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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若蟬聲

第四十八章 圖窮驚覺匕首現(xiàn) 路盡當向絕處生

蘭若蟬聲 掃葉僧 8047 2020-02-28 08:00:00

  “有意思!”

  慶云托著下巴,撐起尚顯幼稚的少年面龐,拼命做出一副老成的模樣。

  “有意思?親可是又悟到了什么?”

  “嗯,晚上我確實看到過兩個高飛雀。

  如果按照大師的表述,其中一個也是百變拔拔。

  根據(jù)我的判斷,應(yīng)該是私下與倭女交易的那個。

  百變拔拔唆使倭女刺殺了高貴人,無疑是加速了今上在立嗣問題上的決斷。

  但這并不是三皇子等人現(xiàn)在愿意看到的。

  拔拔和大師既然并非同道,那么出現(xiàn)在這里的高飛雀就和大師脫不了干系,大師和高家都是三皇子的人?”

  “貧道說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有些時候是合作,有些時候是交易,為何非要把大家都綁在一起?”

  “好,那我們換個說法。

  大師以建國為法號,押寶壓在誰的身上都不稀奇。

  可是高家不支持二皇子而支持三皇子,這點就很稀奇。

  除非,除非高家認為太子黨有非常大的實力和可能性反撲,想用三皇子頂在前面。

  而三皇子本就處于劣勢,所以他愿意賭博,

  如果他能借助現(xiàn)有力量,在鎮(zhèn)壓太子黨時立下比二皇子以身飼虎更大的功勞,那么他或者還能找到轉(zhuǎn)機?”

  “慶小親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貧道身在其中看得都未必有慶小親通透。

  所以慶小親應(yīng)該理解,貧道的寶不必壓在一個人身上。

  現(xiàn)在這種局勢,貧道只壓太子翻不出今上的手掌心,

  至于嗣子會是二皇子,三皇子,還是四皇子,貧道現(xiàn)在并不在意。

  所以貧道對慶小親,小龍王,采亭姑娘都不會有什么惡意。

  不過慶小親真的應(yīng)該想一想,

  現(xiàn)在各方都知道太子黨仍然具有很大能量,可是他們最近在謀劃什么?

  又會怎樣落子呢?”

  “哎呀!”

  慶云心下大驚,太子黨目前直接的敵人,只有已經(jīng)明顯站隊的人。

  目前各方勢力都是鬼鬼祟祟,暗潮涌動,并沒有明里活動。

  只有小龍王高調(diào)跳忠建議魏王早做決斷。

  他才是太子黨最急于剪除的人。

  而目前小龍王獨自離山,實是冒了天大的風(fēng)險。

  “貧道想給親幾條建議,親是個通透的人,想來一聽就懂。

  首先,這幾日慶小親是無法回寺了,

  只要慶小親保貧道清白,貧道也自有辦法幫慶小親還一個清白。

  采亭姑娘見過元悲死因,是重要證人。

  拔拔如有意加害采亭姑娘,以他的百變本事,防不勝防,

  那姑娘在寺中并不安全,不如暫由貧道保她。

  慶小親不妨去關(guān)心一下小龍王的平安,

  等到慶小親順利將小龍王接回來,我們再做長談?!?p>  “我大哥在哪里?”

  “魏王已入成皋。

  小龍王如果不在那里,就在趕回來的路上。

  嵩山到成皋只有一條官道,不會走岔的?!?p>  慶云雙手抱拳,神色忽然冷厲,

  “那采亭姑娘就拜托大師妥為照顧了!”

  他自然清楚那空空空空并沒有打什么好主意,

  只是以采亭做質(zhì),尋求于小龍王對話的機會。

  但空空空空在北魏爭嗣的棋局里是一個獨立的勢力,現(xiàn)在與他撕破臉并沒有半分好處。

  同樣,對方與自己撕破臉也沒有半分好處,他并不擔(dān)心那老狐貍會使什么絆子。

  任城王嗣子殞命少室,少不得也是一番風(fēng)雨。

  慶云不敢去前山緱氏,那里消息去得太快,怕是會有麻煩。

  于是他破林穿山來到太室山陽崇高縣(筆者案,今登封縣),用小龍王的令牌在驛站征了匹快馬一路向北。

  疾馳數(shù)十里,兩岸山勢漸峻,風(fēng)景卻是極好,百花爭秀,金桂飄香。

  本地人喚此處為蝴蝶谷,乃是浮戲山腳下一處勝地。

  可是慶云此時心急如焚,急于與兄長會合,揮鞭走馬,無心觀花。

  不知是否一夜未眠的緣故,還是受了谷中花粉的影響,慶云的眼皮忽然一陣疾跳。

  一路擦身奔過幾匹駿馬,顯然是精心馴養(yǎng)的軍騎,可是鞍上空空,不見騎手。

  慶云暗感不妙,用力揉了揉眼睛,望向道路遠處,隱約是一地人骸馬尸。

  他縱馬近前,一股濃郁的血腥氣蓋住了漫山花香,

  這里曾經(jīng)有過一場激戰(zhàn),發(fā)生的時間不久,滿地血液還沒有凝固,正在嘗試填充更多的蹄印車轍。

  地上橫七豎八倒了約莫十數(shù)人,都是軍卒打扮,大多看上去沒有明顯外傷,但是七竅淌血,似是受到重擊傷及內(nèi)腹,眼見難有活路。

  慶云心道不好,這種手法像極了大哥出手,

  于是他仔細搜尋,終于發(fā)現(xiàn)一具“尸體”傷勢不同。

  那人髡頭輕甲,似是塞北人氏,此時身中數(shù)刀,渾身浴血,不知死活。

  慶云隨意將馬掛在路邊,俯身去看,那人的傷處并不致命,似還有鼻息,可能由于失血過多,暫時休克。

  于是他從一旁尸體上撕下一些布片,對那人做了緊急包扎,將大多數(shù)出血點都止住,然后取過水囊,灑了些鹽巴,撬開那人頜骨緩緩喂下。

  過了片刻,那人悠悠醒轉(zhuǎn)。

  慶云忙問道,“你是宇文部的人吧?”

  那人的髡發(fā)與宇文本柕一般無二,很有辨識性。

  “你是?”

  慶云取出小龍王的腰牌,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見你受的都是刀劍傷,和那些人不一樣。

  你認識這塊牌子嗎?這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你,小龍王?

  快!步六孤伏擊小龍王,龍王寡不敵眾,已向那邊山上退去了!”

  慶云聽罷,也不多留,將水囊拋給宇文義士,便向山上尋了過去。

  一路劍斫掌劈的痕跡,斑斑血點,滿是棄刀伏尸,這方向倒不難辨認。

  慶云只管一路狂奔,不似山上的人且戰(zhàn)且行,倒也沒用多少時候,就聽見了前方人聲。

  小龍王連聲怒吼,嗓音嘶啞,顯然體力已有不支。

  但是他的悍勇在族內(nèi)直追乃父,當年拓跋鐘馗只身雙掌平終南,掃平蓋吳十八寨,那是何等天威?

  眼前不過數(shù)十烏合小丑,氣勢上又怎能震得住小龍王?

  不過圍剿的陣營中也不乏好手。

  一名黑衣老嫗拄著盤龍拐遠遠望著并不動手,也不發(fā)話,仿佛是這一眾人的主事。

  帶頭殺得最兇的,乃是一名老者,雙目炯炯,手中刀舞得如彩蝶翻飛,身手進退有度,毫無龍鐘之態(tài)。

  老者身旁乃是一名黑衣劍士,以面具遮去了本來面部,看樣式似是斬蛇山莊的天奴。

  三者而外,能堅持到現(xiàn)在的,自然也都不是省油的燈。

  小龍王的大手印,已然宗師風(fēng)范。

  他奮起暴喝,左右開弓又斃二人,可是左肩上又吃了天奴一劍,渾身滿是血痕。

  他大笑嘲諷道,

  “渴言侯!姬樓煩!

  爾等被小王看破了身份,若是被小王逃出去,

  爾等頭顱怕是脖子系不住了吧!”

  那名舞刀老者冷笑道,

  “大言不慚?你這改姓易名的族中敗類,還不受死!”

  “改姓易名?你是在罵身邊那位嗎?

  百年前他祖上便易了姬氏,還取漢風(fēng)表字,

  嘿嘿,那時候魏王還沒有詔令易俗吶。”

  旁邊那個姬姓漢子面上掛不住了,手中劍舞得又緊了幾分,恨不得立刻將小龍王斬作肉泥。

  慶云此時已摸到近前一箭之地,大概估摸了一下形勢,大哥渾身浴血,再這樣拼下去怕是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他眼見遠處那名老嫗站在圈外,心下便有了計較。

  他小心地從瓷瓶中掏出三枚燁鵠彈,甩手向圍攻小龍王的人群灑了過去,然后立即拔劍沖向黑衣老嫗,存念一擊拿下,擒為人質(zhì)。

  只聽轟隆隆幾聲巨響,那燁鵠彈已經(jīng)在惡徒身后開了花兒。

  炸開的碎肉與彈體中預(yù)埋的鐵片嗤嗤亂飛,圍攻小龍王的人群瞬間躺倒了一半。

  就算是還能站著的,也難免舔了些彩頭,

  不是在肩頭嵌入一枚鐵釘,就是大腿被殘刃劃過,

  場中瞬間便如拔舌陰獄,慘呼不絕。

  渴言侯與姬樓煩站位較前,反應(yīng)也是最佳,僥幸未有大礙,但亦是驚得不輕,忙退后幾步查看己方傷亡。

  小龍王本來就面對慶云,而且反應(yīng)奇速,早在慶云想要動手的時候他便已經(jīng)察覺。

  他將慶云的一舉一動都瞧在眼力,見慶云撲向了那名老嫗,心頭不覺大駭。

  他沒有趁隙逃跑,反而飛身向慶云的方向略了過去,口中還不忘提醒,

  “小心!”

  小龍王是何等人物,一路殺到此處,真正給他造成最大壓力的,就是這名老嫗。

  以他的直覺,這名老嫗必然不是凡人。

  她不出手,并非因為不諳武功,多半是因為她的武學(xué)大開大闔,在混戰(zhàn)中施展不開,所以一直在等待小龍王力竭,由她來作最后一擊。

  慶云此時冒失撲去,恐怕會有大兇險。

  慶云初來乍到,哪里曉得?

  他眼里只看到遠離戰(zhàn)團,默不作聲的老嫗。

  他一劍刺來,乃是虛招,劍后留掌,是為了一舉成擒。

  就在他沖到那老嫗身前三尺時,那老嫗忽然雙眼一翻,精光暴漲,

  慶云心里便暗叫了一聲苦,知道自己大意了。

  就在此時眼前頓時一花,漫天杖影如潮水般翻卷,其中似有龍游蛟舞,仿佛將一丈方圓的空間一起卷起,向中心塌縮。

  慶云只感覺自己前沖加速,身不由己,撞向空間塌縮的中央,一片默然墨染的烏光。

  小龍王此時的感覺也是一般,他知道老嫗必然十分恐怖,卻仍未料到恐怖如斯。

  如果一上來此人就對自己出手,自己雖然也有一半把握逃離,但必然不會是全身而退。

  這個老嫗等到現(xiàn)在,無非就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將自己格殺于此!

  他的身體和慶云一起被卷入旋渦,向老嫗的落身處沖去,但這種去勢并非完全由自己控制。

  以命相搏,身體脫離控制乃是大忌,

  他雖然懂得,卻也半點無可奈何。

  慶云前了小龍王半個身位,看得最是真切,他口中大喝一聲,

  “溯游從之!”

  手中劍訣已變,風(fēng)地觀,四陰,觀國之光!

  觀國之光,利用賓于王。

  便是走馬觀花,置身賓位而望景,置身山外而望山。

  他強任他強,明月照大江!

  慶云一人一劍隨波逐流,先是被那掌影卷落塵埃,又倏然揚起。

  慶云便借了這股力道,劍光貼地騰起,擺脫了束縛,自空中俯瞰眼前的旋渦,龍身蛟影,剎那間清晰。

  慶云一劍破烏光而起,小龍王的視線也豁然開朗,

  他聽見慶云喊了聲“溯游從之”,心下便已了然。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他完全放棄了逆流而動的意圖,任憑那杖風(fēng)掃動,順勢而游,便將對方招式看得更加真切,諸般變化,盡收眼底。

  他此時宛若躍入旋渦中心的空蕩處,身體四周的壓力頓時散去。

  對方的攻勢在自己面前露出些許空隙,他便立刻找回了王的感覺,

  雙掌蓄勢,破波逐浪,鐘鼓齊鳴,向那團烏光濃處直推了過去。

  慶云雙足蹈虛,飛起半身來高,若是遭到全力截擊必然不妙。

  但他相信大哥一定能領(lǐng)會到自己傳遞的信息,于是心無旁騖,劍意由風(fēng)生雷,天雷無妄,

  六陽,無妄,行有眚,無攸利!

  這一劍的劍意,便是全力搏殺,

  明知自己也會受到攻擊,卻不聞不問,決然斬出。

  那劍光映日,寒芒奪目,天地仿佛都為之一黯,四周草木受劍風(fēng)激蕩,一起向兩旁彎折,啪啪脆響不覺。

  這一次天地合擊,縱然斬不得那老嫗,也一定要劈落她面上黑巾,逼她現(xiàn)出真身。

  可是那老嫗仿佛洞悉了慶云的意圖,竟然一發(fā)狠,將龍頭拐舞得風(fēng)雨不投,只迎向慶云的劍風(fēng)。

  對小龍王那摧枯拉朽的一對肉掌竟然也不管不顧,只是腳下踩出一種玄妙的步法,企圖卸力。

  慶云的重劍化作雷芒盡數(shù)擊中了那一片烏光,只感覺是千鈞的巨錘打入一團棉花,竟然渾不著力。

  而那老嫗卻借著這一招的沖天戾氣,連退出數(shù)十步,小龍王的掌風(fēng)雖然拂中,但她踩著玄奧步法高速后退,將力道也是卸去了七七八八。

  一蓬鮮血從老嫗口中噴出,一股腦拍在蒙面的黑巾上,反彈出的血霧將那爬滿魚紋的雞皮寬額畫得如鬼魅般猙獰。

  她在二人全力一擊之下,寧可拼了受傷,也不愿面紗落地。

  驚得那一眾被燁鵠彈炸得或瘸或拐狼狽不堪的殺手,都如山鬼擇路般有蹦有跳地圍攏來將她護在當中。

  不過慶云和小龍王的形勢也不樂觀。

  兩人舍命強攻,小龍王為護慶云,被一拐砸在了右肩。

  以他一身橫練的功夫,那臂膀依然是不爭氣的軟垂下來,眼見失了戰(zhàn)力。

  慶云看上去似乎好些,但劍杖相交時,也被綿力反震,胸腹撕痛,口鼻淌血。

  那老嫗故意啞了嗓音,安撫眾人,

  “老朽不妨事,他們一樣也是強弩之末。

  我等今日行蹤敗露,許勝不許敗,還不速去將二人給我斬了!咳,咳!”

  小龍王雖然右臂已折,中氣依然不減,聞言一聲狂笑,

  “哈哈哈!你們還不知道我為什么要引你們到這里來吧?”

  他一邊說話,左手一邊示意慶云后退。

  慶云緊咬鋼牙,又掏出了兩枚燁鵠彈,夾在手里。

  那群人哪里還不識得厲害,急忙拉著老嫗,退入了林中,

  借著樹木的掩護,拉成一個弧形,遠遠的對二人形成包圍之勢。

  “這座山就是小爺兒時的獵場,

  這里一草一木小爺都清清楚楚。

  否則你們怎會追得這么吃力?”

  對面那些殺手心中不住叫苦,設(shè)局竟然設(shè)到對方的后花園了,難道真是小龍王命不該絕?

  只聽后者繼續(xù)說道,

  “再往上走,就是絕地,三面險峰,一汪寒潭。

  你們知道那寒潭的名字叫什么嗎?

  小龍池!是小爺命名的。

  池中有黑白雙蛟,都是小爺養(yǎng)的。

  有種你們就追上來!”

  小龍王一邊喊話,一邊拉著慶云后退,似乎他覺得位置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了,忽然用力一扯慶云。

  慶云不假思索,直接將兩顆燁鵠彈向前拋了出去,轉(zhuǎn)身便隨小龍王跑去。

  林中諸人一直在根據(jù)二人的位置調(diào)整著包圍圈,距離始終不遠不近,

  這個時候見到兩人突然開始回跑,便沿著樹林的邊緣分作兩股,繞開爆炸的范圍,向兩人遁去的方向包抄。

  可是跨過煙霧卻不見了兩人的影子,一群人錯愕的在二人消失的地方匯合,仔細尋找。

  這才發(fā)現(xiàn)某塊突巖下有一道天然石隙,若是離遠了,便被地形遮擋,看不真切。

  眾人再沿著這道石隙追下去,只能一一銜尾,隊伍頓時就被拉長了。

  那位名叫渴言侯的老者沖在最前,防止他們追蹤的獵物據(jù)險掙扎。

  那二人都受了不輕的傷,此時放對,怕也都不是渴言侯的對手,這老兒自然無所忌憚。

  渴言侯等人在這小徑中處處心存地方,走的自然慢些。

  但是一路出奇順利,走到開闊處,果然是一汪寒潭。

  這寒潭賣相古怪,潭水清澈,潭底的砂石卻是半黑半白,界限分明,清晰可見。

  難道真如小龍王所說,這里豢有蛟龍?

  眾人望不見小龍王的蹤跡,便沿著寒潭仔細搜索。

  “看這里有血跡!”

  “血跡到了潭邊就消失了,莫不是他們真跳進了潭中?”

  渴言侯沉著老臉,下令眾人再仔細尋找。

  后隊的姬樓煩也扶者黑衣老嫗,從石隙中走了出來。

  “渴言侯,跟丟了嗎?”

  黑衣老嫗的口氣頗為嚴厲。

  拓跋渴言侯,是在拓跋氏族有直勤稱號的上位者,地位尊崇。

  所謂直勤,是指血脈純粹在族中具有權(quán)威的氏族長老,

  如果有直勤長老的一致表決,甚至可以影響到帝位的傳承。

  但是那黑衣老嫗卻用訓(xùn)斥的口氣直呼其名,不知又是何方神圣。

  渴言侯對那老嫗也是顯得格外恭謹,垂首搭話,

  “回老太君,那二人怕是已躍入寒潭,借水路遁去。

  我們對這下面的情況不太明了,暫時還沒有人跟下去。”

  “為了此次伏擊,洪度,姬樓煩和你都已經(jīng)暴露。

  正面的碰撞怕是無可避免了。

  剛才那個亂入的小子,你們都看清楚了?”

  “回老太君,那小子怕就是太子信件中提起過的弒君者?!?p>  “他怎么會與小龍王走的這么近?”

  “那小子和他的幾個朋友,在斬蛇山莊的地頭大鬧小龍王擇師大會。

  結(jié)果不打不相識,反而與小龍王拜了把子,交情怕是不淺?!?p>  “據(jù)說太子曾經(jīng)安排他接近今上,他出手了嗎?”

  “據(jù)呂龍駒與爾朱新興的匯報,由于幾個獸苑的小子搗亂,殺局沒有全盤發(fā)動。

  被楊大眼他們提前有了提防,那小子還沒來得及出手就被逮住了?!?p>  “那他有個屁用!

  虧得老身方才還留了一手,只是打傷了小龍王,卻沒有廢掉那小子?!?p>  “太子認為此人與今上有殺父之仇,且性格隱忍,有了機會,終究會要動手。

  上次那小子并未來得及動手,但也算沒有完全暴露。

  聽說他后來被虜入宮中待審,竟然被人劫了出來,

  如果說小龍王沒有做過疏通,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小龍王也算是因此與今上生了嫌隙,被派在蘭若寺作餌?!?p>  “嫌隙?去蘭若守著未來的天子,如此重任,算什么嫌隙?”

  “蘭若的線人近期又有秘報,說目前蘭若寺里所有魏王的人,可能都是棄子。

  恐怕并非是什么好差使?!?p>  “棄子?”

  “不錯!聽說馮亮那批人已經(jīng)死了一個,百變拔拔也反了。

  元太興前些時候遭了暗算,蘭若寺暗有一番風(fēng)云。

  而今今上派去那里的,都是些有污點,疑似對大魏有不臣之心的一批人。

  恐怕日后都會折在那個局里?!?p>  “哦?怎么?難道二皇子也不是今上看好的人物?”

  “線人說,至今沒有人在蘭若寺見過二皇子真容,這件事恐怕另有蹊蹺?!?p>  “倒是有些意思。

  不過若是如此,洪度為什么一定要請動老身來截殺小龍王?”

  “這是傅軍師的意思。

  高貴人遇刺,梁國那邊恐怕就要發(fā)動了。

  我們的計劃也因此調(diào)整,需要提前發(fā)動。

  平城已經(jīng)開始準備,據(jù)說,還有兩路人馬會加入這場圍剿。

  傅軍師將整個計劃稱為——‘虎牢囚龍’,布置萬無一失。

  大魏的天,就要變了!”

  “渴言侯,你可要記住你對老身的承諾!”

  “老太君放心!

  無需您吩咐,作為拓跋家的直勤,

  老朽自然是希望大魏王統(tǒng)能夠回到流著純正血脈的神元皇帝子嗣身上?!?p>  “如此甚好!那便為老身引薦一下這位傅軍師,可好?”

  “可是,小龍王他……”

  “他們既然已是俎中之肉,就由他們?nèi)グ伞?p>  大勢已動,不要將精力浪費在這種小人物身上?!?p>  “是……”

  》》》》》敲黑板時間《《《《《

  自從動念在起點更新,本章以前都是存稿。在寫過一篇預(yù)告以及四個番外之后,發(fā)現(xiàn)里面用到了一些在之前的敲黑板內(nèi)容中沒有說盡的知識點——漢四郡。

  漢四郡,既玄菟,樂浪,真番,臨屯四郡,是朝鮮半島在漢代被納入中國郡縣管理的實證。許多學(xué)者,尤其是某些異國學(xué)者,對漢四郡的存在,地理位置都有質(zhì)疑。那么我們就來用數(shù)據(jù)鐵證,來告訴他們當時大漢對半島的控制力。

  漢朝,有自己的戶口制度,在東漢,西漢各有一次人口普查。當時為什么要做這樣的普查呢?當然是為了稅收,漢朝的稅收主要是農(nóng)業(yè)稅,需要將人數(shù),轉(zhuǎn)換為口,按口派發(fā)田畝并征稅。在計算口的過程中,按照二十到六十歲之間的人口(《漢書?食貨》),男女通計。軍人,服兵役人員,山民,寨民是不列入統(tǒng)計的。這一點是很多人統(tǒng)計漢代人口時的誤區(qū)!也就是說《漢書?地理志》中的人口統(tǒng)計,并不是完整的人口數(shù)量。為什么這么說呢?

  鐵證如下,以隴西,金城兩郡為例:

  西漢元始2年(公元2年),隴西領(lǐng)11縣,人口普查結(jié)果:53964戶,236824口。金城13縣,人口普查結(jié)果:38470戶,149648口。

  東漢永和5年(140年),隴西領(lǐng)11縣,人口僅余5628戶,29637口。金城劃走3縣,余10縣,人口3858戶,18947口。

  140年黃巾之亂未起,就算東漢國力再弱,也不可能人口銳減到西漢的1/10。更何況,我們知道當時的隴西軍閥,動輒幾十萬軍隊,諸如后來的邊章,馬騰,韓遂,董卓,段煨,枹罕王宋建等人都是實力強橫的存在。區(qū)區(qū)幾萬口如何支撐這樣的軍備?這就證明了,當時河西四郡許多稅民脫籍,地方管理羈縻化,民籍田畝被諸侯,羌王瓜分,才造成了數(shù)據(jù)上的大幅落差。這里介紹漢朝人口制度,是為了引入證據(jù),為接下來關(guān)于漢四郡的分析背書。有興趣的讀者可以自己去讀一下《漢書?地理志》,《后漢書?郡國》相關(guān)內(nèi)容,里面有趣的知識點還是蠻多的,比如幽州當時男女人口比例為一男三女,真是一片幸福世界……

  言歸正傳,所謂漢四郡:玄菟,樂浪,真番,臨屯在人口普查中表現(xiàn)如何呢?

  公元2年,玄菟,3縣(高句麗為其中一縣),45600戶,221845口。樂浪,25縣,62812戶,406748口。真番,臨屯無數(shù)據(jù)。此時樂浪郡的稅民大抵與丹揚郡相當,需要注意的是,三國時期孫權(quán)建都的建鄴,既漢丹揚郡下轄的秣陵縣。也就是說樂浪賦稅人口比東吳首都還多。這個數(shù)據(jù)還相當于兩個江夏郡,漢荊州刺史部治所所在地;九真,日南,合浦(北越南三郡)稅民的總和。樂浪的稅田普及率,放到中原都屬于大郡了。

  公元140年,玄菟6縣,1594戶,43163口,呈現(xiàn)羈縻化,稅收人口大幅縮水。然而樂浪18縣,就有61492戶,257050口,別辟7縣,4900戶為帶方。也就是說,原樂浪地區(qū)依然保持了30萬左右賦稅人口,這個數(shù)字在東漢的那次人口普查里,是非??植赖?,成績甚至超過了當時中原副中心漢中郡!相當于一個半太原郡,比整個涼州賦稅人口的兩倍還多。

  玄菟因為包含了高句麗縣及遼陽縣,位置很好確定,基本相當于現(xiàn)在遼寧最東段以及吉林地區(qū),和所謂高句麗部落活動范圍是重合的。在西漢時期基本已經(jīng)民籍化,領(lǐng)稅田,接受大漢統(tǒng)一管理,東漢逐漸羈縻化,與后漢書正傳的寇邊記錄基本可以吻合。只是當時和東漢軍隊掰手腕的,并不是所謂高句麗部落,而是檀石槐領(lǐng)導(dǎo)的大鮮卑部落。當時的遼東,扶余,穢貊被檀石槐劃為二十多個城邑控制,這是《后漢書》承認的歷史。

  樂浪(含帶方)在兩河之間,原箕子國疆域,一直以來管理系統(tǒng)都沒有和中原脫離。兩漢期間,直至?xí)x朝的人口數(shù)據(jù)都顯示,王田化,稅賦人口比例極高,與中原諸郡并無顯著差異。這些數(shù)據(jù),都是漢治朝鮮的事實鐵證。據(jù)《新唐書》:“其君居平壤城,亦謂長安城,漢樂浪郡也……又有國內(nèi)城,漢城,號別都?!贝撕蟮钠饺莱?,本來就是在樂浪郡的基礎(chǔ)上發(fā)展起來的。

  至于真番,臨屯,一直屬于羈縻管理狀態(tài),并無顯著稅收數(shù)據(jù)。其中真番和高句麗一樣,是半島地區(qū)一支部落的名字,望名知意,就是“真”的“番”。這支部落活動于漢江北部,然而真番郡曾轄15縣,江北7縣后歸樂浪(一說既帶方7縣,因7縣內(nèi)的確包括帶方縣本身),江南8縣沒入辰國。非常明顯,真番郡是曾經(jīng)在漢江南設(shè)縣的。真番郡名的由來,也是取其直意,是真番羈縻之地,與真番部落沒有直接聯(lián)系。而臨屯,相對爭議少些,取臨近人口聚集處之意,為樂浪東部的丘陵區(qū),今江原道的位置。

  所以,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當時漢代對于半島的治理掌控,優(yōu)于越南和河西走廊。對于那些在古籍中撿詞挑字企圖詭辯的學(xué)者,我們大可以直接拿數(shù)據(jù)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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