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十一 修復、余光、青煙
夜間的森林暗沉死寂,外面的月光再亮也很難侵擾一二,偶有縫隙讓其透下,又被枝葉割裂成細碎的小片,但依舊頑強地在樹蔭中搶去了一席之地。
一片月光正好照在望山的臉上,他獨臂持一柄長戈站在林地中央,周圍的斑斑光影之中,還有其他人影隱約可見。
這里是天穹破口的正下方,望山閉著眼,將意識投射到了天上那塊“傷疤”的規(guī)則深處。
在此界,象征著苦難與死亡的天穹破口對于禽人卻有另一番意味,這是他們的來路,也是他們的歸路,維系著他們的后援與支撐。
聯(lián)軍南來就是為了這處破口,如果能夠消滅禽人,望山會有足夠的時間來吃透里面的規(guī)則,然后將破口完全修復,徹底免除來自禽人的后患。
不管是感悟規(guī)則還是修復規(guī)則,肯定都需要一個安定的環(huán)境,可現(xiàn)在還在戰(zhàn)場,既不安全,也不穩(wěn)妥,再加上時斷時續(xù)的感應對精神也是種傷害。
但大的局勢已經(jīng)不允許了,這是他倉促間能想出來的唯一辦法。
禽人對于天地規(guī)則的變化很敏感,感知的范圍也是極廣,之前他們一直利用這點狙殺此界落單的仙師。
而現(xiàn)在望山也是要利用這一點,將禽人全部勾來。
……
結合疆域、人口、從屬等各方面來看,十六宗血脈中以已經(jīng)叛離的云烈二家最為勢大,實力難以撼動,再留下這隊禽人了,讓他們從容內(nèi)外勾結,此界就徹底完了。
而此界完了,望山城又怎能獨存,那些信他追隨他的子民又怎能幸免!
就為此,望山也是斷然不愿放過這支禽人的,可鋒銳中又有以伏符為首的宗族子作亂,他也不敢再冒險驅使了。
雖然倅令們也是望山城的子弟,可宗族已經(jīng)在他們心里種下了一絲裂縫,戰(zhàn)陣之上的軍心可容不下這絲裂縫的侵襲,畢竟賭什么都不能賭人心。
如今護衛(wèi)在望山四周的這些士卒比較特殊,他們原本是鋒銳軍中的傳令與斥候。
這是唯一能夠避免宗族對倅令影響力的辦法。
與倅令的直接任命不同,在鋒銳軍中,能身為斥候或者傳令的,都是軍中老卒優(yōu)中選優(yōu),其實重要性絕不弱于普通倅令。他們不僅要求忠誠堅毅,大膽心細,而且還能做到識文辨意,戰(zhàn)技更是非一流不可。
在鋒銳軍中,不管是斥候還是傳令都是由千刺一手訓練出來的,絕沒有宗族插手的余地。
正是有這一幫鋒銳老卒,望山才敢在這里分心兩用,以身為餌。
不過在此地的斥候傳令,人數(shù)還不到鋒銳編制中的半數(shù),其余都由千刺帶領去往他處。
云烈兩家戰(zhàn)敗后留下大批俘虜,其中既有身份尊貴出身宗族的甲士,也有無人在意的賤籍奴兵。趁著伏符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千刺以允諾除籍為憑將這些奴兵盡數(shù)收編,然后再把斥候傳令填入做骨,竟也勉強整備起一軍,在森林外圍立起一道防線,盡力攔截、打散禽人。
從海邊趕來的禽人,肯定是拋下了全部輜重以及不識紀律的蠻子,而且體力多數(shù)已經(jīng)耗盡,自然也需要時間來休整、重新編伍。
可天穹破口就是他們的命門,當感知這里的規(guī)則變化,就算交了性命他們也會立時沖過來的。
混亂的編伍,再加上奴兵的阻截,決定了,出現(xiàn)在望山面前的不會是一支軍隊,最多是一支支零散的、被完全壓榨光了余力的禽人小隊。
……
“三只!”一名躲在樹端,手持弓弩的斥候探頭往下提醒,“北偏東,百步…五十步…”
禽人越來越近,快至頭頂時,望山收回了探入破口的意識,由于有樹冠遮擋,禽人肉眼是看不見望山他們的,全靠對規(guī)則波動的感知追尋過來。
驟然失去了感應的目標,三名禽人茫然無措停在空中。
這時一蓬箭雨自樹冠下飛出,完全覆蓋住了他們身形。
樹木的高度幫弓弩縮短了射程和瞄準的難度,三名禽人根本來不及躲閃,瞬時就被扎滿了箭矢,失衡掉落。
“又來了一隊,十只,百五十,北偏西?!?p> ……
就算禽人在森林外無心戀戰(zhàn),只是不計損耗地試圖擺脫攔截,而奴兵也算盡力,但還是不斷有禽人小隊突破防線出現(xiàn)在這里。
一批又一批的禽人沖了過來,然后被殺滅,人數(shù)越來越多,頻率也在變快,逐漸連續(xù)在了一起。開始時那種省力輕巧的伏殺早就難以為繼了,全是硬碰硬地對撼。林地中央,以望山為圓心,都已經(jīng)被法術轟出了一片平地,雙方的尸體遍布在林地的每一個角落。
雖然和鳥一樣有著一對翅膀,但就戰(zhàn)斗一途來說,森林對禽人并不友好。進入林間,天生的翅膀反而會拖累去他們的那份靈動。而飛在上面,樹冠會遮去他們原本遼闊的視野,并讓那些趴在樹上的弓弩更容易找到自己的靶子。
只是可惜,此處鋒銳的人數(shù)太少了。
……
天快亮了,森林的邊緣,白光連成長線起于天際,另有一串火把如同長蛇一般,橫著身體向森林的邊緣迫近。
……
連綿的戰(zhàn)斗不知道持續(xù)了多久。
最后一名戈手倒下了,周圍已經(jīng)看不見站立的鋒銳;。
望山又失去了一條右腿,僅以獨腿獨臂支撐著。
一具禽人的尸體砸了下來,望山失了敏捷,意識也有些模糊,再也難以閃身,而遠處還有另一名禽人懸在空中,趁機施放法術。
尸體將望山砸翻在地,他已經(jīng)無法起身了,法術也到了眼前。勉力舉起右手抵擋,冰霜瞬時將其覆蓋,然后順著他的右手向上蔓延,先是小臂,接著過了手肘到了肩膀。
望山用最后的那只左腿用力一蹬,身體平平彈起,又重重地摔回到地上,右臂朝下撞擊地面,直接碎裂成一地的帶霜肉渣,但至少冰霜法術的效果被打斷了。
在空中施法的禽人背后突然中了一箭,箭矢來自于茂密的綠葉之后,可寬厚的背翅翎羽抵消了大部分的傷害。禽人急忙回轉身,在弩機上完弦之前又完成了一道法術,大蓬火焰爆出,直接覆蓋了弩手藏身的整個樹冠。弩手已經(jīng)發(fā)覺不妙,準備躍身跳下,可終究慢了一步,最后掉落在地上的只是一具焦黑尸體。
這時,望山壓榨出了一點精力,也完成了一個法術,隨即就有大蓬的鮮血從各處竅口噴出。
不過與此同時,透明的利刃也穿透了禽人的胸口,帶起一道長長的血鏈。
……
這好像是最后一名禽人,不知道后面還有沒有,而鋒銳也已經(jīng)全部陣亡了。
頭頂?shù)奶祚房此普?,恢復了本來顏色,只是偶爾還能看到一些余光閃過,不管怎么樣禽人都晚了一步。
望山不僅斷去雙臂一腿,心口位置還有一道橫跨整個胸腹的見骨創(chuàng)口,半面臉龐更是被連肉削去。
他還有最后一點清晰的意識,很清楚破口并沒有徹底修復,終有重新裂開的那一天,可他已經(jīng)沒有時間了,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他不甘心,于是用盡所有的精力,施放出一個他也不知道功效的法術,這是最后一個法術。
法術湮滅無音,也不知道到底是成功,還是失敗。
望山的氣息越來越虛弱,意識也在漸漸沉淪,用來封堵傷口的法術陸續(xù)失效,鮮血不斷滲出,帶走最后那點生命。
……
晨風從森林外帶來隱約的人聲,滿是焦急的味道,難辨真假。
跳動的胸腔停止了起伏,照亮夜晚的火炬已經(jīng)燃盡,只剩最后一縷青煙……
酣醉夢三百
真的好凄慘?。∏笸扑]。求收藏、求新投!序幕總算寫完了,下一章主角出場——啊——你們好好說話,不要打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