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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左邊來

第二章 倔強的闌尾

青梅左邊來 陶朱婆 2044 2019-09-30 22:54:26

  覃明看著掛斷通話的手機屏幕,還沒放回桌子上,就再響起。

  覃明看著那個號碼,頓了頓,接起,然后用略慢的聲音開口說道:“媽媽,我不回去,是的,因為你一定給我安排了一個淑女在家門口的咖啡店等我,若是你改掉了這個習(xí)慣,我會在周末回家看你的。

  另外,錢已經(jīng)給你匯到卡上了,請查收。”

  覃明說完,掛斷了電話。

  他每次回去,門口的咖啡店都坐著一個媽媽眼里的好兒媳婦人選,坐在那里等著他。

  他連名字都不記得的各個階段的女同學(xué)都有在那里出現(xiàn)過,只要云英未嫁的,他媽媽都能弄到場。

  他每次都要在那里耗費三個小時以上的時間話當(dāng)年,然后經(jīng)歷房子車子存款的各種查驗。

  到了他如今的年紀(jì),談婚論嫁簡直就像是另外一個時空的事,跟他自己倒是完全沒有任何關(guān)系。

  還好這里很安靜。

  但是他卻聽到隔壁有怪異的動靜——是的,他站在他家的門廊下,就能將隔壁花園范圍內(nèi)的動靜,聽得清清楚楚。

  他扭頭,果然看見隔壁的胖大媽推著嬰兒車,嬰兒車?yán)锏暮⒆诱龂聡聡碌乜摁[,他心里泛起異樣感,從門廊走到蝴蝶花紋的欄桿大門口,發(fā)現(xiàn)推著車子扶手的大媽面色蒼白。

  他更加覺得不對勁,因為大媽正在顫抖。

  “你還好嗎?”

  他輕聲問道,那大媽忙回答道:“沒事?!?p>  但是氣若游絲。

  很好,她有事。

  她飛快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迅速喚起了他的職業(yè)本能——她眼里有他很熟悉的那是被告的恐慌與警戒。

  但是他沒有再說什么,

  只是站在原地,腦子飛快地考慮他要不要干預(yù)這件事,若是要干預(yù),如何干預(yù)。

  那原本在嚶嚶哭泣的小孩,突然從嬰兒車?yán)镒似饋恚┖┑乜粗?,然后對著他笑了?p>  他回以微笑。

  方才,魏樂還說他,至少有五年沒有正常地正眼看跟他沒有業(yè)務(wù)關(guān)系的女人了。

  那并不重要。

  他將視線從小孩的臉上移開,看著大媽的臉,大媽眼里的警戒眼神退回去被一種奇怪的堅強掩蓋,她拿出了手機,顫抖著撥通了一個號碼。

  他靜觀其變。

  圍師必闕,退一步,海闊天空是律師必備的素養(yǎng)。

  就算方才的瞬間他有想象過,即便她是個拐賣嬰兒然后將其殘忍殺害的葉二娘式的人物,他也應(yīng)該冷靜,因為她已經(jīng)站在了嬰兒車的前面,擋在了他跟嬰兒之間。

  他的出現(xiàn),完全激起了她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

  她的狀態(tài)很糟糕,她的反應(yīng)很激烈,但是很正常。

  很怪異的正常。

  他手上經(jīng)歷的許多案子,只要跟女人有關(guān)的,都會發(fā)生更多的不可控因素,這個時候,進退的拿捏,比運用那些律法還微妙。

  她在身體很糟糕的情況下做出這種自然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告訴他,她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喂,是的,我……肚子疼,右邊,嗯,幾乎站不穩(wěn),主要有孩子需要照顧,是,她才一歲,沒有別人,地址……”大媽顫抖著說道,顫抖著,有條不紊。

  好,目前為止,除了她整個人的狀況有問題,其他都沒有問題。

  覃明見狀,退開到自己的大門前——或許是陌生人的出現(xiàn),在她脆弱的時候,激起了她的保護欲。

  他猜。

  所以他退到自己的領(lǐng)地。

  救護車十分鐘就陣陣很大地到了,這期間,大媽一直在顫抖,不能前行一步,但是她卻一直擋在孩子跟他之間。

  鬼使神差的,那個孩子一直扭頭看著覃明,好奇得緊。

  救護車車門打開,醫(yī)生出來,帶著一男一女兩個護士。

  醫(yī)生開始檢查大媽的身體,先是胃,然后是膽,胰腺,然后是肚子,小腹。

  男在旁邊協(xié)助量血壓心跳,女護士哄那個小孩。

  大媽在醫(yī)生按壓她的小腹右邊,松開之后,顫抖得更厲害了。

  他這個距離,看見醫(yī)生那些檢查程序,在心里默念:闌尾炎。

  雖然大媽沒有痛得叫出聲來。

  也許,她痛覺神經(jīng)比較遲鈍,也許,她不想叫出聲來,嚇到小孩,也許,她不想向他這個別有用心的陌生鄰居示弱。

  她的身體語言處處都在表達自己的權(quán)力。

  “你好,我是呂醫(yī)生,這邊是嗎?痛嗎?若是痛,你要出聲,嗯,配合一點……

  好,好,我懷疑是急性闌尾炎,你如今的癥狀,表明炎癥很急,很劇烈,疼痛的范圍這么寬,不排除已經(jīng)引起了腹膜炎的可能,所以現(xiàn)在我們要將你抬上擔(dān)架,要去醫(yī)院,檢查,然后立刻手術(shù)?!?p>  那個大媽看著醫(yī)生的眼神,倒是正常了許多,甚至露出了些許的病人該有的軟弱。

  覃明看著那個大媽,不禁想:

  她忍了多久?

  若是沒有他方才的‘攻擊’,她會顫抖著,講孩子推出小區(qū),然后坐出租車去醫(yī)院嗎?

  呂醫(yī)生跟男護士將大媽和孩子抬上車子。

  “覃明,你在這里?哇,太巧了?!眳吾t(yī)生猛一回頭,才看見覃明,驚訝地打招呼。

  “需要幫忙嗎?她們家沒別人,我跟著去或許能方便點?!瘪魑⑿χf道——他是瞎猜的,但是應(yīng)該正確無誤。

  ——畢竟人都這樣了,還沒有別人跟著出來,是沒有別的家人吧?。

  而且她在電話里也這樣說了。

  護士對著他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項,特意強調(diào)說,她麻藥還沒有退去之前,不能抱孩子。

  她是抱著孩子做的手術(shù)。

  沒有人能勸說她放棄這個決定,最終大家都妥協(xié)了。

  現(xiàn)在孩子睡著了,趴在她安裝了心電圖監(jiān)控線路的胸口。

  四個小時過去,

  坐在病房門口的椅子上的他,聽見她放了一個巨響的屁。

  他第一次從一個屁里聽到了頑強的生命力,也很強勢滴詮釋了母愛的頑固跟偉大。

  基于所有美好善良的三觀跟他此刻奇怪的心境,他替她找來了護工,然后本來想直接回家的,繼續(xù)過他清凈的田園周末,畢竟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凌晨三點一刻。

  可是他看著那長長的走廊上,都是伴侶小心翼翼甚至愛憐地扶著病人在走廊上走動,壓下他多余的奇怪的善意,回頭,走進大媽的病房。

  是的,他回到她的身旁,感覺她立刻緊張起來了。

  他的好意,她會理解成別的——他知道。

  她看他的眼神,不是女人欣賞男人——而是一只受傷的母老虎,看著闖入她領(lǐng)地范圍的其他物種。

  “我是律師,不是黑道人物?!彼肓讼?,開口說道。

  雖然她眼里因為他正中要害的解釋而閃過明顯的恐懼,但是她掩飾得幾乎沒有痕跡,而他還是試著解釋道:

  “我也不是喜歡多管閑事,只是你若出事,必然會牽連到我。

  我們是鄰居。

  在你痊愈期間,我可以在這里,照顧你們母女。

  我保證不會跟任何人泄露你的隱私,也絕對不會做出更嚴(yán)重的傷害你的身體和利益的行為。

  若是不信,你可以計時付費?!?p>  “謝謝?!贝髬寷]有任何情緒地開口說道,聲音像來自某個地窖里,還沒有拒絕,就聽見護工走了進來,對著覃明吼道:“哎喲,你是死人嗎?快幫忙給孩子換尿布??!

  我先把尿給她倒了,然后替她擦身體,你看看她,衣服都濕透了。

  快,就沒見過你這么欠揍的丈夫。”

  她正單手給孩子換尿布——她出來的時候,將什么都帶周全了:奶粉,吸奶器,尿不濕,替換的衣物。

  但是都是孩子的。

  因為她單手在給孩子換尿布,所以他才回來,才試著跟她解釋自己的好意——在必要的時候,他可以是個廢話連篇的人。

  孩子趴在她的胸口睡覺,尿從紙尿褲前面流了出來,將她胸口給濕了一大片。

  她里面穿的是哺乳衣,也濕透了。

  他覺得,他若走了,或者被她趕出去,都是王八蛋。

  加上護工過于嚴(yán)厲的話,他立刻動手,替替抓住了她女兒的雙腿。

  她的眼里,閃過復(fù)雜的情緒,有些隱忍,但是她斂下了雙眼,將空出來的手,抽了一張濕紙巾,給孩子擦屁股。

  她妥協(xié)了,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同意留下了。

  孩子很乖,并不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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