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嘉陵江水色,含煙帶月碧于藍。
這里是嘉陵江旁的一個小村莊,村前靠江,村后臨山,村外有田,村間種園,有著籬笆茅屋的樸素、青山碧水的清純、田園風光的恬然,也有著雞飛狗跳、兒童嬉鬧。
此時正是紅霞漫天,日暮西山,縷縷炊煙從農(nóng)家茅屋上冉冉升起,牧童吹著笛趕著牛緩緩走在鄉(xiāng)間,農(nóng)人扛著鋤頭背著樓從田間歸來,勾勒出一個絕美的鄉(xiāng)間小村。
然而坐在村子西頭高坡石頭上的一個七八歲、虎頭虎腦的小屁孩卻并不這么想,低頭指著村內(nèi)的一間間破敗茅屋嘀咕道:
這破茅草屋,不結(jié)實,既不擋風,又不遮雨,地震一下準倒無疑。
隨后,又點了點鄉(xiāng)間的土路,交通不便,連石子路都沒,更別提水泥路了,這交通,下雨天人出個門都滿身泥土,別說運送啥東西了。
然后再抬頭望了望菜園、田土,種個菜,墾個糧,即無化肥又無農(nóng)藥,收成能好就見鬼了。
還有,水渠不咋的,水塘也沒有,以為臨著江靠著河就不需要未雨綢繆了嗎,雖然這是號稱天府之國的四川,年年風調(diào)雨順,但起碼得多搞搞副業(yè),廣撒網(wǎng),多斂魚,擇優(yōu)而從之,遍布農(nóng)村現(xiàn)代化多樣化。
額,好像哪里不對,小屁孩低頭望向鄉(xiāng)間路上的一顆顆桑樹,拍了拍腦袋,對了,他們還算不太笨,知道養(yǎng)蠶,不過賣的價格似乎也不咋的,哎,這破地方完全就一個字,窮!
“投胎還真他娘是個技術(shù)活,沒想到再活一世,開局依舊地獄模式?!弊谑^上的小屁孩低聲自語,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白白嫩嫩的細胳膊細腿,相當懷疑人生。
小屁孩叫李野,額,不,這只是他原來的名字,現(xiàn)在自己好像、似乎、大概、也許,叫二狗,李二狗!算了,還是不提這些傷心事了,還是說說李野,李野本是一個在二十一世紀屢被蹂躪,無權(quán)無勢無女朋友的宅男小職員,在一家牛奶銷售公司做業(yè)務員,平時在家玩玩游戲聽聽歌研究研究島國動作大片,公司領導來縣城視察工作時就帶著經(jīng)銷商一起陪領導喝喝酒KK歌,小日子也算過得去。
最近一次和大領導喝酒時陪高興了,得到大領導的賞識,弄到公司精英培訓學院去鍍了層金,在李野想著自己即將升職加薪,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巔峰的時候,一覺醒來就莫名其妙地來到了這李二狗的身體里了,當真是白受了公司帶到部隊里半個月軍訓的苦了。
至于怎么來的,李野也不知道,似乎被雷劈了,又似乎被車撞了,反正他是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因為出事前他有些小激動,同領導喝酒喝高了,那可是接近2斤的52度瀘州老窖……
額,哪里好像不對,李野拍了拍腦袋,似撥云見日,
靠,不會是喝酒嗝屁的吧!
“二狗,二狗,回家嘍,小心又被你娘打得嗚嗚哭?!?p> 高坡下一群熊孩子吼吼的呼嘯而過,滿身泥土,明顯是在田間打滾累了回家,不過看情形,他們回去估計也討不了好,肯定會被家里的長輩按到地上打屁屁。
懷疑人生的李野被打斷了思路,有些氣急敗壞,想朝著熊孩子們咆哮一聲老子不叫李二狗,不過還是忍了,來這個世界十多天了,還是有些渾渾噩噩,在人前還是以低調(diào)為主,想著以不變應萬變,當然最主要還是怕露出點啥不正常的地方,雖然只是個小孩,但還是為了保險起見,好在穿越之前的這個身體的主人身體不太好,生了一場大病,好了后有些內(nèi)向也并未引人起疑。
雖然多聽少說,但他還是得出了自己來到了明朝的結(jié)論,至于如何得知,倒不是問人問到的,而是在一次偶然看到家里用的銅錢是萬歷通寶從而得出的,至于這些在土里刨食的土農(nóng)民,估計沒幾個知道,對于農(nóng)民都是關心自己土里的糧食,哪個會閑得無聊去理會皇帝是誰。
既來之,則安之,想要在明朝混得好,就得科舉讀書寫八股什么的,再想了想自己的語文高考成績李野就立馬打消了這個念頭,不過,經(jīng)商、做地主、當海盜似乎也不錯,額,很有前途的幾個職業(yè),想想似乎還有點小激動!
“疼,疼,疼!”在李野有些小激動的時候,耳朵傳來了一陣扭動的疼痛,不知是穿越引起還是這具身體太小,痛感似放大了無數(shù)倍,李野忍不住就嚷出聲來了!
“讓你這么晚了還不回家。”耳邊這時又傳來一個幾分怪責的聲音,隨即李野感覺自己被提了起來,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屁股上火辣辣的疼。
李野抬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一個三十左右的婦人按在大腿上,噼里啪啦地打著屁股。婦人穿著帶大襟的藍粗布夾襖,頭發(fā)在腦后挽了一個發(fā)纂兒,插了一只木釵,耳朵上一對銀丁香,眉梢有幾分潑辣勁兒。
“張潑婦,你打小爺干嘛。”李野感覺有些羞恥,忍不住疼,惱羞成怒,一句話脫口而出,至于張潑婦是他聽村里人私下這么叫的。
“張潑婦,張潑婦”婦人聽到后楞了一下,然后又噼里啪啦地打得更狠了,邊打還邊罵到“打死你這不孝小兒,讓你叫張潑婦,讓你叫,讓你叫?!?p> “娘,娘,孩兒知錯了,孩兒知錯了?!焙脻h不吃眼前虧,李野趕忙改口認錯。
這婦人正是自己身體的母親李張氏,雖然對于這便宜娘親沒什么認同感,但自己卻是占用了她兒子的身體,而且這封建禮教吃人的時代,不孝可是重罪,打死了都沒人管的,更重要的是,這便宜娘親雖然有些潑辣,但對自己好像還不錯。
“都半大小子了,不知道讀書識字,成天在泥土里打滾,什么時候才有出息?”張氏又輕輕拍了幾下李野屁股,嘴上也是嘟嘟囔囔不停,也不管李野聽不聽得進去,隨后便拉著李野朝著村子走去。
走在村中道路上,四周大多是茅屋土坯房,破破爛爛的,偶爾有兩間青磚紅瓦的,也就那樣,屬于村中富農(nóng)的,但也是寥寥無幾,而村里絕大多數(shù)村民都是沒有土地的,戶籍證明上都是印著客戶的字樣,也就是佃戶,平時靠租種白羊鎮(zhèn)有名的大地主趙員外家的土地生存。
不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小村依山傍水,青黃不接的時候,村民們上山采摘些野菜野果打幾只山雞野兔,或者下水捉些魚蝦,還是勉強能夠填飽肚子,倒不至于餓死。
李家倒還好一點,感受祖上余蔭,在村子東面有一座青磚紅瓦的大宅子,家里有水田十五畝,旱田十余畝,一年收成還算不錯,只是李家人丁興旺,單單李野的堂兄弟姐妹都有十來口,一年四季吃穿用度可不少,加上幾個堂哥在私塾讀書,花費也是頗多,好在二伯李德明有秀才功名,不用遭受朝廷的苛捐雜稅盤剝,加之趙員外投獻在李德明名下百多畝良田,每年也支付不少銀子,老李家日子還算過得去。
“三嫂,找到二狗了啊?!崩钜昂蛷埵蟿傔M李家小院大門,在外間清掃院子的四嬸孫氏就朝著張氏笑著打招呼。
“是呀,二狗病才好,本來不準他出門的,但我一不留神,這小子就溜了出去,野得連吃完飯都不知道回家?!睆埵虾莺莸闪死钜耙谎?,一只手又朝著李野耳朵伸來。
“娘,孩兒知錯了,以后一定好好讀書,出人頭地,光耀門楣,然后好好孝順娘親?!比嗽诎芟拢獙W會低頭,李野早留意著張氏的動作,張氏一伸手他就連忙躲開,同時嘴上先明確道歉的態(tài)度,然后不失適宜地表忠心。
“三嫂啊,二狗還小,哪個小男孩子不野的啊,而且你看二狗現(xiàn)在都知道長大要孝順你了,這么機靈,以后肯定能和他二伯一樣,考上秀才,到時就有得你享福的了哦。”孫氏和張氏關系不錯,知道張氏很喜歡這個小兒子,順口夸夸李野,恭維張氏兩句。
“老四家的,你可別把這小子夸壞了,到時尾巴不知道翹哪兒去了,這小子能少讓我操點心,我就阿彌陀佛了?!睆埵想m然嘴上讓孫氏別夸李野,但那眉宇間的笑容卻是隱藏不住,整個人笑得跟個花兒似的,也不計較李野躲開她的撓耳手,來到孫氏旁邊幫著清理院子,順帶聊起了家長里短。
趁著張氏和孫氏聊天的工夫,李野就溜進了院子,心中大呼終于逃離了老媽的魔掌,不過還沒往前走幾步,就被一只白嫩嫩的小手給拉住了,隨即身子一怔,一臉黑線涌上腦門。
“二狗哥哥,二狗哥哥,你出去玩怎么不帶上妞妞啊?!币粋€稚嫩的聲音從身邊傳了過來,是二伯家的小蘿莉妞妞,要說小蘿莉看上去世非常可愛乖巧,不過卻是個狗皮膏藥,剛開始李野還非常喜歡這個小蘿莉,不過被煩了幾天后就有點避之不及了。
“妞妞,哥哥出去時沒找到你啊,當時你應該在睡覺覺吧,還有你要快快長大,四五歲的小孩在外面容易被麻老虎抓走,麻老虎專門吃小孩的…”
面對這個小蘿莉,李野真是一個頭兩個大,想著嚇唬兩句擺脫這小狗皮膏藥,不過他才開口,小蘿莉臉上就陰云密布,像是受到天大的委屈,眼看就要放聲大哭。
李野心口一陣絞痛,這小蘿莉要是哭鬧起來,自己可沒有好果子吃,為了自己白白嫩嫩的小屁屁著想,趕忙擺出笑臉,
“妞妞不是想知道為什么母雞會下蛋嗎?哥哥講給你聽好嗎?”
“好的,二狗哥哥最好了,快講給妞妞聽嘛?!毙√}莉小臉蛋立馬多云轉(zhuǎn)晴,白嫩的小手抱著李野的胳膊撒嬌似的搖晃起來。
“母雞之所以會下蛋是因為母雞需要延續(xù)生命,有了雞蛋就可以孵出小雞,然后母雞就有寶寶了啊。”雖然知道好奇寶寶小蘿莉一問起來就沒完沒了,但面對這家庭地位明顯高于自己的小蘿莉,李野也不得不應付著。
“哦”小蘿莉聽了李野的回答開心地應了一聲,不過臉蛋還沒綻開,又狐疑地問,“娘親,大伯母,三嬸,四嬸經(jīng)常做雞蛋給妞妞吃,雞蛋被妞妞吃了,母雞就沒有寶寶了啊,那它為什么還會下蛋呢?”
“…”李野瞬間感覺自己智商被狗吃了,不過這還是難不到他,“因為母雞想要寶寶啊,雞蛋被吃了,母雞發(fā)現(xiàn)寶寶不在了,它又找不到,于是就又下蛋,蛋又不在了,它就又下啊,周而復始,所以母雞就會一直不停地下蛋啊?!?p> “那…”小蘿莉剛開口,似乎是又要發(fā)問,李野趕忙再次轉(zhuǎn)移話題,
“妞妞你知道為什么天上會下雨嗎?”
小蘿莉埋著腦袋想了會,似乎想不出答案,于是抬起頭來,“二狗哥哥,為什么天上會下雨呢。”
“…”
“因為地面上的水,被太陽照射,水就變成水蒸氣升到了天上,升到天上的水蒸氣多了,天上裝不下,然后再落下來就成了雨啊?!?p> “那天有多大呢,為什么就裝不下了呢?!?p> 聽到小蘿莉的問題,李野心中十萬匹草泥馬掠過,不過有著成年人的心智的他,忽悠小朋友還是沒多大問題的,“地上面就是天,地有多大天就有多大。”
“那地有多大呢?”
…………………
就這樣,小蘿莉問一句,李野隨便編一些,兩人對答起來不亦悅乎,完全一副兄友妹恭的畫面,當然前提是不考慮李野的感受。
終于在李野都快要編不下去的時候,大伯母跑出來讓吃飯了,這才把李野從十萬個為什么中解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