,良久不凝。

  暅之的臉上也終于有了喜色,

  “八成還是有救的?!?p>  此時雄起大師也從元太興房中捧出一只藥缶,

  缶中還有些殘渣,似是每日都用來熬藥,于是也懶得洗凈了。

  暅之撈了些藥渣送到鼻子上聞了聞,那殘渣已經(jīng)冷去,發(fā)散不出味道。

  于是他索性撮起藥渣送入嘴中,仔細(xì)咀嚼了片刻,才從口中吐出,蹙起眉頭,神色凝重。

  寶念大師問道,

  “親,可是這藥中藏有古怪?”

  暅之搖了搖頭,

  “不,這藥都是上好的選材,沒有問題?!?p>  “那為何我們中了這煙塵都安然無恙,唯獨元居士他……”

  暅之并沒有先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正色問道,

  “西河王是何時入蘭若的?”

  寶念應(yīng)道,

  “元居士與太子同時入山,代太子落發(fā),以示足戒?!?p>  “那關(guān)于他之前的病史,以及日常用藥情況,寺中可有人知曉?”

  寶念被問得一怔,顯然他也不甚清楚。

  不過就在此時,另有一道聲音響起,

  “自然是有的,據(jù)貧道所知,元居士與我蘭若可是姻緣匪淺吶?!?p>  》》》》》敲黑板時間《《《《《

  上一節(jié)筆者講到了一些古漢語發(fā)音,也不自量力的說過要挑戰(zhàn)一些“專家”觀點。正寫得興起,干脆就把本來準(zhǔn)備日后挑戰(zhàn)的關(guān)卡提前了吧。

  當(dāng)然,在此之前,先補兩則小貼士。

  一是關(guān)于阿佛加德羅家族。在這里,并非是有意要和阿伏至羅建立聯(lián)系。但是有幾點可供參考。其一,高車阿伏至羅與前文提到得乞伏一族一脈相承,本就是是高加索人(白人)。其二,阿佛加德羅家族是在十三世紀(jì)才聲名鵲起,Avogadro這個姓氏本出自Avogaro,意思是擁躉,后來引申為教廷律師。Avogadro是以職業(yè)為姓氏,而這個職業(yè)的出現(xiàn)遠(yuǎn)遠(yuǎn)晚于西方姓氏成型時代。一般以職業(yè)為姓氏的,都是鐵匠,水手,屠夫,建筑工,漁夫之類的古老職業(yè)。因此這個氏族一定是一個晚興移民氏族,所以才會引用中世紀(jì)的職業(yè)作為自己的姓氏。

  第二點是關(guān)于陰山四鶴。賀蘭部在北魏立國時期為拓跋氏提供了許多支持,四鶴的姓氏都是賀蘭部派生姓氏,其中賀蘭初真,賀拔度拔,賀若統(tǒng)都是孝文時期活躍的武將。只有一個賀賴,是賀蘭部早期首領(lǐng)的姓氏,在孝文朝并沒有出什么名人,于是就安排此人物先領(lǐng)盒飯了。其余三鶴自然還要登場,保義?;蒈姷膩須v依然尚待分說呢。

  好,現(xiàn)在開始挑戰(zhàn)“專家”時間。我們今天要分說的是后文情節(jié)將會推動到的“大食國”的發(fā)音。其實在前文講到龍涎香的時候,就曾經(jīng)帶過多龍的大食西海。大食是唐代對阿拉伯帝國的稱呼。有專家發(fā)聲,其音“大益”,原因有二:

  一,大食,是從拉丁對音Tayy(她益)音譯過來的,因此食應(yīng)讀益。

  二,食字古音本就讀“益”,如酈食其的讀法應(yīng)為“麗益基”。

  這么一聽似乎有理有據(jù),大多數(shù)人被這么一唬,就信了對不對?那我們就一條一條分析一下到底是不是這么回事。

  首先,大食的地理位置比拉丁語族國家更靠近中國。中國對其地名認(rèn)知應(yīng)該來自他們自己的語言阿拉伯語,或者離中國更近的波斯語。拉丁語發(fā)音傳入中國,那必然不是唐代的事兒了。大食這個地區(qū),在波斯語中對音為Tazi,中古對音條支。又Tazig,與今塔吉克同源。其音塔孜。(今沙特地區(qū),漢志,多志等地區(qū),也是取古音譯,ig結(jié)尾尾音譯為志/支)

  其次,大食是唐代中國對阿拉伯地區(qū)的稱呼,取杜環(huán)《通典》音譯,應(yīng)循唐代發(fā)音,兩版唐書均引之。食在唐代早就已經(jīng)不讀“益”了,正確讀音為“是”,《唐韻》作乘力切。(前文有論,唐音如吳音ch/sh,ing/eng界限不明,乘字注音食陵切/shing;承字注音署陵切/shing,后同。)

  橫向比較魏晉至唐的文獻(xiàn)中,大食,多氏,大寔混用。氏,在中古讀“支”(與月氏同),唐(《唐韻》)時已讀“是”(承旨切,承音從前。);寔,讀音一直為是。

  三本同聲,可見唐代標(biāo)準(zhǔn)讀法為“大是”。方才我們曾反復(fù)提到,唐前中古音近蘇白,無論“大是”,“大寔”,“大食”在蘇白中的發(fā)音與Tazi的本音已經(jīng)非常接近了。

  因此大食的讀音按照正確度評分的話:

  塔孜(滿分),大是蘇白(90),大是今普(80),大支(70/從中古條支,漢志譯法),大石(60),但若讀成“大益”一定是不及格,無典可循,望諸看官慎之。

  這里可能一些讀者會有反駁:

  1.蘇白大有/dou/的發(fā)音,難道大食要讀“抖是”?不,dou是晚期俚語,不用作專有名詞對字發(fā)音。專有名詞的讀法依然還原為/da/,參考“大觀園”。

  2.唐音近粵語,客家,亦有其說。前文我們已經(jīng)從移民走向做過總結(jié),后文我們有更多實例辨證。此節(jié)簡言之,江南諸語,映射了不同時代、地方的口音變遷。我們應(yīng)當(dāng)根據(jù)不同時代的字書,韻書,稍作比較,就可以得出答案。

  中國在漢字讀音史方面的文獻(xiàn)保留的相當(dāng)完好,學(xué)習(xí)成本完全沒有向我們想象中那么高不可攀,這些幾乎都是唾手可得的知識點。只是,我們需要注意引用正確時代的韻書,對比語境和詞語誕生的年代,就能按圖索驥,找到正確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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