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容府有一宴席,剛結束,雖已是傍晚,可暑熱未消,她額頭的汗水未擦去,剛走出容府時,一陣夜風襲來,開始秦月臻并不在意,但是第二天就隱隱覺得身體不適,整日都頭重腳輕。
到了第三天,她已經(jīng)全身酸痛,頭暈眼花,幾乎起不了床,秦月臻只能強撐起身體,忍著身體的不適,寫下熬粥所需的材料,步驟,交給照顧她的丫鬟。
“你將這個,交給容府的轎夫,說我身體不適,今日不能過府,親自熬粥,請府中廚子照著這個方式熬煮就好?!?p> 只是短短一句交代的話,已經(jīng)讓她消耗了幾乎能使出來的所有力氣,秦月臻撫著胸口,微微喘著,說道:“再告訴管家,替我向容老爺?shù)狼?,等幾日我身子好轉,一定登門親自致歉?!?p> 丫鬟懷揣著紙條,咚咚跑出去,對著轎夫一個字一個字的仔細交代,沒有任何遺漏,等待轎夫回去后,丫鬟才又跑了回來。
“夫人,小翠扶您躺下休息?!毙〈淠昙o雖小,但是體貼聰明,將她伺候得無微不至,“夫人,您睡會兒,我去給你熬些白粥,您多少也吃點,這樣病才能恢復得快些。”
秦月臻笑了笑,虛弱的手扶著她躺會床上,疲憊的閉上雙眼,只是她才剛睡下一會兒,小翠的白粥都還沒有熬好,門外已經(jīng)傳來響動,將她驚醒。
小翠匆匆跑進來,喘著氣,說道:“夫人,容府的老爺來了?!?p> 秦月臻撐起虛弱不堪的身體,“小翠?!?p> “在,夫人。”
“替我更衣梳洗?!?p> “夫人,不如讓小翠去打發(fā)了吧,你現(xiàn)在需要休息——”
“不,貴客來了,在難受也不能失禮,至少也得去看看道謝才行。”
小翠雖然不贊同,但仍是聽話的拿出衣裳,給她換上,過了一會兒,秦月臻住進干凈簡樸的廳堂,她雖然打扮不失儀,但打扮后仍將她蒼白的病容襯托了出來,惹人憐惜。
容老爺坐在廳堂內的椅子上,黑紗下面的雙眸看著她走來,眼中心疼的就快要滴出血來,走近后,秦月臻擠出一抹笑,輕聲說道:“容爺,多謝你特地來一趟?!?p> 他的聲音嘶啞,道:“你病了?”
“只是偶感傷寒,休息幾日就——”話還沒有說完,她就覺得眼前一昏,站不住了,下一瞬間,那個高大的身影,被他突然起身,以極快的速度抱入懷中。
他嘶啞的聲音問小一旁的翠,“臥房在哪里?”
“在——在里面——”小翠撩開門簾,替他帶路,眼睜睜看著這么陌生男子將自家主人抱進臥房里。
雖然說容府老爺這樣的舉動,是出于關心,但是畢竟男女授受不親,而且她家主人還是一個懷孕的寡婦,這樣的舉動是在有些不適合。
而被抱著的秦月臻,喘氣想要拒絕,但是卻虛弱的說不出胡來,一會兒之后,她終于被放回床上,平躺在柔軟的床上,她終于好了一些。
也許是病得太重了,迷糊之中,她竟然覺得抱著她那個懷抱,似乎似曾相識,像極了曾經(jīng)另外一個男人的懷抱。
那個男人曾經(jīng)將她傷得那么重,用最殘忍的方式,將她傷得遍體鱗傷,所以,她抗拒不再去想,長長的睫毛如同羽翼般煽動著,好一會兒后才睜開,她的視線,迷迷糊糊的望向床邊那抹黑色的身影。
“容爺,抱歉——”她艱難開口。
他靠的很近,嘶啞的聲音更加清晰,“別說話了,你不舒服,歇著吧。”他掀開被褥,覆蓋在她身上,動作溫柔。
而站在門外的小翠,眼睛瞪大,一句話都不敢說。
應該怎辦才好,她很擔心自家夫人,可是容老爺又很可怕,她只能扯著門簾,站在原地探頭觀察,既擔心又害怕。
黑色斗笠下面的凌厲目光掃過來,就算是隔著黑紗,也讓小翠嚇得連退了兩步,“廳堂里有我?guī)淼难a湯,你去熱了端過來?!?p> 那嘶啞的聲音,有著讓人不敢拒絕的威嚴。
小翠哪里敢怠慢,立刻點頭,“是?!?p> 說完,她身后像是有鬼在追般的,匆匆跑了出去。
臥房中,安靜了下來,只有秦月臻淺淡的呼吸聲。
傷病與疲倦讓她閉上眼睛,可也察覺到他還留在房中,沒有離開,照理來說如果房中有一個并不太熟悉的男人在,肯定會讓她緊繃到無法入眠,可是不知道是因為傷病太重,或是其他原因,就算是知道他就站在自己床邊,卻莫名的覺得安心。
不應該是這樣的,雖然他是自己的雇主,而且身體并不好,可再怎么說也是一個男人,她知道自己應該起來,開口讓他離開,卻沒有一絲力氣支撐起來。
這時,一條溫熱的毛巾,覆蓋在她的額頭上,某種溫暖又熟悉的感覺迷惑住了她——不會是他的,不會是!
不是他,而是另外的一個男人,她的心揪著疼。
不要再想了!
她反復告訴自己,卻又無法不去想,既是床邊的男人身上帶著很重的中藥味道,但她似乎聞到了曾經(jīng)依偎在他懷中時,那讓她眷戀又熟悉的問道,這種感覺太過于真實,讓她的心更痛。
眼淚,緩緩的溢出眼角。
黑色斗笠下面的雙眼,注視著她,看見了那滴眼淚,他伸出手,微微顫抖著擦去了那滴淚,然后輕覆在她的肌膚上,重溫了她的柔軟,她的香氣,一切,都是他渴望的,也變成了奢求,憑借著對她點滴的的回憶,才能讓他走出生死,對她的思念,讓他在瀕死的邊緣,讓自己撐了過來。
終于,他活了下來,找到了她。
可她,卻已經(jīng)不再屬于他,他多少次想要告訴她真相,卻也知道,只要她知道了自己是誰,她一定會氣憤的轉身離開,頭也不回。
現(xiàn)在,她近在眼前,卻遙不可及,只能在她這樣昏迷時,他才敢伸出手觸碰她,這些日子以來,他多少次想要擁他入懷,將她如以前一般的放在胸膛上,那處靠近心臟的位置,為她遮風避雨,那么多想——可就是想想,他的魂魄,都幾乎碎掉。
月臻,他的月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