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宇文諾來到陰暗潮濕的牢房。
這里充斥著血腥味,置身于此,有一種深深的壓抑感和絕望感。宇文諾皺著眉,捂著鼻子,尋找著他的蹤跡。
在一間審訊室里,宇文諾看到了他。他被鐵鏈捆著手腳,動彈不得,身上的衣服已破爛不堪,上面充滿了血跡。他的眼睛緊閉,低垂著頭,凌亂的頭發(fā)遮擋住了半邊臉。從他的臉上,看到痛苦扭曲的表情,以及鞭打的痕跡,但卻看不到半點屈服、順從的神情。
“喂!你醒醒?!庇钗闹Z在他的耳邊叫他。他的頭抬起,眼睛微微睜開,然后把臉別到一邊。
“你!”宇文諾覺得他真的太不識抬舉了,這時,她就更加希望這個強硬的人能夠屈服,向她求饒。
“實話跟你說吧,你現(xiàn)在的處境已容不得你這般狂傲。沒錯,這全拜本公主所賜。不過,我可以給你留一條活路,只要你愿意跪下來向我求饒,從此供我使喚,本公主可以保你不死?!?p> 宇文諾認為一個人在絕境中,會拋下往日的一切自尊,沒有人會甘心赴死。
然而,他依舊很平靜,并沒有多大的歡喜,反而有一絲無奈,“公主殿下想要我死,我怎能不死,請公主不要在一個將死之人身上浪費時間了?!?p> 宇文諾不明白,他為什么不肯低頭呢?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在他身上花費時間。她高傲的心仍想讓他拜倒在她的腳下,讓他為他的無禮、倔強而懺悔。
“聽說這把劍是你最珍貴的東西,相當于你的生命。”宇文諾舉起手中的鐵劍,用手撫摩著它,想著這把劍再平淡無奇了,有什么可珍惜的?“那我把它毀了怎么樣?”
宇文諾看著他的眼睛瞪大了,他的手在抖動著,最后他聲音沙啞著說:“你到底想怎么樣?公主殿下為何要跟一個小小的侍衛(wèi)過不去?”
宇文諾反而很得意,“我不想怎樣,只要你求我,我就放了你,而且你今后只能為我一個人效命,要求絕對的忠心?!?p> 他卻一聲不吭,依舊一臉的冷漠。宇文諾看到角落里有審訊犯人用的火盆,她走過去,持劍于火盆上方。
“怎么樣?你不答應(yīng)的話,本公主就把它扔進去。”
鄭原的全身都在劇烈地顫栗,仿佛自己被置于火焰上方烘烤,下一刻就會化為一片灰燼。
“好。我求你?!彼曋?,一字一句地說。
宇文諾此時十分得意,心靈上得到了某些滿足。她沒有注意到一只蟑螂落于她的手臂上,她一聲驚叫,手一抖,劍就要落于火中。
“不要?!?p> 沒人知道,這把劍對于他特殊的意義。傳來聲嘶力竭的一聲叫喊,然后是金屬裂開的聲音。下一刻,劍剛投入火中的一剎那,被他撈了出來。
宇文諾的腦子一下子轉(zhuǎn)不過彎來,他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鐵鏈被他震開了,剛才自己無意中犯了錯誤,那自己的處境……
一股恐懼感襲來,宇文諾對上了他如地獄般陰沉的眼睛。來不及跑,感到一陣眩暈,自己已離開了地面。
“放肆!放本公主下來,本公主可以既往不咎?!?p> 宇文諾意識到自己的危險,仿佛下一秒自己就會被置于火中,化為灰燼。她被強勁有力的手高高舉起,而這雙手的主人此刻一定對自己恨之入骨。宇文諾覺得自己實在是在玩火自焚,本想駕馭他,現(xiàn)在反而被他駕馭,動彈不得。
“救命,來人。”
宇文諾一邊不停地掙扎,一邊大喊,一隊禁衛(wèi)軍聞聲前來。
“不知死活的奴才,快放開平意公主,否則讓你死無葬身之地?!?p> 領(lǐng)隊的人見到這一幕,既驚訝又驚嚇,暗命其中一人繞到他身后,伺機救公主。
鄭原看到一群人圍著自己,好像于幻境中忽然清醒了過來。他意識到了自己做的事,感到她在微微地顫抖。他正欲放下她,背后一陣劇痛,意識快要消失,手臂承受不了巨大的壓力,她將要摔在地上。
宇文諾認為鄭原是有意而為之,且在眾目睽睽之下,心里對他的恨又加重了幾分。可下一刻,她又被他攬在懷中,避免了狼狽地摔在地上。在看到他的臉在自己面前時,宇文諾想都沒想一巴掌甩了上去。
緊接著發(fā)生了令她想不到的事,眼前的人身子一傾倒在地上。宇文諾看見了在他的背后舉劍的人,她的腦子一下子變得很亂。
“公主受驚了,請問公主,這個人怎么處置?”領(lǐng)隊的人上前,一臉恭敬地說道。
“他是我的侍衛(wèi),自然由我?guī)ё咛幹?。來人,送去浣清宮?!?p> “可是,這不符合規(guī)矩,不合適呀,公主三思。”
“合不合適我說了算。”宇文諾瞪了他一眼,徑自走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宮殿。
“怎么樣?太醫(yī)?!庇钗闹Z一臉焦急地說道。
“稟公主,患者中劍雖深,所幸自幼習武,身體強健,并沒有性命之憂。只要休養(yǎng)數(shù)日不要勞累,再配以湯藥服用即可?!?p> “謝太醫(yī),太醫(yī)請?!?p> 在太醫(yī)走出去時,宇文諾聽見他的自言自語:“如此善良的公主,真是太少見了?!?p> 善良?宇文諾聽見他如此評價自己,有些難以接受。她平時一直都是對人毫不留情的,以捉弄別人為樂,怎能稱得上善良?真是一個糊涂的太醫(yī)。
在一間偏房里,宇文諾看著躺在床上的鄭原。眼睛直直地看著他,手托著頭,心里不自覺地回想。
明明自己那樣嘲諷他,羞辱他,甚至威脅他,差點兒毀了他最珍視的東西。為什么他沒有傷害自己,反而還強忍著傷護著自己呢?
門簾響起,宇文卿進入,在看到床上的鄭原時,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剛才去你寢殿找你,你不在,好不容易找到這兒來,你竟在看護這個侍衛(wèi)。小妹,我都聽說了,這個奴才不知死活,意欲謀害你,你為什么還救他?”
“我……我也不知道。皇兄,他沒把我怎么樣。”
“以下犯上本就是死罪,更何況,他已是死囚。小妹,如果你不忍心看他受折磨至死,那皇兄給他一個痛快。”說著,宇文卿從腰間拔出一柄短刀,目光凌厲地看著他。
“不,皇兄,你不能殺他?!庇钗闹Z在他就要接近鄭原時,擋在了床前。
“為什么不能?小妹,你舍不得他死,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宇文卿看著她略顯慌亂的眼睛說。
“當然沒有。我作為一國公主,怎么會喜歡一個侍衛(wèi)呢?”宇文諾自作鎮(zhèn)定地說。
“當真沒有嗎?那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為何你會出現(xiàn)在大牢里,你是想放他出去,對嗎?如果別的奴才對你不敬,你早就連眉頭也不皺一下地處罰他,但現(xiàn)在你卻在保護他。你如此袒護一個男的,不是喜歡他那是為什么?小妹,你騙不了我,也騙不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