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寧在床頭柜的第二層找到了那枚銀色、中指大小的鑰匙,將其放入懷中藏好,然后掩上門回到前臺,趴在桌上假裝睡覺。
其實(shí)倒不用假裝,才剛趴下,睡意立刻洶涌來襲。不過因?yàn)榇蟀滋焖X,這一睡還沒過癮,便被人輕輕搖醒。
陸寧睜開眼,只見一名戴著口罩的少女趴在前臺上,笑著道:“大畫家,怎么上班還開小差?”
陸寧一邊揉眼眶,一邊拉開抽屜取出鑰匙遞給她,一副還沒睡醒的模樣,笑道:“昨晚練畫太入神,一不小心半夜也停手?!?p> “今天五樓沒人吧?”蒙面少女問。
“沒人,你是第一個?!标憣幍?。
少女左右瞧了瞧,見附近沒人,小聲說道:“要不你跟我上樓去?給我畫幾張?”
“我現(xiàn)在好困,下次吧。”陸寧道。
“哎呀,你不要這么小氣嘛?!鄙倥恋馈!皫臀耶嬑鍙垼憬憬o你點(diǎn)甜頭嘗嘗。”
“姐姐你看?!标憣巸芍皇职抢谘廴??!熬臀疫@樣,仙女都能畫成胖老虎?!?p> “這樣......那好吧。”少女頗為失望地道?!拔颐魈煸賮?,你可不能再不答應(yīng)。”
“必須的。”陸寧滿口答應(yīng)。
等少女離開,陸寧趴在桌上,不一會兒又睡著了。沒辦法,實(shí)在太困,在那綠紙上寫幾個字耗費(fèi)的精力,比連畫三四張畫少不了多少。
好不容易捱到天黑,等靜安圖書館眾人都已睡下,陸寧推開康伯的房門,將床下帶血的衣服拿出來,跑到后山一把火燒了干凈。
干完這一切后,陸寧才沒事人似的回到僧舍,洗個澡舒舒服服地睡下了。
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有人發(fā)現(xiàn)康伯遍尋不著,好像失蹤了。情況被報到俞斜橋和圓登那里,兩人組織人四處尋找,忙活了一天一夜,卻是沒有絲毫收獲。
這時有人想起前天晚上陸寧沒有回僧舍睡覺,有些蹊蹺。俞斜橋因叫陸寧到辦公室,問起這事。
陸寧雖然心跳劇烈,緊張不已,臉色卻仍然鎮(zhèn)靜:“不知道,前天我在前臺畫畫,畫到半夜睡著了,并不知道康伯去哪兒了?!?p> “哦好,明天上午花夫人過來玩,你準(zhǔn)備一下?!庇嵝睒驔]有繼續(xù)糾結(jié)這件事。
“我最近正好有個新想法,明天畫給她看。她應(yīng)該會喜歡的?!标憣廃c(diǎn)點(diǎn)頭道。
“好,那就好。”俞斜橋道。
陸寧沒想到康伯失蹤的事,這么容易就揭過去了。俞斜橋問過一次后,再無人提起此事。
三四天后,這晚等夜深人靜,陸寧走進(jìn)五樓大廳,點(diǎn)起屋內(nèi)的燈,將手掌按在西南墻角,往北數(shù)了二十個手掌,然后用力一掀。
“啪嗒?!?p> 一片巴掌大小的鐵皮被陸寧從下往上掀起,露出下面一個鑰匙孔來。陸寧從懷里摸出鑰匙,擰開鎖往后一拉,拉出一只三尺來長的鐵柜子。柜子中別的沒有,只有一只匣子。
匣子沒有上鎖。
陸寧輕而易舉地揭開木蓋,里面用黃緞墊底,放著一柄三尺木劍。木劍顏色老舊,宛如枯木。劍萼劍柄看起來也不干凈,滿是灰塵的樣子。
木劍旁邊有一個筆記本,書頁用老羊皮紙制成,寫著幾個方塊字,陸寧一個也不認(rèn)得。
翻開扉頁看里面的內(nèi)容,用的也全是異國文字。陸寧雖不懂內(nèi)容,但此刻也看明白了,這本書估計是一本日記。
北賊無恥,盜用武國的文字作為官方文字,并聲稱是他們的發(fā)明。因此這些文字不可能是北國的,但這些字隱約間又有些熟悉。
回憶了半天,陸寧將書放入懷里,鎖好鐵柜,走到三樓一個角落里。找了半天,終于找到一本三寸多厚的書,燈光下封面寫著:武周對照字典。
陸寧有些興奮,果然是周國文字。課堂上有提過這個北極之地的遙遠(yuǎn)國度,不過所有的文獻(xiàn)里卻是沒有關(guān)于它的任何記載,當(dāng)下迫不及待地對照字典,一個字一個字地將日記翻譯起來。
這本書的名字叫做“費(fèi)東極的手札?!?p> “挽袖曲徑通圓滿,極目九天結(jié)金丹?!?p> 翻開扉頁,整整一頁就只有這十四個字。再往后翻一頁,就到了第一篇日記。
陸寧試著翻譯了一下,只見這篇日記寫著:
白澒歷2876年7月15日,晴朗。
今天終于能離開這個鳥家,老子真是受夠了氣。
我費(fèi)東極在這里發(fā)誓,如果不能魚躍龍門,手刃那個養(yǎng)小叔子的賤女人,終生不再回窯城。
今天我往西走了五十里,準(zhǔn)備去廣闊的祁云山脈,在那里狩獵、尋找靈藥,為我的復(fù)仇計劃積蓄力量......
翻譯完第一篇日記,不知不覺已經(jīng)過去兩個多時辰,陸寧回過神來,因怕眾僧人起疑,連忙將字典藏在抽屜里,筆記則揣在懷里,回到僧舍睡覺。
后面陸寧差不多以每天兩到三篇的速度,將筆記的翻譯寫在一只空白本子上,辛苦了一個多月后,終于將每篇筆記翻譯完。
字典雖然能將周國文字翻譯成武國文字,但有些俚語和有著典故的句子,則翻譯過來也讓人不明其意。陸寧沒辦法,閱讀時只能略過這些難以看懂的字段。
根據(jù)可以看懂的部分,陸寧大概能知道,這本筆記的作者叫作費(fèi)東極,乃是一個出生在窯城的小伙子(具體年紀(jì)不詳),不知因什么緣故,要離開窯城去祁云山脈狩獵采藥。開始是獨(dú)自一人行動,后面加入過兩次狩獵采藥的隊(duì)伍,但都鬧得不很愉快。因此一氣之下,決定獨(dú)自進(jìn)入祁云山脈深處。
孤身旅行,遇到危險自然更加難以處理。因此數(shù)番遇險之后,在一次逃亡中,他迷失了方向。受傷后被困在一個陰暗的山洞里又冷又餓,最后孤獨(dú)地死去。
陸寧著重尋找關(guān)于木劍的描述,終于在最后十篇找到了一點(diǎn)線索——有次費(fèi)東極在山中趕路,不巧偶遇了一副尸骨,當(dāng)時這把劍正握在死者的右手上。
費(fèi)東極閱歷很豐富,馬上認(rèn)出這把木劍乃是由青丘桃木削制而成,頗具價值,于是撿起來帶在身邊。
陸寧正出神讀著筆記,忽然聽見腳步聲響。
俞斜橋喜滋滋地走進(jìn)來,將一本薄冊子扔在前臺桌上,翻開其中一頁,指著一張畫作興奮地道:“你的畫作,登上《云中》雜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