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月白同溫荊用過了晚膳后,便被小黎小棠送回了木居。待她走后,阿石忙將今日的情報說與了溫荊。
“你說,今天那藍煙進了將軍府投親?!睖厍G放了茶盞,問向阿石。
“……是的,老爺?!卑⑹怪郏⌒幕氐?。
溫荊略一沉吟,又開口問道:“那古家人態(tài)度如何,當她是遺珠又復歸?”
“藍煙是傍晚時進府投的親。小的聽說,她進門一摘斗笠,將軍府當即上下震動。”阿石道,“烈淵將軍也大為震驚,說要好生安置她,再核查一番其身世,才能確定?!?p> “只是老太君一見著那藍煙,說她生得同像極了其母,立刻篤定這就是自己的嫡孫女,當即大喜過望?!卑⑹姕厍G眼底晦暗不明,仔細回道:
“老太君說嫡孫女歸家,今夜便在宅內舉辦團圓家宴,為孫女接風洗塵?!?p> 老太君,便是古越之妻,古昌銳之母,古烈淵的祖母。
溫荊指尖輕叩,問:“今夜古將軍來宅接妻,便是為迎親妹,全家同樂罷?”
阿石連忙應道:“回老爺,正是如此。”
“嗯。”溫荊微微摩挲指尖,眼底不辨喜悲,緘默無波。
古家老太君既能僅憑一眼,便篤定那藍煙就是失落在外十幾載的孫女,可見月白確是真正的古家玥歡。
阿石見溫荊久久沉默,便試探性地問道:“老爺,我們需不需要……?”
溫荊一擺手,“先靜觀其變。你自今日起,也多多留意將軍府內的情況。”
阿石一愣,這不像是溫荊慣常的作風呵。卻見溫荊讓他先下去,只得先行離開。
月色若凝霜,自窗盈滿房。溫荊起身更衣,眸底似染冰。他教養(yǎng)月白這般久,自是要將她送出的,總不能留她在身邊一世。
只是未曾想,這日這般快便到了。溫荊不禁微攥上拳,又浮現(xiàn)出安月白燈下的淺笑,望向他笑意盈盈的眉眼。
月白。溫荊長呼口氣,欲將她絲絲縷縷剔出腦海,卻是徒勞,她的件件反而愈發(fā)分明了。
她今日救他護她,下意識的動作自是不摻假的。偏他那絲不舍誤了事,留她至今。反讓那藍煙先入為主,竟在今夜,讓那假小姐先享受了她的闔家團圓之樂。
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他自不可囚她一世的,他知道。她幫了他不少,他也不會讓旁人奪去她的身份和家世。
若送她回府,她知道古烈淵是親兄長后,可會恨他?
若她知道,他早探察到她的身世,卻仍將她留在紫宅,誤了全家團圓,可會憎他?
溫荊攥上了拳。
恨他是自然,也是應當。也好,讓她斷了同紫宅的來往。她先前活的那十幾年,只當是恍惚一夢,可開新卷。
憎他,她便不再會惦著他,開啟新生。溫荊唇角溢出一抹笑,眼底卻黯若深淵。
待她回將軍府后,他也不必再替她打算,再沒了牽絆,甚好。至于她的心悅,大抵不過是先前魔怔說出胡話,他本就未入心。
他自是要送她回家的。揭穿藍煙也是必然,不過看何時出手了。
一切皆在鼓掌間,他卻兀的又心下一空,只被一絲若有似無的眷戀絆住。
……再多些時日罷。等他再教會她最后一樣,便送她出手。
溫荊闔上了眼,自是無眠,拊心思量。再多些時日,待他教會了她對弈和心路后,便送她回家。
是了,這便對了。主意既定,溫荊迫著自個兒睡去,不做他想。
不單月白需忘了那些荒唐,他亦要將此間的種種忘去才好。
縱三年輾轉,同歷風波,那般種種,卻難免如這階上秋霜,終將日出而消的。
今夜無眠者自非僅溫荊一人,古婧靈亦然。
古婧靈被古烈淵接回將軍府后,聽古烈淵說要帶她見親妹,自然也替夫欣悅。
等見著那古玥歡后,古婧靈卻是心下大驚,脫口叫了聲“安”,卻是立刻又掩住了唇。
這,這女子不就是安月白么?!
古婧靈一駭,卻又極快想到安月白不會在將軍府,便立刻調整了神色。
她定不是安月白。古婧靈心道,定目細看那古玥歡。二人還是有些差異,安月白似比玥歡更精致驚艷些,且更具媚意。
“婧靈啊,初見你妹妹,是否有些驚奇啊?!崩咸P切道,卻將古婧靈的驚呼當成了新奇。
古婧靈見老太君這般出言,也順著行了一禮,道:“奶奶,孫媳是一時驚奇,方才失禮了?!?p> 老太君并不介意,連連擺手,“無礙,無礙!你妹妹得歸,是喜事,你們今后好好相處就是?!?p> 古烈淵為藍煙介紹了古婧靈,藍煙立時起身對古婧靈行了一禮:“玥歡見過嫂嫂?!?p> 古婧靈也回了禮,落了座卻是不住思考。今日傍晚她沖入紫宅,見著了那安月白,是覺著她像誰。
自己晚上才新見的古玥歡,自然不是覺得安月白像這小妹。古婧靈將眸光移開了古玥歡。
古婧靈垂眸思考,腦海忽的浮上一人。那安月白,是像……
像那日回宮夜晚的慶功宴上的……昭妃娘娘。她是像烈淵的堂姐,古雪娉。
古婧靈思及此,忽的一驚,險些抓不穩(wěn)筷。
古烈淵余光見妻子此狀,連忙扶穩(wěn)了古婧靈的筷,對她低語道:“怎的今夜這般魂不守舍?”
古婧靈微微搖頭,正見古玥歡在給諸人夾菜敬酒,燈下宴間一派和樂,卻讓她有些莫名不適。
夜里,古婧靈忽的出言問古烈淵:“烈淵,你是只有玥歡這一個妹妹嗎?”
古烈淵回道:“自然,再沒旁的。”
古婧靈應了,又問古烈淵古玥歡的年紀。古烈淵道:“她已及笄,卻未過十六歲生辰。”
“好。”古婧靈應了,卻聽古烈淵問:“你問這些作甚?”
“無事,只是想了解下小妹?!惫沛红`道,心下卻是千思萬緒,乃至一夜無眠。
她不信這世上真有一模一樣的兩片葉子。
安月白和今夜見的古玥歡有七八分相似。安月白像古雪娉,古玥歡自然也像古雪娉;但相比較,卻是安月白更像古雪娉些。
且古玥歡的容貌略幼態(tài)些,不似今日驚鴻一瞥的月白已然長開。古婧靈暗暗回想,只覺著安月白和古玥歡二人中,一定有一人,是真正的小妹。
古婧靈不會尋常的醫(yī)術,只會以蠱認血之術。她有這般多的蠱,卻屬守身蠱最靈。
守身蠱曾在古烈淵體內待過,自能辨古烈淵之血。古婧靈眸光一閃,那她就……
找準間隙,將安月白和古玥歡的血都一一試來。
古婧靈本就想與安月白再深入接觸,讓她破開守身蠱毒,成為下一任圣女;加之想試她血緣,便決意無論如何都要去私自見見那安月白。
次日,溫荊安排了宅里之事,便進了宮,說要幾日后再回宅。
溫荊臨行前,讓洛竹給安月白帶去本棋譜,說要過幾日教她對弈。又說要洛竹這幾日盯著安月白練字,不可懈怠。
安月白望著洛竹送來的棋譜,不由有些失笑。她的義父可真是用心栽培她呵,要她成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么?
“月白謝過洛竹姐姐了?!卑苍掳字x過洛竹,讓阿桃送了洛竹出木居,便開始研究那棋譜。
她方看過幾頁,便聽黎棠二人在身后抽劍之聲。安月白立即起身,回眸時,已見那古婧靈站在了臥房門框處。
安月白忙戴上面紗,冷冷出言:“夫人,昨夜方送您歸了府,今日您怎又突然登門,闖我閨房?”
古婧靈擺擺手,示意小黎小棠收劍,又笑道:“我此番來,不是找麻煩的。”
“只是想與你,好生談談?!惫沛红`道,“我只身前來,并未讓人跟著,只想和你單獨聊聊。”
安月白一蹙眉。
確實,古婧靈此番來木居,一個丫鬟都沒跟著。她對古婧靈的話將信將疑,卻又考慮到黎棠二人安全,便對二人道:
“二位姐姐,你們也在外候著罷,留我和夫人獨處說話。”
古婧靈笑意更深。小黎出房時,側頸對她低語:
“你最好不要玩花樣,否則,即便你是將軍府的夫人,我們也不會客氣?!?p> “那是自然?!惫沛红`道,“你們就把心放肚子里?!?p> 小棠也出了門。房內只古婧靈和安月白二人。
安月白見那古婧靈靠近,便抬眸問她道:“不知夫人,想和月白談些什么?”
鯉裳
最近連更有點累,不過會加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