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醫(yī)生爸爸!接電話啦!我是超級無敵可愛的諒諒牌專屬來電鈴聲喲……甘醫(yī)生爸爸!接電話啦!我是——”
“……喂?”
扯著嗓子尖叫的搞怪女童音,率先打破寂靜的夜,接著一道含糊不清的男聲打斷清脆的童音。
隨后漆黑的臥室被右邊床頭柜上的臺燈照亮,一個睡意惺忪的男人坐起來掀開被子下了床,光溜溜的走到床尾對面的紫色長沙發(fā)前,沙發(fā)上放著準(zhǔn)備好的起床要穿的衣服。
喜慶紅的大衣,米白色的長褲,白色的秋褲秋衣,黑色的高領(lǐng)毛衣。
甘醇挑挑眉穿上四歲女兒給搭配好的衣服,拿起手機(jī)貼在左耳邊出了臥室,“十分鐘后到?!?p> 兩層樓的小別墅亮起燈,他腳步匆匆的出了大門,小跑到停在院子里的黑色大奔前,握住駕駛室車門的把手。
“嘀嘀~”
車燈隨著解鎖聲閃了兩下,男人鉆進(jìn)車?yán)?,快速啟動汽車,等了一分鐘后才掛檔上路,從剛剛打開的鐵欄門躥了出去,在周圍的高層住宅樓之間的道路上疾馳出小區(qū)。
八分鐘后,穿著黑毛衣的甘醇奔跑進(jìn)住院部九樓的一間病房里,穿過站在病床前的兩個男人,停在病床前半跪下去,握住眼神清明的半老女人伸過來的手,聲音微微顫抖道,“阿姨……”
“好孩子……找個伴兒吧……你不欠小雅的……是她對不起你……你還年輕……別受她影響耽誤了……我替我女兒和你說聲對不起……你……你原諒她就給我外孫女娶個好后媽……好不好啊小醇?”
女人略帶乞求的目光讓甘醇無從拒絕,慢慢的點點頭,緊抿著嘴看著女人放佛被抽走全部生氣一樣的慢慢閉上眼睛,發(fā)出一聲輕嘆,“我安心了……”
“嘀——”
心電儀響了,甘醇站起來,慢慢松開女人漸涼的手,眼眶微微發(fā)紅的退到一邊。
女人的兩個兒子跪在病床邊神色悲傷的給中年女人蓋上裹尸布。
兩個男人正值壯年,下顎顫抖的著雙眼通紅,其中那個戴眼睛的走到甘醇面前,聲音啞澀道,“先……先送進(jìn)停尸間等一下,小龍已經(jīng)在來的路上了?!?p> 甘醇點點頭,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輕輕說了句,“節(jié)哀?!?p> 男人推開眼鏡揉了揉眼睛,扶正后咬著下唇轉(zhuǎn)身跟著推尸人往外走,甘醇仰了仰頭也跟了出去。
醫(yī)院的停尸間在住院部后面的角落里,非常偏僻。一般只做暫時停放剛?cè)ナ赖氖w用,不超過兩小時就會有火葬場的車來拉走尸體。
平時是李大爺在外面看著,偶爾進(jìn)去打掃一下衛(wèi)生。
推尸人是火葬場的工作人員,他停在停尸間的白色房門前,看了眼縮在墻角睡袋里的李大爺,轉(zhuǎn)頭對甘醇解釋道,“過年老李有點傷感,喝了些酒睡著了?!?p> “嗯?!备蚀键c頭,抬腳走上前伸手打開停尸間的房門,往左跨一步開了燈。
房門正對面的白色墻壁上貼了個大大的「奠」字,字體是黑色的。左右兩扇窗戶大開著,十分通風(fēng),日光燈也很明亮。
五十平米不到的房間里停著兩張停尸床,右邊的床上裹尸布異常拱起,兩個保鮮袋垂在床的兩側(cè),里面裝著紅色的液體。
像血。
“咦?這門上誰貼的字啊?”
推尸人沒注意到僵在原地的甘醇,疑惑的撿起飄在裹尸布上的白紙,翻個面讀了起來。
“過年好呀~過年好呀~祝福大家過年好~祝您您好運常伴,健康長壽!
另外十分對不起,我很抱歉給您添了麻煩,希望你提前做好心理準(zhǔn)備,我不想嚇到您(是我偷溜進(jìn)停尸間自我結(jié)果了)——什么鬼?”
說到這,推尸人納悶的撓了撓頭發(fā),轉(zhuǎn)頭看了眼身后陷入悲傷的兩個青年男人,又繼續(xù)念了起來。
“我已經(jīng)寫了遺書證明我是在清醒意識下決定要自我了斷的,我父母不會蠻不講理的。我定了鬧鐘,凌晨四點的時候我父母會趕來替我收尸,如果可以的話,請把我能用的器官都捐獻(xiàn)了(我腎超好的,一定要趁新鮮保存好,移植給能匹配上的腎病患者?。?p> 而且,我的心臟也挺健康的,眼角膜不新鮮了可能用不了,但我肝也好,我身體超棒的……
那個最后啊,我真的不后悔。有一種人向往自由,而我已經(jīng)得到徹底的自由了……
最后一個愿望希望來世不再當(dāng)人類。很抱歉,希望您能原——”
“讓開!”
甘醇急切的吼聲讓推尸人激靈了一下,看到甘醇抱著個年輕姑娘站在門前,驚呆瞪大眼睛,腿軟著扶著停尸床往后挪了兩步,“哎媽呀~”
旁邊兩個青年男人也很震驚,看著抱著個小貓般哭泣的女人急匆匆往前面跑的甘醇。
“媽呀……我原諒你了……求你不要死啊妹子!”
推尸人慢慢站起來,擰著眉頭把尸體推進(jìn)去,看著旁邊停尸床上的紅色背包旁邊的保鮮袋,里面的紅色液體晃得人眼暈。
他慢慢走過去,拿起被綁在一起的雙層保鮮袋,掂量了兩下不禁松了一口氣,對著走過來的兩個男人道,“應(yīng)該能搶救過來……”
說到這,他放下袋子走到放著尸體的停尸床的尾部,恭敬的深深鞠了一躬,“陸阿姨走好,多虧了您才救回一個失意少女?!?p> 見狀,兩個中年也跟過去三鞠躬,一邊擔(dān)憂甘醇那邊的情況一邊悲傷著母親的離去。
急診手術(shù)室,甘醇怒視著偏頭拒絕吸氧的毛小邇,忍不住低聲呵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毛小邇頭暈?zāi)X漲的,看著甘醇憤怒的臉,笑了笑道,“甘醫(yī)生,不要救我,我還是能找到機(jī)會自我了結(jié)的……別浪費醫(yī)院資源了,活著真的,惡心啊。”
甘醇轉(zhuǎn)頭示意急診醫(yī)生開始縫合,隨后盯著毛小邇毫無血色的嘴,慢慢彎腰湊近毛小邇的臉,注視著她有些倦意的眼睛。
“你不想死,你綁在小臂上保鮮袋的打結(jié)力度有效延緩了失血速度?!彼吐暰従彽溃粗∵兊亩饧t透,蒼白的臉變的發(fā)粉,不知道是被他說中了還是單純的羞愧。
搖了搖昏漲的腦袋,毛小邇閉上眼睛,“我只是怕到時候血裝多了滑落下來弄臟地板,所以才系緊了點的……”
說著說著沒聲了,甘醇把臉擠在毛小邇的脖子間感受著她的頸部動脈,雖然微弱,但還是在跳動著的。
呼吸還存在,人還是活著的!
他松了口氣慢慢抬起頭來,站起身體看著毛小邇正在接受縫合的右手腕傷口,深的見骨。
沒人知道毛小邇在心里演練過多少遍割腕,多大的決心才能一刀見骨,然后用傷手去劃另一個手腕,而且這一刀也沒淺到哪里去。
更何況還干凈利落的灑了很少的血出來,用鐵絲撐著保鮮袋不貼在傷口附近皮膚上,保證血不漏出去。
他肯定,毛小邇想死。
甚至猜到她為自己計劃了多種死法,最后選擇在影響最小的醫(yī)院停尸間里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
遺愿是捐腎呢?
呵?
做夢吧你就!
甘醇揉了揉脹痛的胸口,讓急診醫(yī)生去忙其他的,自己來進(jìn)行傷口縫合,眼里的淚光漸漸被無影燈蒸發(fā)掉,認(rèn)真仔細(xì)的封著針。
他感覺一針一針的,像戳在自己心上似的,刺痛。
明明之前都是,愛笑愛害羞又有點呆萌的的女孩子,那么可愛。
怎么就,活不下去了呢?
卯時子絮
甘醇:蠢作者,快點讓小邇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