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偽裝出一點笑容,道:“不過是命運弄人擺了。”
莫邪瞧著女子的神情便知道,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笑道:“講講唄,為什么要讓人永世不得超生?”
唐糖眼含清泉,卻潤而不流,又喝了一口水道:“我些人不配為人,你不需要知道原因?!?p> 莫邪搖了搖頭,直接拒絕道:“我沒有這樣的技術(shù),姑娘你找錯人了。”
唐糖知道他們進行的是幽靈粒子的研究,到了九曲村后進展迅速,這種技術(shù)一定是有的:“你不愿意幫我而已。”
這種天打雷劈的事情,除非瘋了才愿意幫,莫邪道:“我又沒病?!?p> “我有病?!?p> “啊,”莫邪看著女人憂慮的神情,似乎有一段難以啟齒的事情,“看來是心病,是負心漢吧?看你的樣子現(xiàn)在也過得不錯,何必在一顆樹上吊死啦?”
女人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冷笑一聲,感慨道:“幸運的人童年可以治愈一生,不幸的人一輩子都在治愈童年,而我就是那個不幸的人。”
她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種莫名的魔力將人帶入黑暗的深淵。
莫邪定神看了看眼前的女子,還有幾分眼熟,一時半會還想不起來,畢竟這一生也是閱人無數(shù),哪能個個都記???
他努力回憶著,但是還是無濟于事,既然這女子自己不愿意說緣由,還不如不繼續(xù)這悲傷的話題,打岔道:“美女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唐糖果然轉(zhuǎn)悲為喜,臉上出現(xiàn)點笑容:“莫哥哥果然是貴人多忘事?。 ?p> 一句“莫哥哥”將莫邪帶到了10年前的那個傍晚,原本要赴齊韻文的約,不料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破壞了約會,不過卻因禍得福,抱得了美人歸。
“你是……那個女孩~~~”
莫邪瞇著眼認真地看了看,當(dāng)年那個清純的可人兒,如今卻如此風(fēng)騷,真是造化弄人??!
吃驚之余,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態(tài),趕緊坐回位置。
女人點了點頭,似笑非笑含羞目,似哭非哭月牙灣,一副我見猶憐的柳條樣。
“不用奇怪,如果可以,誰又愿墮落風(fēng)塵啊!”
女人收起了自己的感嘆和憂傷,恢復(fù)平時里的干練與干脆。
莫邪點點頭。
“我直說吧,那個男人強暴了我,還是我的父親,”唐糖突然變了臉,偽裝起冷漠,像是說著別人的故事,“不是撿的,是親生的,這種人不配做人。”
這360℃的轉(zhuǎn)變讓莫邪嚇一跳,原本扭捏的作態(tài),現(xiàn)在卻像披上了戰(zhàn)衣:“這人在哪里?”
“現(xiàn)在因為多器官衰竭在ICU病房里……”
“你知道我已經(jīng)不是那里的主任很多年了。”莫邪感慨道。
“只要你愿意故地重游,隨時可以的,不是嗎?”唐糖語氣剛硬果斷。
莫邪點了點頭:“可是我不愿意!”
唐糖早就料到他不肯幫忙,從包里拿出一張卡,遞了出去:“你幫我可以得到1000萬,密碼是鬼杰的生日?!?p> 莫邪眼睛一大一小地看著女子手中的卡,一千萬真的是一個讓人心動的數(shù)字啊,可是自己也不是那種為了錢什么都干的人。
——密碼是鬼杰的生日,哦,我想起來了,她是鬼杰的粉絲。
唐糖見莫邪不為所動,繼續(xù)道:“我知道你們實驗室很缺錢,就是那丁力車都被收了回去,你們現(xiàn)在的車再去研究都很不方便,我可以幫你們再打造幾輛頂級豪車?!?p> 莫邪一提車就來氣,那本來就是自己名下的車,那個王琦……
不過后來自己買了車,怎么用著都沒有之前的舒服,畢竟是鬼杰設(shè)計的。
獨一無二,無與倫比。
“這個雖然也有吸引力,但是你不知道那車沒有鬼杰,就沒有人能造出來。”
“什么東西沒有我不能造出來???”
正在這時鬼杰走了進來,身后還有一男一女,仔細一看原來是鬼杰的父母。
莫邪以為自己見了鬼,激動得磕倒在診桌上,“啊呦”一聲,又爬起來,整個身子都在顫動:“你~~~是人?是鬼?”
唐糖眼睛頓時有了神,然后高興地跳了起來:“我就知道你沒有死。”
鬼杰的模樣如同10年前一般無二樣,再看看他的父母也保持著20年前的模樣,這一家人是吃了不老金丹了嗎?
鬼杰向前一步扶起莫邪,冷聲道:“你瞧我是人是鬼?”
莫邪激動得從頭摸到腳,難以置信地搖搖頭,然后把兄弟擁在懷中:“你真的是鬼見愁,沒有鬼敢收的??!”說著這眼淚流了出來。
鬼杰瞧了瞧這10年后的莫邪,兩鬢已斑白,額頭有了些許抬頭紋,眼窩深了些許,鼻唇溝也深了很多,皮膚白皙,肚子微隆,一看這10年小日子就過得不錯。
“邪哥,這些年有了幸福肥啊!”
“哪里,哪里,都怪你嫂子做的飯?zhí)贸粤??!?p> “那是福氣?!?p> “……”
唐糖見二人難得重聚,自己心里也高興,此刻她又變成了10年前那個靦腆的小女孩,打斷道:“那我今天就不打擾你們了,你們難得重聚,其實我一直都知道杰哥哥一定活著……”
唐糖聲音甜美,這句“杰哥哥”讓鬼杰回了頭,一眼就認出她是那個女孩:“也好,改天聯(lián)系。”
唐糖緊握手提包,頭重重地垂下,嬌羞地道了句“好”,就跑了出去。
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存在對他都是一種玷污。
他那般圣潔無暇,美如天上之神。
“她有點奇怪……”
莫邪嘆了口氣,點點頭,又忙招呼道:“叔叔,阿姨,您們坐?!?p> 這鬼杰的母親這是一個可人兒,身上總透著一股讓人著迷的魅力,卻又說不清道不明。
這鬼竅可能是才尋回愛人,與她十指相扣,就是怕這女人再次消失一般。
鬼竅道:“我們就不坐了,我們倒是有點餓了,回實驗室吧!”
莫邪一聽這話就明白他們還沒有去過實驗室了,這羅森和流教授現(xiàn)在不知道高興成什么樣:“好,好,好,我們一起回去?!?p> 流云生原來在天臺用淘米水澆花,看到鬼杰出現(xiàn)激動得水壺都落到了地上,聽到“砰”的一聲,他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又努力地睜大眼睛,還甩了甩頭,眼前的人離自己越來越近,他仍舊木愣在原地。
莫邪看流云生這般神情,自然明白他的心情,安慰道:“是真人了啦!不是做夢!”
流云生激動得老淚縱橫,伸出顫抖的手握住鬼杰的手道:“快坐,快坐,我正煮著飯啦!”
鬼杰看了看流云生確實有些恍如隔世一般,眼前的爺爺又比當(dāng)初老了許多,雪白的頭發(fā),蒼老低沉的聲音,佝僂的背,都在說著他時間可能不多了,笑道:“是好久沒有吃爺爺煮的飯了,還挺想念的?!?p> 流云生自然注意到了鬼杰身后恩愛的父母,雖然不曾見過蝴蝶,已經(jīng)肯定那就是鬼杰的母親,熱忱道:“你就是小杰的母親吧?快坐,快坐。”
蝴蝶是一個溫婉端莊的女子,含笑道:“是的,您好流教授,早有耳聞您的大名,謝謝您些年照顧我們兒子?!?p> 流云生喜極而泣,哽咽道:“他是我孫子,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p> 蝴蝶夫妻二人相視而笑,不再多言。
一行人坐了下來,莫邪給大家倒上茶水,遞上零食。
流云生拉著鬼杰的手,激動之情難以言表,仔細地瞧著鬼杰:“小杰啊,你一點也沒有變?。 ?p> 鬼杰無奈地看了看父親,因為只有他們自己知道,自己離開不過幾個月而已。
鬼杰四下看了看,沒有瞧見羅森,問道:“森哥啦?”
莫邪道:“肯定是去看禾沐晨的演唱會去了呀!”
“哦,”鬼杰從脖子上取下幽靈粒子,笑了笑,“爺爺,您去煮飯吧,我去看看靈兒?!?p> 流云生這才想起他還沒有去見過自己的愛徒,道:“好,好,好,趕快去。”
原本夢蝶也想去看看自己這兒媳婦,不過現(xiàn)在這種時候不是很方便,也就不跟著去了。
時光如水,不經(jīng)意間就從人的手縫中溜走;時間如沙,隨風(fēng)而逝……
沒有想到一別就是10年,恍如隔世!
鬼杰走入樹洞地二層,這里和昨天沒有差異,很顯然這10年爺爺都有精心的打掃和護理。
還好當(dāng)初走的時候并沒有集體出動,要不然后果不堪設(shè)想。
看著眼前的齊韻靈,拿出幽靈粒子,這一顆這是來之不易,差一點就拿不到了。
鬼杰流下了眼淚,想起那熊熊的烈火,還能感受自己皮開肉綻的疼痛,還能聽到噼里啪啦手裂開的聲音,還能聞到從自己身上飄出的五花肉味……
……
從未有過的恐怖一涌而上,那眼角滑出的淚痕還沒有流出,就已經(jīng)化為云霧。
那是一種不甘。
一時間過往的種種都翻動在眼前,初見她時她笑顏如花,第一次牽她手她的羞澀,第一次吻她時她的表情,訣別時她的淚痕……
那一股強大的吸引力將他牢牢抓住,無法動彈,也不能反抗。
他知道一切結(jié)束了。
他閉上眼睛。
無論多么不甘,一切都結(jié)束了。
他感受寫自己的身體化為火焰,再化為灰燼,這個人居然一聲不吭,場面何等壯烈。
想必這昆侖之眼吞噬過無數(shù)的生靈,才會讓人們不敢靠近,這死亡之谷也不是白叫的。
鬼杰知道此時此刻叫了又能如何?
人類。
在大自然年前太微不足道了。
自己的那一點成就不過就是站在前人肩膀上的一點點小發(fā)現(xiàn),不足為奇。
古人可以把這昆侖山、昆侖眼描繪得如此精確可見那人不在現(xiàn)代人的智慧之下。
那么又是誰創(chuàng)作了《山海經(jīng)》?
這世界上真的有神嗎?
不。
就在此時此刻,他的身體被這火灼燒著,不知道這火的溫度,卻能真真實實的感受到身體逐漸變成焦炭的痛苦。
此時此刻,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傳遞功能仍然正常,他還那么堅定的人為:世界上沒有神,有的只是那些還沒有被認知的事物。
片刻之后。
鬼杰完全失去意識,隨著那股吸力卷入火海,化作一縷青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