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客人
縱馬橫穿汴京動靜太大，很多人都看到曹華渾身是血，消息很難壓住。
為了隱匿謝怡君的事情，曹華讓寒兒去宮里匯報，說是和謝怡君‘血戰(zhàn)三百回合’，胭脂虎重傷逃遁，他也受了些皮外傷。至于順路搶了個良家婦女的事情自然是不用匯報。
謝怡君也不是徒有虛名之輩，天子聽聞此事后也沒怪罪，派小太監(jiān)送了些滋補之物過來算是安慰。不過梁山五虎一個都沒抓住反賊也跑了，失職之責(zé)逃不過去，還是扣了三個月俸祿以做懲戒。
接下來幾天，謝怡君沒有蘇醒，曹華精神疲憊在府中修養(yǎng)，順便準備著鋪子下一階段的規(guī)劃，畢竟日子再難，錢還是要掙，飯還是要吃。
楊樓街上，百寶齋成了整條街最靚的鋪子，每天都是人滿為患，不過短短半旬時間，便把萬寶樓打出來的名頭給沖沒了?？上?，百寶齋的大掌柜此時并不高興。
“小蘇蘇，鋪子要關(guān)門了，怎么辦啊...”
百寶齋二樓，身材嬌小的沈大小姐在床上翻來翻去的打滾，賬本扔了一地。
全場七折的招牌打出去，短短幾天時間便把鋪子的庫存給清空了。本就是走薄利多銷的路數(shù)，名氣是有了，銀子一點沒掙到，拋去工匠伙計的開支天天都在倒貼。開始幾天她瞞而不報，沈家長輩見生意紅火還挺高興，急急忙忙調(diào)了好幾車貨過來，無一例外又讓沈大小姐給清干凈了。等到府上賬房過來對賬，才發(fā)現(xiàn)自家大小姐在賠錢賺吆喝。
沈家家大業(yè)大不假，但生意也不是這么做的，沈員外氣的暴跳如雷，又心疼女兒不好責(zé)罵，便直接斷了貨，每天送兩盒首飾過來讓她賣著玩。這樣一來，連打出去的名聲都沒了。占不到便宜的婦人，都在罵百寶齋小氣，掛了牌子裝腔作勢。
房屋里，蘇香凝依在窗口打量來去的行人，笑容溫婉：“你把牌子摘了便是，現(xiàn)在又沒東西可賣，掛著反而不好。”
沈雨聞言一氣，翻起來咬牙道：“不行，隔壁那廝還沒關(guān)門，他只要開一天，我便讓他一天做不成生意?！?p> 蘇香凝頗為無奈，起身倒了杯茶遞過去：“蘇軾又沒針對你，開門到現(xiàn)在就賣出去一根簪子，本就沒生意，你掛不掛牌子都是一樣的，和他較勁做甚?！?p> 話說的沒問題，萬寶樓走的精品路線，和百寶齋面對的消費群體完全不重合，正常賣也互不影響，反而能蹭彼此的名氣。
可沈雨那里咽的下這口惡氣，光招牌上三個字都讓她如鯁在喉，吃飯睡覺都沒心情。
“我偏要和他較勁，誰讓他叫‘萬寶樓’的?！鄙蛴晏咧蛔?，咬牙道：“今天我回去偷庫房鑰匙，不把姓蘇的氣死，我把沈字倒過來寫?！?p> 真偷了庫房鑰匙，被氣死的估計是沈員外。
蘇香凝頗為無奈，輕拍她的后背：“蘇軾許久沒露面，只是找了幾個伙計在這里看著鋪子，想來是在寒窗苦讀準備明年春闈，沒有時間和你較勁?！?p> 沈雨越聽越是生氣，本就心直口快的性子，偏頭質(zhì)問：“小蘇，你是不是喜歡那書生？怎么一直給他說好話？”
蘇香凝表情一僵，少有的升起了幾絲惱火。她本就出生青樓的歌女，難免有些水性楊花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尋常人一笑置之也就罷了，朋友這般質(zhì)問，心里難免不舒服。
沈雨自知失言，又抱著她的胳膊蹭來蹭去：“我不是那個意思，姓蘇的不是好人，你可萬萬莫要被他花言巧語偏了?！?p> “我知道?！碧K香凝幽幽一嘆，沒有多言。
正在閑談間，丫鬟青果跑進屋里，看著抱在一起的兩個小姐急慌慌道：“小姐不好了，又有人跑到隔壁買東西?！?p> “什么！”
沈雨一個激靈爬起來，衣服都差點忘了穿，還是蘇香凝把她拉住逼著穿戴整齊，才跟著一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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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寶齋外，一輛馬車停在門口，頭發(fā)花白慈眉善目的老人，用手攙扶一名白衣女子從車上下來。女子一頭烏黑綢緞般長發(fā)梳成垂云髻，兩縷散發(fā)柔順的附在雪白的面頰兩旁，面色潔白如羊脂玉，晶亮的碧玉耳墜隨腳步微微晃動，眉宇間天生帶著幾分傲氣，讓人難以升起褻玩之心。
一共就主仆二人，也沒有擺出生人勿近的姿態(tài)，身上貴氣卻遮掩不住，明眼人都知道避讓。
萬寶樓掌柜伙計見狀急急忙忙跑出來站好隊，整齊劃一的道：“見過小姐，里邊請！”
白衣少女愣了下，還是第一次見這般興師動眾的小鋪子。
旁邊的傴僂老人聲音沙?。骸懊舛Y！”
聲音不大，幾個伙計卻是一哆嗦，感覺這聲音很嚇人，比自家曹公還有氣勢。
白衣少女打量招牌幾眼，略顯好奇：“九奴兒，‘私人訂制’是什么意思？”
薛九全面對進京賀壽的永安公主，姿態(tài)十分謙卑：“一個外地人開的小鋪子，錢財不多只能提前定做才打出‘私人訂制’的名頭，老奴讓曹華查過，背景干凈是個老實人。”
皇族貴人出來逛街，自然得把要去的地方查清楚以免發(fā)生意外，這調(diào)查的工作自然是交給曹華去做，結(jié)果嗎..自然是把自家萬寶樓夸的神乎其神。
進京賀壽的永安公主想出來走走，薛公公自然是按照義子的推薦來這小鋪子逛逛。
事實上，永安公主趙天洛自幼生活在江南，瞧見這別出心裁的小鋪子，確實產(chǎn)生了好奇心，緩步進入鋪子。
鋪子不大，僅剩的兩根簪子更是寒酸。趙天洛本來還有些掃興，只是仔細打量那只花鳥簪后，才露出訝異表情，拿起來仔細觀摩。
薛九全打量幾眼，語氣溫和：“這鋪子倒是名不虛傳，手藝巧奪天工，也只有宮里幾位巧匠能媲美?！?p> 話語并非恭維，他掌管宮城內(nèi)大小事務(wù)，連皇帝晚上翻的牌子都是他遞過去，對宮里娘娘用的首飾耳聞目染，見解頗深。
趙天洛點了點頭，身為康王之女，這些精巧物件見的太多，眼前一亮是有，卻談不上多驚艷。她放下簪子拿起另一只，眉梢之間卻是頗為訝異：“山重水復(fù)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原來詩會上口口相傳的這句詩，出自這里?！?p> 薛九全含笑點頭：“據(jù)曹華說，鋪子掌柜是個書生，有幾分詩才。”
“是個書生？”
趙天洛出自文風(fēng)鼎盛的江南，對才子的好奇遠大于首飾，聞言偏頭瞥向宋掌柜。
薛九全知曉公主的性子，有些可惜的說道：“聽曹華說，那書生的夫人有了身孕，已經(jīng)陪著回江南養(yǎng)胎，短時間見不到。”
“哦?！?p> 趙天洛微微點頭，倒是有幾分可惜，拿著簪子仔細觀摩。
薛九全陪伴天子多年，察言觀色的能力可謂出神入化，自然知道公主看上了，轉(zhuǎn)頭沖掌柜勾了勾手指，取出了兩張銀票。
永安公主出來逛街，太后早已叮囑過伺候好，買根發(fā)簪那需要她親自開口問價錢。義子曹華已經(jīng)認認真真把各家鋪子的‘物價’打探好，薛九全只用跟著掏銀子便是。
宋掌柜自然看出來的是大人物，立刻小跑上前接過，連銀票看都不看，只是躬身道：“小店可以定做，小姐若是喜歡只需說幾個要求，若不能讓小姐滿意，小店分文不取?！?p> 趙天洛打量手中玉簪，點頭道：“把全詩刻簪子上，送去康王府?！?p> “是。”
掌柜的表情不卑不亢，微微彎身見禮，便用木盒打包好了兩只玉簪，恭送趙天洛出門。
鋪子外面，沈雨叉著腰目瞪口呆，正想說一句‘還真有傻子買’，卻被蘇香凝捂著嘴拉到一邊，目送主仆上了馬車。
見萬寶樓開張，蘇香凝放心了些，可心里還是有些說不清的意味，畢竟三根發(fā)簪加起來比她貴重，換成誰也開心不起來。
沈雨氣的不輕，不敢得罪這些王公貴族，還不敢得罪‘蘇軾’？
馬車走后，她氣呼呼的跑向萬寶樓，想要臭罵一通發(fā)泄，結(jié)果萬寶樓的小門‘啪’的一下關(guān)上了，掛了個牌子，上書：
售空，歇業(yè)。
得，還真把萬寶樓打壓的關(guān)門了。
沈雨氣的渾身只顫，一句話都說不出。
蘇香凝知曉她的脾氣，拉著沈雨的手勸慰：“蘇軾的鋪子開張是好事，咱們也這么賣就是了，無非多費些工夫。沈伯父和宮里采購的公公有些交情，只要宮里的娘娘愿意戴咱們百寶齋的簪子，生意肯定比他好?！?p> 這個提議來的有些晚，李家、王家早就開始籌備，沈雨此時才恍然大悟，她鋪子里可是有吳巧手坐鎮(zhèn)，萬寶樓能這么做生意，她憑什么不行。
與是沈大小姐急急忙忙跑回去摘了牌子，開始規(guī)劃走高端路線。
而掙到第一桶金的曹老板，也開始招兵買馬，準備進軍中低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