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鐵匠鋪
那是一個十分傳統(tǒng)的鐵匠爐，位于鐵匠鋪的中央，大約有一人多高，由上下兩部分組成，上半部分是一個倒過來的“大漏斗”，下半部分是砌在地面上的圓柱形煉鐵爐，煉鐵爐邊架著一個風箱，隨著學徒工的用力拉扯，大量的空氣流動進了煉鐵爐之中，爐膛內火苗直竄，一陣陣的熱浪向著四周席卷而去。
林奇站在這里，感受著將近四十度的高溫，聽著一聲聲刺耳的打鐵聲，一時間宛如回到了藍星上的某個偏僻村落之中。
很明顯，在這個魔力環(huán)境十分優(yōu)異的世界，這種傳統(tǒng)的以高溫熔煉成鐵錠再進行純手工鍛造的加工方式，非常不魔法。
魔力作為四處都可以獲得的能源，只需要在熔爐里刻上最為簡單的火元素符文，就能夠被動式地提升燃燒的效率與溫度，這是由符文法則所決定的事項，并不要魔法師的主動干預。
為什么這里的鐵匠不這么做呢？
剛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林奇被這處處都充滿了魔力的環(huán)境嚇了一跳，一度還以為這里是個高魔世界，沒想到實際情況卻是——這里魔法普及率低得嚇人。
一般來說，藍星上的低階法師就具備了構建自家魔法工坊的能力，比如一間擺滿了各種儀式象征道具的房間。而中階以上的魔法師們，一般都可以靈活改造自家的基地。
比如在林奇眼中，鐵匠鋪的爐子完全可以改造成一個印刻著燃燒術式的魔法道具，只需要有魔法師提供魔力，或者安裝上一塊魔力水晶，只需要少量的物理燃料，就可以提供出燒制鐵水的高溫，隨后灌入到預先制作好的模具之中。
他暫時不考慮鋼鐵的冶煉方式，就目前的情況來說，能讓領地內的所有農奴人手一把鐵質農具就已經是偷笑了。
林奇看著背對著他正在捶打著一把鎬頭的鐵匠，出聲叫道：“施密特先生?！?p> 發(fā)須皆半白的老鐵匠仍然一心一意地敲打著鐵砧上的半成品。
林奇走近了幾步，出聲叫道：“咳咳，施密特先生？”
沒想到老鐵匠依舊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他不得不提高音量，大聲喊道：
“施密特先生——！”
老鐵匠頭也不回道：“哪來的混小子，沒看到我正忙著嗎？現在先給我滾蛋！”
“呃……”
林奇原以為老鐵匠是職業(yè)病引起的耳背，沒想到卻是為了專心打鐵而故意沒搭理他。
這就是傳說中的工匠精神嗎？
他知趣地后退了兩步，打算等到對方打完鐵后再上去交流，而這時，原先正低著頭專心打鐵的學徒突然側目瞄了林奇一眼，手中的鐵錘哐當一聲跌落在了地上。
“你在發(fā)什么呆？”老鐵匠的嗓門相當不小，“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打鐵時一定要專心，這樣才能鍛造出優(yōu)質的鐵器……而且這可是領主要的農具，萬一領主驗收下來不滿意，咱們所有人都得倒霉！”
“師、師傅，領、領、領、領……”那學徒抬起手，指著林奇一陣結巴道。
老鐵匠看著他的學徒，吹胡子瞪眼道：“領領領，領什么東西？”
“領、領、領……領主，是領主！”
“啥？”老鐵匠狠狠地瞪著那學徒，“用不著你說我也知道咱們是在給領主鍛造農具！”
學徒這時總算理順了舌頭：“不，是領主，領主老爺來了！”
“什么！？”
老鐵匠施密特停下了手中的錘子，轉身一看，只見依靠在門口的年輕人穿著一件不管是材質還是款式都十分上好的長袍，看面目依稀能發(fā)現伍德·萊特伯爵的影子。
他張了張口，卻發(fā)現口舌僵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冷汗夾雜著熱汗，密密麻麻地浮現在了老鐵匠施密特的額頭上，剛才他竟然在叫自己領地上的領主老爺滾蛋？天吶，當著貴族本人的面出言不遜，他這是嫌活得太久了嗎？
就在這位老鐵匠張口無言，惴惴不安時，林奇活動了一下肩膀，說道：“你們不用管我，先專心做好手上的事情。”
老鐵匠施密特愈發(fā)不安地看著眼前的這位年輕貴族，他知道他說了不該說的“錯話”，卻不知道此時該如何請罪。年輕人都是心高氣盛的，貴族又都是強大且陰晴不定的，這兩者結合到一起，他根本無法判斷，這樣一個年輕貴族的性格到底是怎么樣的。
剛才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反語？老鐵匠尋思了半天，雙腿突然一顫，忍不住正要跪下時，林奇見他一直沉默不語，便主動開口問道：“這是歇工了嗎？那我問幾個問題，你這個鐵匠鋪，一天能煉出多少鐵來？”
見到領主沒有馬上發(fā)怒，而是問了一個相當尋常的問題，施密特立馬停止了動作，緊張道：“領、領、領主老爺，如果您、您能保、保證鐵礦石的供應充、充足的話……”
“別緊張，慢慢說，”林奇安撫著這位神色看起來異常緊張的老鐵匠，“說個差不多的數字就行?！?p> “好，好的……老爺，”施密特擦去了額頭上的汗珠，稍微盤算了一下，說道，“應該是三十到五十斤左右吧？”
“這個數字區(qū)間浮動的有些大?。俊?p> “這是因為送過來的鐵礦石品質總是層次不齊，”施密特急忙解釋道，“如果能把那些劣質礦石給剔除了的話……”
“了解了，”林奇點了點頭，接著又問道，“你這里全力開工，一天能打多少把尋常的農具出來？”
“三四把是肯定沒有問題的?！崩翔F匠的語氣中有著一絲自豪。
不過林奇在聽到了這個回答后，忍住不地皺起了眉頭：“這么少？”
鎮(zhèn)子外的農業(yè)開拓村里有著接近兩百多的人口，按照一天才三四把的效率，想要讓所有農夫人手一把鐵質農具，起碼得近兩個月的時間。
兩個月后，都要入冬了。
“這不少了，老爺，”話從口出后，老鐵匠突然意識到不妙，急忙搶救性地補充道：“我不是在懷疑您的判斷，只是……”
“我只是隨口說一句而已?！绷制鏀[擺手道。
如果是按照這個時代貴族的普遍觀念來說，效率低往往意味著是手下的人在偷懶，然而他卻知道，純手工打制鐵具的效率差不多就是這么一回事，這是由落后的生產方式所決定的，跟人的主觀能動性關系不大——
燒制、鍛打、定型、猝火……中間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不能跳過，只能一步一步慢慢來。
林奇看著神色仍然有些憂愁的老鐵匠，只能轉移話題道：
“對了，巴克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