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派來的女官正拿著青黛描著隋詩瑩的眉毛。
香凝站在一旁做幫手。
隋詩瑩已是穿好了嫁衣,墨綠的嫁衣,后擺整齊的放在地上。
頭發(fā)也盤好了,外面是白露未晞。隋詩瑩院子里的其他兩個丫鬟,和那兩個宮娥守在大廳,那兩個丫鬟,是隋詩瑩的陪嫁丫鬟。
還有其余帶過去的四個仆人四個丫鬟,不過這八人是琴如煙安排好的。
就算隋詩瑩有什么打算,也不知能夠選誰跟著自己過去。
自己自然是不能說什么,畢竟琴如煙一片好心,自己說了什么,那是丟了隋家的臉。
坊間的耳朵,伸的可是很長。
本來香凝想要跟著,隋詩瑩不肯,香凝是快要成親的人。
隋府,也需要隋詩瑩信任的眼睛。
隋詩瑩端正的坐在鏡前,任由女官擺弄。
“郡主,該涂胭脂了。”
隋詩瑩兩手接過,粉唇微啟,輕輕抿了那胭脂一下。
朱唇似火,明眸青黛。
隋詩瑩望著鏡中的自己,又像不是在看自己。
將放在桌旁的一張折的整齊的抓在手里,放入了袖中。
今日的侯府說不上熱鬧,嫁女都是如此,不似男方家中,賓客滿座,院中都是掛滿了紅綢,告訴大家,這里是有姑娘出嫁了。
方才香凝出去,又從屋外走了進來。
女官將鳳冠好好的給隋詩瑩戴上了,再遞給了隋詩瑩一把綢扇。
隋詩瑩雙手接過了。
環(huán)視著屋子,這是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一草一木,一桌一椅,自己再熟悉不過。
即使是失掉了先前的記憶,侯府里的人與物還是充斥在自己有些慌亂的心緒中。
“郡主,時辰到了,我們該去拜謝長輩了?!?p> 女官提醒到。
隋詩瑩站了起來,兩個宮娥跟上前提起隋詩瑩有些長的裙擺。
隋詩瑩望了香凝一眼,香凝輕點頭。
兩手握住團扇,置于臉前。
紅唇在綢扇后若隱若現(xiàn)。
“郡主,小心腳下?!迸俜鲋逶姮?,香凝跟著那四人走在身后。
正廳里,河清海晏四字高懸在門檐上,這是先帝題字,賜予隋志。
廳里站著隋志和琴如煙二人。
隋詩瑩從香凝手中接過茶盞,遞給了隋志,直直跪在地上。
“孫女今日出嫁,多虧祖父悉心教導(dǎo),十多年來不辭辛勞,將詩瑩養(yǎng)育長大,詩瑩……跪謝祖父養(yǎng)育之恩?!?p> 隋詩瑩已有些哽咽,之前女官便囑托,一會兒,小心將妝哭花了,大喜日子,不吉利。
隋詩瑩也不想哭,是想讓隋志看著自己開開心心地出嫁。
便把淚水生生的藏在了眼里。
“祖父很高興,將你養(yǎng)大??茨闳绱嗣髅膭尤?,當(dāng)真是和你娘親一般,她和你父親在天之靈,也定是無比歡喜?!?p> 待隋詩瑩跪拜之后,隋志從袖中拿出一串綠色的翡翠珠子。
“這是你母親留給你的,說瑩兒成親的日子,就交于你,祝你人生美滿,切記,守好自己的位置?!?p> 隋志手有些微抖,將珠子套到了隋詩瑩的右手腕。
隋詩瑩回握著隋志的手,隋志那雙帶著老繭的手,溫暖了隋詩瑩有些冰涼的手掌。
隋詩瑩又接過茶盞,遞給了琴如煙。
琴如煙欣慰的看著隋詩瑩。
“夫人蘭心蕙質(zhì),作為隋家主母,操勞上下,把隋家管理的井井有條,對詩瑩這個非親生女兒也是照顧有加,詩瑩在此謝過?!彼逶姮摴蛑萘艘幌?。
“瑩兒快起。”琴如煙快把隋詩瑩扶了起來。
“我非你生母,如此拜我,心中愧疚,若是姐姐老爺能夠看你出嫁,才是圓滿。希望瑩兒過的幸福,隋家,我會照顧好的?!?p> 琴如煙兩手握住了隋詩瑩的手。
“夫人,詩瑩有些話,當(dāng)面對你講,實在難為情,便寫了信,在此交于夫人,以表感激?!?p> 琴如煙有些奇怪,但還是接了下來。
“吳女使,吉時已到,咱們該啟程了?!?p> 門外一個報信之人,想是接親的隊伍已到了。
“郡主?!眳桥箤⒕I扇遞向隋詩瑩。
“祖父,瑩兒該走了。明日,我便回來了?!?p> “傻姑娘,想回來,咳……回來便是,這里也是你的家?!?p> 隋志又咳了一聲,隋詩瑩看他的模樣,大概是從自己進屋開始就在忍耐。
“祖父,你……身體可無礙?”隋詩瑩皺起了眉頭,隋志馬上擺了擺手。
“就是祖父太高興了,昨夜在院子里轉(zhuǎn)了轉(zhuǎn),染了風(fēng)寒,可別擔(dān)心,可別誤了時辰?!彼逯抉R上露出不可多見的笑臉,讓隋詩瑩安心。
“侯爺,可得保重身體。”吳女使拜了一下。
“郡主,誤了時辰可不好了,奴婢擔(dān)待不起。”吳女使又將扇子遞了過去,隋志示意隋詩瑩接著。
隋詩瑩接了過來,看向香凝,示意她注意隋志的身體狀況。
信里的內(nèi)容,香凝也清楚。
香凝雙眼含淚,點了點頭。
那兩個宮娥牽著隋詩瑩的裙擺。隋詩瑩身子挺得筆直,往院外走去。
另外兩個哥哥站在外廳,目送著隋詩瑩。
隋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望著隋詩瑩的身影越來越小,直至消失在了轉(zhuǎn)角。
“咳咳……”等隋詩瑩一行人走了出去,隋志突然咳得厲害起來。
香凝嚇到臉色蒼白,去扶著隋志,隋志用帕子捂著嘴巴,一陣咳之后,喉嚨一陣血腥。
帕子上的血,紅的刺眼。
琴如煙在旁皺著眉頭,讓那些下人去喊郎中。
“切莫走正門,走側(cè)門,去中草堂請吳大夫。”
琴如煙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隋品良和隋利和跑了進來。
那仆人聽了吩咐,馬上慌忙的跑了出去。
“今日之事,若是走漏半點風(fēng)聲,唯你們是問,明白了嗎?”
隋志作為行軍帶兵之人,此時威嚴無比,嚇得隋品良一愣一愣的。隋利和馬上應(yīng)了下來。
侯府門口,堵著許多人,都是要些喜糖吃食,圖個好彩頭,隋府的人一直在應(yīng)付著。
“新娘子出來嘍。”人群里馬上起哄,許是礙于身份,馬上給隋詩瑩讓了路。
其余的大戶人家,鬧一場,讓新郎不能馬上接到新娘,也是沒有什么的,但這可是皇家的媳婦兒。
況且那熠王爺正板著臉坐在馬上,這些百姓也不敢堵著。
隋詩瑩坐進了馬車。
只是望見了梁恒的背影,看起來是那樣疏離。
一陣風(fēng)過,隋詩瑩看見蘇衍在人群里,對著自己的方向笑了笑,香凝站在他的身邊。
“你們可不要學(xué)我,一定是幸福,早些生個大胖小子,叫我一聲詩瑩姑姑?!?p> 隋詩瑩想到了兩人剛結(jié)親時,為了調(diào)侃香凝,自己說的話。
如此來看,他們二人是幸福的。
自己身份高貴如何,家世顯赫如何,不是連未來相伴一生的人也不能選擇嗎?
這輩子除了隋志、香凝和蘇衍三人,隋詩瑩心中便沒有任何可以愛的人。
隊伍聲勢浩大。
兩旁的侍女撒著新鮮的花瓣,向兩旁的百姓撒著瓜果、喜糖。
隨行的兵將,侍女和仆人,連著隋詩瑩的嫁妝車隊,婚車,從寧遠候府,經(jīng)長安街,蓮湖街,進入宮城。
梁恒與梁然同時到了宮城門口,二人下馬。
隋詩瑩從馬車上下來,舉著扇子。吳女使扶著她走向了梁恒身邊。
二皇子站在戚容身側(cè),戚容亦是舉著扇子遮著臉。
“祁王梁然與祁王妃戚容、熠王梁恒與熠王妃隋詩瑩,入宮城?!?p> 門外的禮官,兩手執(zhí)著牌匾,聲音拖的有些長,隋詩瑩聽見那聲音此起彼伏,一句一句的往里傳著。
分明是大好的天氣,隋詩瑩感到梁恒身上透著一股涼氣。
隋詩瑩不敢亂了禮數(shù),眼睛一直望著前方。
隋詩瑩大約到梁恒的胸口附近,即使輕輕抬眼,也不能夠看見自己的夫君是什么模樣。
跟著禮官,祭拜了先祖。
在慈寧宮中,拜過了太后。
未央宮中,拜過了帝后二人,因為賢妃娘娘已故去,需回家中祭拜,省親后,兩人再去皇陵祭拜。
梁然兩人拜過了貴妃娘娘。
四人及隨行又沿著原路回到車隊在的地方。
這一路,有些厚重的喜服,讓隋詩瑩有些力不從心,本來今日,就只是喝了一碗茶。
頭上有些重量的鳳冠,壓著隋詩瑩的額頭。
等回到婚車上,隋詩瑩才能夠算是松了一口氣。
皇宮這樣威嚴的地方,著實有些壓迫感。
偶爾車簾被車輛多晃動掀了起來,隋詩瑩看著前面騎著馬的梁恒。
方才在皇宮中說話,只是覺得梁恒的聲音,像是在何處聽過。
皇帝說宮中擺宴席,大家拘謹許多,就讓兩位殿下在家中擺了宴席,夫妻之禮,也是在家中完成的。
到了熠王府。
已是一片熱鬧景象。
吳女使將彩球的一端交給隋詩瑩,一端交給梁恒。
進了門之后,地上鋪著紅色的地毯。
兩旁站著兩個侍女,端著小簍,見到二人走了過來,將簍里的五谷雜糧抓起灑在了兩人身上。
“跨過火盆,福從天降,天賜姻緣?!倍擞忠黄鹂邕^那燃著火的火盆,再一起跨過馬鞍,保一世平安。
“王爺,請。”奇杭將三支箭和弓遞給了梁恒。
隋詩瑩透過綢扇,看見奇杭迎面走,震驚不已。
“奇杭,是梁恒的護衛(wèi)?”
隋詩瑩是知熠王府在長原街,可不知道奇杭就在長原街的熠王府!
奇杭對著隋詩瑩心虛的一,一笑。
隋詩瑩現(xiàn)在只能是端正的站著,不然肯定去興師問罪了。
“好。”
三箭定乾坤。
梁恒三支箭都正中靶心。
“新郎新娘,行三叩九拜之禮。”
待行禮之后,一行人又進到精心布置過的婚房。
“失禮了?!眳桥鼓眠^剪刀,剪,下了隋詩瑩和梁恒兩人的一小撮頭發(fā),將兩縷頭發(fā)打成結(jié),裝入錦囊中,再放到枕頭下面。
“青絲結(jié),永結(jié)同心?!?p> 吳女使將侍女們倒好的酒遞給梁恒一杯,再遞給隋詩瑩一杯。
“交飲同杯,百年好合?!?p> 兩人都有些不為所動。
吳女使將兩人的手拉起來,讓兩人喝交杯酒。
酒并不辛辣,卻燙到了隋詩瑩的肚子里。
“恭喜王爺、王妃,祝兩位貴人郎情妾意,相敬如賓,早生貴子,萬事勝意。”
吳女使?jié)M臉帶笑,半分不管梁恒和隋詩瑩二人之間和喜悅扯不上半分關(guān)系的氣氛。
整個婚禮完了,已是下午的日子。
梁恒被顧家的二公子拖著走了,說是要不醉不歸。
隋詩瑩透過綢扇,望著梁恒。
這人,是在何處見過?
隋詩瑩實在是又累又餓,房間里只剩了自己一人,門外守著是熠王府原來的侍女。
陪著來的陪嫁丫頭,被安排去吃酒,還要陪著將嫁妝放好。
隋詩瑩喝了那么一杯酒,只是覺得頭暈?zāi)垦5摹?p> 心里想著,莫不是,這一小盞酒,自己還醉了。
蓋著紅紗蓋頭,能夠看見屋外偶爾路過的人影。
那鳳冠實在是負擔(dān),盡管失禮,隋詩瑩忍不住將鳳冠自己取了下來。
坐著坐著,隋詩瑩實在困急了,帶著醉意,躺倒在床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