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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宦

第四章 物件而已

紫宦 鯉裳 2103 2019-10-04 08:00:00

  安月白聽溫荊的話,乖乖抬了頭,身上的僵硬感卻是更重。

  自己如今狼狽至此,他竟也不嫌臟,拿帕子將她面上的血跡,灰塵都悉數(shù)沾了去。

  安月白不過才十三歲,離溫荊這般近,不禁覺著可怖。她自然是怕的,這宦官,方才竟那般輕易就殺了安風,如碾死只螻蟻般隨意;果然閹人都……

  安月白腦中雜思著,溫荊卻擦凈了她的面容,見她容顏確實明艷??v然發(fā)絲沾了灰塵,望去卻是著實出塵,難怪高瀾非要這安月白不可。

  “公公……月白污了公公的帕子……”安月白有些發(fā)抖,不禁撤遠了一些,不敢再看溫荊。

  呵。好一個污了。聽去倒像她在自貶,說她自己臟;只是誰人不知,世上姑娘媳婦兒的,都覺宦官手臟呢。

  本是個臟人,動人姑娘面頰。溫荊眼神一暗,將那帕子一丟,正擲在安月白的前胸。帕子劃過安月白微微隆起的胸膛,又飄落在地,染盡塵埃。

  “姑娘不過是個物件兒?!睖厍G嘴角一勾,眼神銳得直刺安月白,讓她再說不出一個字,“拿帕子擦了物件兒,帕子污了便污了,算不得什么緊?!?p>  他說罷,瞧著安月白一張俏臉瞬間血色頓失,錯開了他的眸光,劇烈地發(fā)起抖來。她余光仍瞥見他仍定定瞧著她,不由瞳孔緊縮,唇瓣微抖。

  如她一般的反應,溫荊早已習慣。這么多年,旁人看宦官,不都是怕的,厭的,又怕又厭的,他再習慣不過。

  溫荊不待安月白緩好,便隨手一按,真好似將她當一物件兒般,不計會不會將人驚住,將人弄痛,駕馬徑直奔向了太傅府。

  身后的太監(jiān)們,侍衛(wèi)們緊跟著,互相交換了番眼色。這十二監(jiān)內(nèi),除了高瀾,溫荊可就是名副其實的二把手兒。這溫荊是高瀾一手調(diào)教出的,誰不曉得!

  這小雛兒,上來便惹了溫荊不快,怕只會比前幾個獻過去的死得更早。

  安月白被溫荊勒得著實生疼,卻不敢再多說一句。她自然是怕溫荊的心狠,卻未覺著溫荊惡心。這溫荊的喜怒無常,更是讓她膽顫。

  罷了。此番出逃失敗,也該認命了。

  溫荊說得不錯。她不過是個物件兒,送進了高瀾的門兒,怕是連再出來的命都沒了,多說無益。

  安月白失神著,也不再發(fā)抖,只覺有些想笑。她無聲笑著,笑著笑著淚珠兒就啪嗒落了下去。

  溫荊攬著她,自然覺出了她的崩潰。她的幾顆淚砸在他手上,倒讓他覺著好笑。

  這丫頭不過是個物件兒,還是只用一次便丟棄的。他只把這丫頭送入高瀾門里,往后便再不見她,自然不必用心,更不必哄著。

  況他溫荊也絕非善茬兒,又不是個大善人,有此耐心安撫這樣一個毛丫頭。

  到了太傅府,溫荊下了馬,便拽了安月白下來。

  安月白一個不穩(wěn),竟跪坐在地,手本能地劃過溫荊的下衣擺,卻又飛快縮了回去。溫荊冷冷看著她,眼神如看一具死尸般平靜。

  安月白狼狽起身,咬著唇,低了眉眼。

  溫荊不再理會她,轉(zhuǎn)身進了太傅府門,留安月白在原地失神。此時日頭正大,她望著府門上的燙金大字,卻覺著寒入骨髓。

  這一局,她已然是押輸了。

  “安姑娘,您快請兒吧。”后面的幾個太監(jiān)也下了馬,到安月白身邊,頗有些嘲諷地道:

  “您要再不進去,若再惹了溫公公不喜,您可得一人兒給您義父圓謊了……”

  安月白在眾目睽睽下逃跑未遂,被安風所擒是事實。若是溫荊將她扔在這太傅府,安京楊絕不會饒了她。

  伺候高瀾自然九死一生;若這般被扔在太傅府只會更慘。

  太傅府對付義女的手段,歷來讓宮中人都覺著有趣。

  “是。多謝公公提醒。”安月白輕聲道,抬眸看了眼方才出言的太監(jiān),轉(zhuǎn)身邁步進了太傅府。

  她語調(diào)中聽不出喜悲;事已至此,也該無喜無悲了。已入死局,來路晦暗。

  眾宦官也見過不少這般女子,宮中也好,家宅也罷,四四方方,囚人清歡。拼了一切逃離,終是飛蛾撲火,自戧自滅。這世上,他們苦,女子苦,不過都是物件兒,誰又比誰高些許么。

  安月白一面走著,一邊暗嘲著自己。方才被宦官暗諷又如何,人雖身殘,卻有官銜,有權(quán)有錢。

  他們宦官雖活得小心,卻活得比她自在些。反觀自身,除命之外,一無所有;只怕幾月之后,連這碧空晴日都不能再見。

  何必在乎?既已被當做了物件兒,也該認了。被人看輕,又有何所謂。

  安月白自嘲間,邁著碎步,跟上了溫荊。她方才經(jīng)歷了那番逃亡,現(xiàn)下腿已有些乏力,攥緊了拳,長長的指甲嵌入了手心。

  安京楊知溫荊來,忙出了堂屋迎接,滿面堆笑。他早派安風暗中盯著安月白,安風未歸,他已猜到八成是安月白要逃,被安風抓到。他見安月白跟在溫荊身后進來,卻不見安風,不由有些忐忑。

  約莫是高瀾來不了,打發(fā)溫荊來接安月白。現(xiàn)在不見安風,卻見安月白衣上有血;安京楊未想明白,就見溫荊沉聲道:

  “太傅管教女兒,想必向來是比較不上心的?”

  溫荊摩挲著手指,緩緩發(fā)問。他這般動作,讓安京楊心里一咯噔,這是……莫非,溫荊先于安風碰到安月白?

  下一刻,安月白已是到了安京楊面前,未出一言,便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月白,你……你今日跑到哪去了,讓溫公公看了笑話!”安京楊厲聲道,安月白的心沉了下去。

  “月白,月白今日……”安月白唇瓣顫動,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可她不說,眾人也都心下了然。逃跑未遂,被捉回府,事已至此,如何辯駁?

  “太傅。”溫荊開了口,不看跪在地上的安月白,幽幽嘆道:“師父讓雜家接月白姑娘,莫非太傅不當回事?”

  安京楊額上微出了層冷汗,賠笑道:“……公公,您這是何意?”

  “姑娘不過是到鎮(zhèn)口逛逛,太傅府的下人也敢管主子的事,同姑娘拉扯?”溫荊一笑,竟帶出些溫和的錯覺,映得面容如玉:

  “姑娘再輕賤,在府有太傅教養(yǎng),出府有師父調(diào)教,何至于淪落到讓一下人越而傷主?”

  聽這溫荊提及安風,安京楊不由冷汗簌簌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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