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血盆大口
“各位小姐,各位夫人,大家好,灑家..呸,小的黃海,在這春暖花開之際...”
彩旗飄飄,鑼鼓喧天。
清晨,楊樓街上一個木臺連夜搭建好,三十號潑皮穿著一水黑的袍子,帶著小帽,整整齊齊站成兩列,手捧花籃,形成一條直通門口的道路。
木臺上,肥嘟嘟的中年男子舉著個銅鑼,滿臉笑容與路過行人客套。
楊樓街本就人多,來往的官家小姐皆是停下小轎,歌坊酒肆的窗口占滿了人,頗為好奇的圍觀。
劉四爺找來的草臺班子,擺開銅鑼大鼓,在街道上不停敲打,半條街外都能聽見。
百寶齋就在隔壁,二樓廂房中,還埋在鋪蓋卷里面的沈雨,握著耳朵翻來翻去,實在受不了一腳登開被褥露出小白腿:“這個蘇軾,開個豆花鋪子鬧得跟成親一樣,大早上的,讓不讓人睡覺啦-----”
她一頭翻起來,氣呼呼的穿戴好衣裙,跑到隔壁房間,卻見蘇香凝依在窗口看的十分入神。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街道喧嘩聲不斷。
“這個死書生!”沈雨氣的不輕,‘咚咚咚’跑下樓,來到豆花鋪子前面,在臺子周圍找了半天,卻沒發(fā)現(xiàn)那書生的蹤影,反倒是經(jīng)常給紅白喜事唱名的黃老二站在臺上瞎吼。
原先的豆花鋪子翻修一新,古色古香頗為漂亮,就是小了些,大門只能容納兩人同時進入,上面那個招牌倒是嚇?biāo)廊?,竟然是豎著的,幾乎把二樓的窗戶都給擋住,用紅布遮蓋看不到字。
沈雨叉著小腰,用腳尖在臺子上踢了踢:“姓黃的,羅里吧嗦說些什么亂七八糟的,趕快開業(yè),本小姐還餓著?!?p> 肥嘟嘟的大胖子手中拿著張紙,呵呵道:“沈掌柜別急,還沒念完....今天開業(yè)大酬賓,但凡進店皆有好禮相送,只限前三十名,先到先得...”
雖然宣傳語有點超前,但好歹是大白話,意思都明白。不少小姐夫人圍了過來,頗有興致,不出片刻便里三層外三層。
見人圍的差不多,暗處的劉老四一聲招呼,立刻有小弟跑過去拉下了紅布,紅色燙金的大招牌漏了出來。
“哇...”
“萬寶樓!好大的口氣..”
“私人訂制..啥意思..”
萬寶樓,下方還有四個燙金小字‘私人訂制’,看的諸多小姐夫人頗為好奇,還沒來得及疑惑,一聲厲呵便在街道上炸響:
“姓蘇的,你給我出來!”
尖銳女子聲音,猛然壓下了所有人的竊竊私語。側(cè)目看去,卻見隔壁‘百寶齋’的大小姐,氣的直跺腳,不知從哪里撿了根小木棍,四處尋找某人的蹤跡。
明白過來的眾人,頓時目瞪口呆。
“在百寶齋旁邊開個萬寶樓,這廝好大的膽子...”
“沈家也敢惹..”
臺上的大胖子面容和氣,完全沒理會沈雨的大吵大鬧,依舊在臺上不停絮叨:“私人訂制,我萬寶樓中有樣品,若那位小姐夫人覺得手藝不錯,可以按要求量身定做,我們的口號是:只有您想不到,沒有我做不到...”
些許豪門夫人,倒是覺得新鮮,便帶著丫鬟走向那小鋪子。
三十個面帶笑容的潑皮,立刻彎身道:“見過夫人,里邊請!”
動作整齊劃一,也不知被劉四爺調(diào)教了多少遍。
出自豪門大族的夫人,經(jīng)常經(jīng)歷這場面,也談不上多驚奇,不過感覺自然是比進尋常鋪子好得多。周邊幾家青樓的姑娘,生性大膽的倒也忍不住進去看個熱鬧,本以為這些人只招待貴人,哪想到同樣俯身見禮,年輕稱‘小姐’,年長稱‘夫人’,看不出來的一律稱‘小姐’。
這陣仗,倒是弄得些許姑娘有些膽怯,怯生生的又跑了回去。
“小姐慢走,歡迎下次光臨!”
三十余個潑皮一絲不茍,眼睛絕不在女子身上停留,只看著地面,客氣的無以復(fù)加。
沒辦法,敢出岔子去凈身房報道。
從這便可以看出一個有威信的領(lǐng)導(dǎo),對一個企業(yè)有多重要。
鋪子不大只能容納十余人,再多便擁擠,沒進去的客人,伙計連忙端來的板凳茶水,還有個口齒伶俐模樣乖巧的,在門口與諸位夫人小姐介紹萬寶樓的特色。
什么‘私人訂制,每一件首飾都獨一無二?!?p> ‘一天只出售一件,多了有錢也不做?!?p> 總結(jié)下來就兩個字:稀有!
說實話,是曹華真忙不過來也沒本錢,要是有錢有工匠,肯定是老少通吃高中低檔全弄出來。
沈雨提著小木棍前后轉(zhuǎn)了好幾圈,氣的牙癢癢,家中管事出來勸說都不敢攔。要知道沈大小姐記仇的性子可是出了名,據(jù)說還有個小賬本,說她‘個子矮、脾氣大、小不點、嫁不出去’的全都記在本子上,府上丫鬟家丁沒少吃苦頭。
如今被人騎在臉上輸出,豈能不出這口惡氣。
她圍著小樓轉(zhuǎn)了一大圈沒找到人,便氣沖沖往車馬行走去,咬牙切齒道:“敢和本小姐作對,我倒要看看你有幾斤幾兩...”
蘇香凝洗漱完急匆匆跑出來,想要阻攔卻也來不及,只得跑到后門巷子想和那膽大包天的書生打聲招呼,這自然是沒找到。
楊樓街上,專門有舞獅的草臺班子游街造了半天勢,街上其他幾家珠寶行也有人過來看看。
李雅手持折扇閑庭信步,本想隨便進去看看這間小鋪子,哪想到一聲“見過公子,里邊請”把他嚇了一跳。
“花里胡哨...”
李雅一揮袖子,看著上方招牌,倒是愣了片刻:“喲,還是友商!有意思....”
鋪子里,已經(jīng)黑壓壓站滿了小姐夫人,也有幾個湊熱鬧的公子哥站在后方伸長脖子觀望。
劉四爺找來的掌柜本是酒肆里的說書先生,此時正拿著一個木盒,笑瞇瞇的報地名:“琵琶圓,蘭桂坊,這是茗樓的李姑娘,三步橋,大牌坊,下面還有王家的挑水郎...”
在場都是周邊的人,自然見過木盒上的形形色色,有些人甚至就在當(dāng)中。先進來后進來的,皆是被木盒吸引,那表情較之蘇香凝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這盒子怎么賣?”
幾個夫人好奇問了一句,盒子著實精巧,婦道人家都有幾件首飾,用來裝東西看著也順眼。
掌柜卻是和氣搖頭:“盒子不賣,是送的?!?p> “送的?”
不少人面容歡喜,光憑這盒子,只要價錢合適也能買一個回去裝簪子。見掌柜還要長篇大論,眾人便催促亮真貨。
掌柜倒也不急,吊足了胃口,才打開三只木盒。
一只花鳥簪。
一只山水簪。
還有一只男子佩戴的玉簪,簡約大方,沒有過多雕飾,只刻有‘山重水復(fù)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句詩。
簪子造型常見,幾個夫人本還有些失望,只是拿到跟前仔細(xì)瞧才發(fā)現(xiàn)與眾不同。
那只山水簪,簪尾鏤空,里面的小玉盤竟然可以動,只要變換角度,便可以看到‘山不動水動’的畫面。
“這..這..”
“嘶——”
不少女子都是錯愕,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精巧的發(fā)簪,確實稱得上獨一位二。倒抽一口涼氣的是做珠寶生意的李雅,他看著那簪子半晌沒反應(yīng)過來。普通人只是覺得精巧,只有行家才知道在玉器上打磨這種只有金銀器才能做到的工藝需要多高的水準(zhǔn)。
怪不得‘私人訂制’,這一根簪子磨出來得用半年時間吧!
李雅微微蹙眉,目光打量許久,才移到最普通的那只男子發(fā)簪上,用料最多造型卻最普通,只能說是大巧不工看著很順眼。
但上面那兩句話...
“山重水復(fù)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李雅是小有名氣的才子,除了買詩之外自身也有些水準(zhǔn)。他眉頭緊蹙品位稍許,本來還覺得簪子做工精巧,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這兩句話比簪子貴重。
這是什么人開的鋪子...
李雅拿著木盒,竟是有些心動,連他這個同行都有這種感覺,讓那些出手大方的王公看到還得了,甚至...
想起當(dāng)今天子喜歡精巧物件又喜歡詩作,李雅忽然反應(yīng)過來,這件鋪子,根本就不是給楊樓街的市井百姓開的。
果不其然,愛不釋手的諸位夫人,好奇打聽價格有定做的意思。
“諸位夫人眼力甚高,應(yīng)當(dāng)也知道此簪的工藝繁瑣絕不可能隨便制成,新店開業(yè)掌柜子打了個八折,花鳥簪原價五百兩,另外兩只原價一千兩...”
“嘩...”
“一千兩?!”
血盆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