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禮畢、魔怔、呼救
夜色襯托著火光,狂風(fēng)調(diào)戲著冷月。
時間枯燥且緩慢地流逝著。
整套儀式的內(nèi)容看起來繁瑣、漫長以及做作,可唯獨缺少的卻是葬禮最該有的哀傷氣氛。
終于,流程走到了最后階段,高臺下面的柴薪被引燃了。
陣陣狂風(fēng)吹過,大火熊熊而起,濃煙飄浮,熏燎著沉寂的夜空。
原本高臺的最頂端,一匹白布包裹著的老白首尸體,此時,已被饑餓的橘色火焰舔舐吞沒。
這場大火也不知道到底焚燒了多久,期間寒風(fēng)不止,一片又一片的暗云飄了過來又被吹走,可不斷冒出的黑煙卻很難被吹散,始終遮蔽著頭頂?shù)奶炜?,連月光都清減了幾分,暗淡了夜色。
路遠(yuǎn)他們被強制跪在原地一動不動,不時有白色的灰燼飄落到身上,腿腳變得僵硬麻木,失了知覺。
終于,有人開始組織前列的吃土奴上去撲滅掉余火,露出一片殘垣,再從中挑揀出幾捧白色柴灰。
西山岢與那些頭頂峨冠的老人們一起,把那具土臺上的帶盔甲胄圍在中央,將白色柴灰摻上水拌勻,然后涂抹到盔甲表面,動作看起來頗為鄭重其事,嘴里還唱念個不停。
這些做完以后,他們又以看似莊嚴(yán)的姿態(tài)抬起盔甲,慢步送入塢堡,西山家其余的人也很快尾隨其后而返。
儀式終于結(jié)束了。
“附魂,藏甲,禮畢——”
……
————————————————————————————————————
第二日,新的一天,天氣晴好,少云,太陽竟有些回暖的感覺。
昨天的那場火燒到很晚,就算滅去了,直到現(xiàn)在還是有余煙繚繞。
西山家的塢堡里,整個晨間都靜悄悄的,少見人聲傳出,顯然都在補覺??赏饷娴某酝僚蜎]有這么好命了,他們睡得更晚,卻早早地就被趕下了田地。
……
大個子坐在路遠(yuǎn)身邊,手里拿著一把草梗,繼續(xù)編著奇奇怪怪的東西,難看的要死,也就丑兒那丫頭把大個子編出來的東西當(dāng)寶,稀罕得不行。
路遠(yuǎn)拿著一根長木,在用石斧打磨,他有點懷念曾經(jīng)的那把手杖,于是想再做一把。
昨天,大禮結(jié)束后,他與大個子兩人,一起各吃了十鞭子,算是以下犯上的體罰,但對他們來說,棍奴們揮鞭的力度如同撓癢一般,不值一提。
畢竟,由于西山岢的那一番話,所有人都知道,大個子在右岸的那種超脫狀態(tài),又回來了。
就算今天他們無所事事到現(xiàn)在,也沒有棍奴不識趣,敢過來指手畫腳派發(fā)活計了,就連老斧頭與丑兒他們也能跟著沾到光。
其實不僅僅是不敢靠過來,棍奴們簡直就是能躲多遠(yuǎn)就躲多遠(yuǎn),大概唯恐被記起之前的惡劣態(tài)度,遭到報復(fù)吧。
但總有一個例外的,那個例外就是小石頭,他的態(tài)度始終沒變過,對于黏在路遠(yuǎn)身邊有著非同一般的執(zhí)著。
……
直到太陽完全升起的時候,塢堡內(nèi)才有人聲漸起,接著很快就飄起了炊煙。沒多久又從塢堡大門內(nèi)走出一隊人,他們裝束干練,帶著兵刃行囊,明顯是準(zhǔn)備遠(yuǎn)行。
這一隊總數(shù)有十多人,全是精壯男丁,由西山岢親自帶隊。他們穿過了小橋,走出了村子,進入了樹林,眼看著折轉(zhuǎn)方向前往西面,山林的更深處。
這些人要去重新準(zhǔn)備與外界交易的貨物,也許是靠狩獵,也許是靠交換采集,但最方便的明顯是劫掠。
在這片山林里,劫掠似乎是件很慣常的事情,對象可以是蠻子,也可以是其他家族的村落,甚至可以是游商,只要你有那個本事,而且不怕被報復(fù)。
大個子始終注視著他們,直到這隊人的身影漸行漸遠(yuǎn),沒于山林深處。
……
到了中午時分,老斧頭與丑兒帶著午食過來了,現(xiàn)在他們又回到了過去那種獨立起灶,飯食管飽的日子。
與丑兒是老斧頭的親生娃不同,大個子的生父是名野外游商,播下種就沒了蹤跡;生母則是西山家的仆奴,肉身專門被用來招待賓客,后來生下大個子時因難產(chǎn)而死。原本大個子也是要注定早夭的,畢竟只是一賤奴的后代,沒人會在意,但不知老斧頭當(dāng)初是怎么想的,居然抱回喂養(yǎng),讓其有幸得以存活。
所以如今大個子對老斧頭幾乎是以父待之,言聽計從。
……
眾人分取了碗盞與陶罐,除了小石頭,老斧頭沒有準(zhǔn)備他的飯食,于是隨手趕走,讓他到別處去找食。
丑兒與大個子兩人遠(yuǎn)遠(yuǎn)躲開到一邊,大個子把自己編的那些糟爛玩意像獻寶一樣遞出去,換來無聲笑顏,而老斧頭只能在一邊無奈看著。
只見兩人紅著臉,一人用手偷偷比劃著動作,另一人不時附身耳語。
再怎么不甘也沒辦法了,老斧頭狠狠地吸溜了一口薄湯,轉(zhuǎn)而對路遠(yuǎn)說道。
“塢堡里的人空了,這是個好機會,今晚我們就逃出去吧。”
路遠(yuǎn)有些詫異,因為昨天西山岢表現(xiàn)出來的那種既往不咎,甚至想要招攬大個子的態(tài)度都沒有打消老斧頭的念頭嗎?畢竟已經(jīng)沒有危險了啊!
于是路遠(yuǎn)問了,可老斧頭的態(tài)度依舊堅決。
“不在于我和啞巴,而是塢堡里有人要殺丑兒。我知道,就算毀去了容貌,依舊不肯罷休。”老斧頭恨聲道,“丑兒是我的娃,我沒辦法看著她去死!所以我必須帶她逃出去!”
“還好你是東面來的,只要能逃出去,他們的手就伸不過去了。”
“下午抓緊時間歇一會,養(yǎng)好精力,今晚要走的路很長,出山林之前可不敢休息。不過堅持個三四天就好了,到了平地,你就可以找回貴人的身份了……”
“那里的路我不熟,還得靠你……”
“遭過難的,希望你以后會是個好貴人的!那么我們托庇在你下面,也能安心了……”
……
老斧頭看起來有點小激動,容光煥發(fā),對未來的展望越來越美好,絮絮叨叨說了許久??闪硪贿叺穆愤h(yuǎn)卻不是一個好聽眾,他一直在心中猶豫,可最終還是沒有開口說出真像,畢竟他也是有私心的,在這里他就是一個低賤的吃土奴,朝不保夕,隨時都有可能丟掉性命,何不借此機會逃出去撞撞運氣呢?
至于欺騙,他也不是故意的,能解釋的都解釋了,是那老斧頭魔怔了一般,就是不聽而已。
而救命之恩,也只能等脫困后再擇機回報了,畢竟老斧頭救他也是有目的的。
路遠(yuǎn)在心中努力開解自己,只是越想越是心虛,更加不安了。
……
“看,那不是同簍嗎?”
說話的是小石頭,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又貼過來了,大個子也坐回了原處,路遠(yuǎn)心緒一直難寧,竟然連老斧頭與丑兒吃完飯離開都沒有察覺。
順著小石頭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紅鼻子正從塢堡里走了出來,身后跟著兩人,每人手里都提了一根長矛。
“同簍本來在同家只是一個仆奴,隨著現(xiàn)在的主母到了西山家,就被賜了同姓,命真好。不過他平時事特多,沒人喜歡他,所有人都煩他!”
“我聽說,白首當(dāng)初只交待要把你看押起來,就是他偷偷找尖奴要把你打死的!同家人就是這么小心眼!”
說完,小石頭縮了縮頭,緊張地四面張望一番。
路遠(yuǎn)沒有搭話,只是重新?lián)炱鹉歉L木,繼續(xù)打磨上面的毛刺木瘤,而鬼使神差地,長木的頂端已經(jīng)被削成了一個銳角。
大個子同樣沒有去聽小石頭的八卦,坐在一邊發(fā)呆傻笑,也不知道是在回味什么,手里繼續(xù)編著那些草梗。
……
同簍三人走進了村里,沒多久,自有一幫棍奴上去討好。對于他,路遠(yuǎn)與大個子只想遠(yuǎn)遠(yuǎn)避開,不被找麻煩就好。
過了沒一會,草廬那里突然傳出了呼救聲,聽著像是女聲,路遠(yuǎn)感覺有點熟悉。
可大個子聞聲后,臉色立變,沒有任何遲疑,丟了手中東西,從身邊藤筐里撿起一把石斧就沖了出去,盡顯焦急之態(tài)。
接著又響起了老斧頭哭嚎、謾罵的聲音,路遠(yuǎn)也再無猶豫,提起手中長木追了上去。
跑了兩步,回頭對身后的小石頭叫道。
“把大個子的藤筐背上?!?p> 轉(zhuǎn)身繼續(xù)追趕,路遠(yuǎn)他們待的地方在村外野地,離草廬還是有點距離的,大個子跑得很急,路遠(yuǎn)起步又晚了點,只能看著他的背影越來越遠(yuǎn)。
塢堡前的小橋上,路遠(yuǎn)遙遙望見一成年壯漢走了進去,一手提著長矛,另一手臂彎里夾著一個嬌小的身影,身影正在奮力掙扎、呼救,看著似乎像是丑兒。
兩人身形差得太多,丑兒的掙扎沒有給壯漢的步伐造成任何延誤。
這時大個子已經(jīng)跑進村落,身形隱沒于草廬之后。
路遠(yuǎn)提起力氣,奮力追了上去,他想了起來,老斧頭剛剛說過,塢堡里有人想讓丑兒死!
酣醉夢三百
推薦不見漲!收藏也不見漲!心塞!抹干眼淚向大家繼續(xù)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