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辯那天,是個好天。
天空藍的透亮,只飄著幾朵絮狀的云彩,天氣不算過分炎熱,舒適的微風一陣陣地吹。
常敏走在路上,嗅到風里還夾帶這校園里植物的香氣。
路邊大片紅色的曼珠沙華盛開的正正艷麗,在陽光下竟如同一片片跳動的火焰一樣。
不過她作為鮑春來的助理,自然是要跟在鮑教授身后,再加上鮑春來本身就長得高,顯得常敏就像一條小尾巴一樣。
參與答辯的學生早早的都已經(jīng)在各自安排好的教室里等著,教室里除了參與答辯的學生,還有來參觀學習的學弟學妹們,特別是明年畢業(yè)的那一批,都來提前感受一下這個氛圍。由于學校安排的是三月份進行開題,所以這群學弟學妹們實際上已經(jīng)有了自己明年大論文的方向,很多都是和自己的學長學姐畢業(yè)論文有相關(guān)性,致使他們也格外重視前輩們的答辯。
鮑春來今年畢業(yè)的幾個學生都安排在其他教室進行答辯,具體的答辯次序都是抽簽決定。
孔玉舟和程嘉佳還算淡定,他們兩個都在同一個教室答辯,抽簽的順序都在中間,壓力也不是太大。
劉銘和張偉在同一個教室,他們兩個就比較郁悶了,劉銘抽中第一個上臺答辯,張偉就是第二個。劉銘苦著臉,看著自己手里寫著1的紙條,張偉也郁悶,因為他的論文和劉銘的研究方向比較接近,劉銘排第一上臺,他排第二上臺,緊跟在劉銘之后,這對他來說真是大大的不利?。】墒莿懸灿X得壓力如山,答辯老師往往對第一個上臺的興趣最多,問的問題也比較多,反而最后幾個學生上臺答辯時候,答辯老師都問累了,也不會過多刁難。
盛文靜也不知運氣是好還是壞,被分到了學院王院長所在的那一個答辯小組,而王院長在答辯中喜歡各種刁鉆問題的這個習慣在學生中早已鼎鼎有名,甚至有的學生會把王院長所在的答辯小組成為“死亡之組”。
看起來盛文靜算是郁悶壞了,但最最郁悶的人,其實是董萬連。他郁悶的是,這組的答辯老師中,有一位正是預答辯時碰到的那個方教授——其實這些個安排提前一天就已經(jīng)通知了參加答辯的學生,董萬連當時還想找找關(guān)系看看能不能給他換個答辯小組,結(jié)果因為學校之前的風波還沒有完全平息,學校里本著公平、謹慎的態(tài)度始終是沒有答應給董萬連換個答辯小組。
連一向不會安慰人的鮑春來都對董萬連說“你盡力就行?!?p> 董萬連一聽,心更涼了。
答辯開始之后,常敏坐在教室的座位上,看著鮑春來認真的聽著參與答辯的學生論述論文內(nèi)容,屏幕上放著學生們精心制作的PPT,每逢涉及到數(shù)據(jù)的部分,他就格外留意。
第一個上臺的學生叫孫貴,好巧不巧居然是李教授的一個學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了前段時間李教授出事的影響,所以這個孫貴看起來準備的不是特別充分,論述的時候會突然有些思維混亂,不過好在及時調(diào)整了過來。但是在回答答辯老師提問的環(huán)節(jié)時,緊張的都有些結(jié)巴。
和鮑教授同組的一個答辯老師姓謝,這是個副教授,比起鮑教授那一臉嚴肅的模樣,這個謝副教授看起來要溫和得多,他從進教室后就與身邊的另一個答辯老師打招呼,兩人細細碎碎的閑聊了好一會。在面對李教授這個有些緊張過度的孫貴的時候,謝副教授顯得特別的和善,一再讓他不要緊張,慢慢回答就是。
但鮑春來對這個孫貴似乎格外不爽,臭著一張臉,似乎將一肚子想批評人的話都給吞了下去,正在艱難的消化一般。
常敏看見鮑春來這反常的樣子,倒是有些不太習慣,在她的印象里,他這個人可沒有這么好的脾氣啊,如果覺得不爽,肯定要指出來的,怎么這次這么給面子?難道是改了性了?還是天熱中暑傻了?不至于呀,這教室里空調(diào)開著,溫度現(xiàn)當適宜……
常敏心里這個小問號一直轉(zhuǎn)悠,整場答辯本以為會硝煙四起,但萬萬沒想到,居然一團和氣的結(jié)束了整場答辯,常敏心中的小問號越攢越多,畢竟她從未見鮑春來教授如此友善過……
小組學生全部答辯完成后退場,只留包括答辯老師在內(nèi)的答辯委員會在教室內(nèi)給出參加答辯的學生的成績,并商討是否通過答辯。
常敏自然也和其他學生們一起在教室門外頭的走廊里等著。
正在常敏覺得無聊的時候,聽見身邊有幾個學生在悄悄議論道:“孫學長的運氣真好,分到了謝副這一組?!绷硪粋€人也輕輕應道:“是啊,謝副人又好,還是校長親戚,一般人都得給個面子嘛?!边€有一個人感嘆道:“真希望我明年也能有這樣的好運氣。”
而他們口中的“孫學長”正是當時第一個上臺表現(xiàn)不佳的孫貴,孫貴正站在一邊和另外幾個同學一起提心吊膽的談論自己剛剛回答答辯老師的問題,各自都覺得自己回答的不好,對于答辯委員會能否給出通過答辯的結(jié)論他們都心里沒底,都在各自為各自的論文忐忑,但相比起來,孫貴的狀況似乎最危險。
但孫貴的同學也安慰他,說:“有謝副在咱們這組,我們應該都能過。聽之前的人說,謝副人特好,見不得學生難過?!绷硗庥袀€人也附和著說起來:“是的,以前我的學姐也是,當時在臺上就哭了,結(jié)果還是讓過了?!睂O貴卻有些心虛,說:“問題是,今年鮑教授也在這一組,有個比我高兩屆的學長就栽在他手里過,結(jié)果延期了半年才畢業(yè)。我真怕我也要重蹈我學長的覆轍?!?p> 眾人沉默,似乎對于孫貴的說法都頗以為然。
在一旁豎著耳朵聽著的常敏總算是明白了,原來這個謝副教授原來也是有來頭的,再一回想鮑春來教授在這次答辯會上的模樣,常敏頓時心中暗笑“原來這個鮑教授也是個俗人嘛,也知道有些人得罪不起?!?p> 又想到自己來學校也有一段時間了,而且都已經(jīng)轉(zhuǎn)正,但還是對學校里很多老師的情況不太了解,如果不是因為認識歐陽小雪,可能自己的信息閉塞到無以復加,畢竟鮑春來這個人貌似從來沒有在辦公室說過其他老師的八卦——常敏也完全無法想象鮑春來和自己聊八卦的模樣,只要稍微用腦子一想,常敏就覺得一陣惡寒,完全不能接受?!斑€好、還好……”常敏自我安慰,雖然鮑春來事多了點,但是事多也有事多的好處,沒時間和自己閑扯瞎聊,倒是一件好事。
結(jié)果出來后,學生們再次入場,由謝副教授宣布最終的評審結(jié)果:全部通過。
此次參與答辯的學生們都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彼此之間還偷偷使了個眼色,以謙虛的表示這都是僥幸。
他們這個答辯小組全部結(jié)束已經(jīng)快接近下午一點。其他組進行得快的十二點左右都已經(jīng)散了場,早就各自去吃午飯了。
常敏隨著鮑春來先回了辦公室,這個點食堂已經(jīng)沒有什么好一點的菜色了,再加上已經(jīng)是正午,天氣炎熱,鮑春來便讓常敏點了兩份外賣送到了辦公室。
結(jié)果常敏和鮑春來在辦公室剛拿到外賣不久,董萬連就來到辦公室對鮑春來訴苦。
其實當常敏看到他們答辯安排之后,心里也早有預料,畢竟之前預答辯時候那個方教授對董萬連的論文已經(jīng)是十分不滿意了,誰知正式答辯中董萬連又落在了這個方教授手里,常敏只覺得這個董萬連太倒霉了。
鮑春來也沒注意形象,一邊吃一邊聽董萬連一臉揪心的說著他答辯的時候,那個方教授又問了許多刁難人的問題。
等董萬連說得差不多的時候,鮑春來的飯也吃完了。鮑春來起身出門扔垃圾,董萬連就眼巴巴的看著,看起來頗為失魂落魄。等到鮑春來回來的時候,常敏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順便去洗了一把涼水臉,額頭前的幾搓頭發(fā)都濕漉漉的。
鮑春來終于對董萬連說:“那就延期半年吧,這半年好好再把論文打磨打磨?!?p> 董萬連一聽,感覺自己剛才那一番訴苦都是白說了,搖頭道:“可是我覺得那個姓方的教授就是在故意讓我不過的?!?p> 鮑春來卻說:“你剛才和我說過他們問你的問題,我覺得他們說的很有道理,你是不是覺得都挺耳熟的嗎?”
董萬連一愣,隨即輕輕的吸了一口氣,有些尷尬的說:“鮑教授,那些問題您之前確實也提過,但是我那個時候不是覺得和我工作中的實際情況不一致嘛……”
鮑春來繼續(xù)說:“論文畢竟是要提煉出來一些東西,自然不會全盤照抄實際情況。”
董萬連嘆氣說:“我這不是剛剛覺悟嘛……您看看能不能想想辦法讓我這次過了吧!”
“如果你這個月內(nèi)能修改好再給他們審核通過的話,應該沒問題。不過,你要想好,如果沒通過的話,可能不止延期半年了?!滨U春來說著,看了一眼董萬連,“這些話你們組的那些人應該也對你說了吧。”
董萬連有些郁悶,說:“說了是說了,可是我覺得這個時間實在是太緊張了,月底到現(xiàn)在也沒多長時間,我心里實在是沒底?!?p> “把那些人讓你改的地方好好改改,改好了之后我再幫你看看吧?!滨U春來終于嘆了口氣,接著說:“回頭我找個機會再把他們都請到一起,大家在一張桌子上吃個飯,你再請教請教?!?p> 聽到鮑春來說到這個份上,董萬連心里終于是稍微踏實了一點,覺得自己之前賣的慘算是沒白費,于是特別積極的說:“到時候我來安排,一定找這邊最好的酒店?!?p> 常敏在一旁聽了這么多,突然覺得自己的外賣變得很難以下咽,便默默的出了辦公室,想要清靜一下。
誰知剛出辦公室,就看見盛文靜正朝辦公室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