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魚佑樂負(fù)手而來,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如同早已刻畫在桑佳柔腦海里的那樣,雋永清朗,是這世上誰都難以相比的溫潤,如同白雪皚皚中的清風(fēng),如同撥云見日的溫陽,只一眼,便是永世難忘。
難得見到這么多稀奇古怪的人,長魚佑樂絲毫不見厭惡,一副云淡風(fēng)輕,沒什么脾氣的模樣,那身月白的長衫,襯得他俊朗極了。
他看了看臉色煞白的桑佳柔,輕笑道:“忘了,聽說桑家最近有好些大買賣在手,祝桑家節(jié)節(jié)攀升,如愿以償。”他的語氣清淺,卻像是充滿了嘲諷,根本一點(diǎn)兒誠意都沒有。
原來是來道喜的,眾人還以為消息很快傳出去,已經(jīng)有人聽說了桑家得了沙羅港的口岸,前來恭賀了,還等著桑佳柔說話呢。
可神奇的一幕發(fā)生了,苗林谷不認(rèn)識眼前的少年,只聽了語氣中的不善,和桑佳柔臉上的不快,開口質(zhì)問道:“哪兒來的渾人!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還不快給本官退下!”
這句脫口而出,絲毫沒有經(jīng)過考慮的話,讓桑佳柔倒吸了口冷氣,她沒想到苗林谷居然不認(rèn)識長魚佑樂!這可是夏商館的少主!怎么能有人不認(rèn)識他呢?桑家為什么要找這么一個飯桶來慧縣!
意料之外,長魚佑樂并沒有生氣,只平靜的說道:“本官?你也有臉自稱本官?”
為什么不可以自稱本官?眾人心下一驚,卻沒人敢開口詢問。
見苗林谷攥緊了拳頭,桑佳柔的臉色微不可察的又白了白,她自然知道原委,雖然苗林谷有鳳舞手中那枚中書監(jiān)印鑒的上任文書,可中書令孟平心并不在西越城,而掌管各級官員調(diào)任的致仕院律政令馮貴也因公在外,若是一旦詳查,這封上任文書,幾乎是可以認(rèn)定為無效的。
可苗林谷不識少年身份,他不疑惑長魚佑樂是在否定他上任的資格,而是憤怒他一個毛都沒長齊的毛頭小子,敢在惠城眾多有頭有臉的人物面前敢給他臉色看,況且今天還有鳳舞身邊的荔夫人在場,若是這事被鳳舞知道了,他真的可以收拾東西回老家了。
“放肆!膽敢對本官不敬!來人??!把他拿下!”
四周的侍衛(wèi)領(lǐng)命而動,卻在長魚佑樂輕飄飄的眼神中,還有桑佳柔凌厲的目光阻隔下,遲疑起來。
“還楞著干什么!”苗林谷不禁有些惱怒,府衙這些當(dāng)差的,一個個都是榆木腦袋聽不懂人話嗎?
長魚佑樂聳了聳肩,輕輕的笑了:“我來道喜的,你總攆我干什么?”
“消息傳得夠快的,可桑家不是你能攀附的人家,想在沙羅港分一杯羹?是白日做夢!”
沙羅港?長魚佑樂微微蹙眉,心里頓感不對勁,可他沒有多問,“誤會誤會!我白天從來不做夢,不像某些人。不過我還是祝福他們,千萬別有夢醒的一天,我去找朋友了!告辭!”
又是突然出現(xiàn)突然離開?今兒來的都是什么人呀!眾人垂了頭,眼觀鼻鼻觀心,紛紛后悔今天為什么要來這兒。
膽敢沒有自己的允許就離開,他是瘋了嗎?才剛剛上任,還沒來得及燒起三把火的苗林谷徹底被激怒了,他猛地拍了下桌子,將上頭杯盞盤碟掃落了一地,憤然喊道:“藐視朝廷命官!打探縣府機(jī)密!即刻拿下!押入大牢!”
侍衛(wèi)齊聲應(yīng)是,正要朝長魚佑樂而去,卻聽桑佳柔開口說話了。
“夏商館的少主。。。從來沒有朋友!”桑佳柔咬牙切齒!此刻的她才不會在意苗林谷不知死活的惹惱了不該惹的人,也絲毫不在意在場眾人所思所想,不知為何,她就是確定,長魚佑樂是來找小白那個丑丫頭的,她嫉恨!
院子里的氣氛比剛才郡王府世子出現(xiàn)時更加凝重了許多,夏商館的少主?這便是傳聞中的長魚佑樂!眾人的腦海里頓時閃現(xiàn)出了麗水河畔,精致華麗,甚至波瀾壯闊的夏商館!他們中有多少人活到這般歲數(shù),都不曾有底氣在夏商館里走上一趟!
雖說長魚佑樂并沒有官職在身,可天曉得,在場的所有人都恨不得跪在地上朝他呼喊,少主饒命,剛才所發(fā)生的一切,他們都沒有聽到!
苗林谷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鐵青,這個少年竟是長魚佑樂?他的身后明明有鳳舞和桑家撐腰,可為什么他就是忍不住害怕呢!他斜著眼睛看了看一旁的表妹,桑佳柔為什么不提醒自己!即便長魚佑樂是鳳彌身邊的人,是和鳳舞對立的人,但他身份低微,怎么敢惹?
“你跟我很熟嗎?怎么知道我沒有朋友?”長魚佑樂停下了腳步,微微扭頭,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如何,但那眼神里,卻是不容置喙的氣勢,還有讓人無地自容的蔑視。
桑佳柔覺得憤怒,因?yàn)樗臼怯袡C(jī)會的,可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接受了來自于桑家老夫人的教導(dǎo),桑家的子女要隱忍,不能張揚(yáng),不能委屈,她便失去了這樣的機(jī)會,如今她雖然一步登天,到了常人難以企及的位置,可那些錯過的永遠(yuǎn)不可能再回頭。
“我就是知道!”桑佳柔斬釘截鐵的語氣,徹底讓長魚佑樂笑了出來。
一旁的商婷卻是極力在掩飾心里的不甘,她明明是富貴人家的嫡出姑娘,這些年也認(rèn)識了很多權(quán)貴,甚至積累下了常人無法觸碰的人脈,可她就是站不到頂峰,造物弄人,還受了這么多苦難。
兩人不禁生出了對小白新一輪的嫉妒和憎恨,怎么偏偏是小白?怎么是如此平凡又可憐的小白,得到了所有她們想要的東西。
“你知道個屁!”這句話,是長魚佑樂和小白學(xué)的,用在桑佳柔身上,非常合適。
果然,桑佳柔臉都黑了,這樣粗魯?shù)脑拸拈L魚佑樂嘴里說出來,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你說什么?”
長魚佑樂優(yōu)雅離開,沒有再理她,可所有的事情就是這么巧,長魚佑樂才剛走到了門口,小白突然出現(xiàn)了,她端著菜小心翼翼的進(jìn)了門,猛地一瞧見是他,還以為眼睛花了,他們不是離開了嗎?怎么又回來了?小白看了看身后,又看了看院子里頭,但是沒有鳳彌的身影,她不禁想笑,這個場合,鳳彌會出現(xiàn)才奇怪吧?
“你又跑來多管閑事?”長魚佑樂劈頭蓋臉一頓斥責(zé),可落到眾人耳朵里,怎么聽得那么舒服,甚至還有幾分縱容?“也不瞧瞧今兒個是什么牛鬼蛇神在這兒扎堆兒,你就敢來?是我上次給的飯錢不夠是吧?你缺這幾兩銀子嗎?”
小白不禁臉紅,順勢將東西交給了身旁的小二,蹙眉低聲說道:“人家掌柜的還沒說什么,你操什么心!”
小二往前走去,站到了眾人視線之內(nèi),沉聲說道:“我們掌柜要不是看在比平常多了一杯的價錢,也不樂意接這活兒!”這句話,算是將所有人的顏面都扒了下來。
“你敢胡說!信不信我扒你一層皮!”果然,小二這句話,將眾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過去,“難道苗大人賞臉,你們掌柜的敢有二話!還想不想在惠城待了?要不要商會出面,替你們掌柜的教教你!”商婷雖然沒有膽量朝這里任何一個人動怒,但這些人里并不包括小二,她氣勢洶洶,絲毫不見剛才的溫柔。
小二連忙致歉,快步向前,堆著笑意說道:“是小的胡說了,苗大人肯來,是尚善小館的榮幸,只是商夫人,小的有一事要跟您說,您瞧著如今菜都齊了,可您特意囑咐的鮮果咱們卻弄不來,您說該怎么辦吧。”
采靈果的果子可是惠城的一大特色,商婷怎么能讓苗林谷和桑佳柔掃興,“沒人吩咐你這件事?”
“有!您身邊的小廝剛剛離開時,說要咱們?nèi)ゲ伸`果拿鮮果招待苗大人,可咱們?nèi)チ?,那地方空無一人,不知道該跟誰拿呀!您可是花了大價錢,掌柜的還特別吩咐過,千萬不能怠慢了您,可,拿不到鮮果,您說這罪過。。。您得向掌柜的給咱們求求情。”
“沒人?”采靈果沒有人?這絕無可能。
桑佳柔聽到了采靈果的名字,覺得刺耳極了,就算仁信坊也開了一家,在西越城聲名大噪,可她卻從來沒有光顧過,因?yàn)檫@個名字會讓她想起桑家那位被另眼相看的桑嵐。
“走吧!我有事找你!”長魚佑樂握住了小白纖瘦的手腕往外走去。
“跟我去南大夫吧,那兒清靜。”
兩人親密的動作落在了桑佳柔眼里,是那團(tuán)熊熊的怒火,她喊道:“什么爛果子!也敢隨便拿給本夫人吃!”
商婷忍怒,她真的很想潑桑佳柔一臉茶水,最好是滾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