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娡的殿距離栗姬不遠,劉榮回去沒多久,田蚡也到了姐姐的住處。
剛一進門,田蚡就一臉興奮:“姐姐,姐姐,那韓家小子真是厲害,一出手就要收四萬石糧食?!?p> 王娡疑道:“怎么一下收這么多?”
田蚡道:“原本他們想收粟稻,劉榮從中搗亂,糧商們只敢賣麥子和豆子這些雜糧。
你別說,這韓家小子倒是挺有魄力的,就這兩樣雜糧,他都敢一樣收兩萬石。”
“哦……”王娡在民間過過苦日子,知道四萬石糧食意味著什么,擔憂道:“韓家小子莫不是瘋了吧?”
田蚡一下止住了笑,突然意識到韓玗是自己人啊,也跟著擔憂道:“我見他走出糧店大門的時候挺高興的,他堂叔韓孺也樂呵著呢。
要說韓玗糊涂倒也說得過去,韓孺斷然不會跟著糊涂啊。”
見王娡不說話,田蚡道:“姐姐,要不咱們暗中幫他一把?”
王娡道:“先看看再說吧。你那邊事情有沒有進展?”
田蚡道:“姐姐莫急。咱們放長線,釣大魚。這才幾天時間?宴席都沒預定好,哪能那么快出成效。”
王娡道:“唉,我這不是心里亂么。過幾天陛下就要去甘泉宮避暑了,現(xiàn)在都沒決定要帶哪個妃子去。”
“這個簡單?!碧锿`吃著宮里的點心,就像在自己家一樣,毫不見外,說道:
“老太后也要去甘泉宮,如果陛下不帶你,讓老太后帶上你不就行了。再說了,王兒姁不是最近正得寵么,讓她幫著說幾句話,這事兒準能成?!?p> 王娡喜道:“對呀!你瞧我這腦子!我怎么把她們給忘了?!?p> 甘泉宮不在長安城內(nèi)。出了長安城,還要往北將近一百公里。那里是關(guān)中平原最北面,再向北便是群山峻嶺。
由于這里兼顧了舒適型和便利性,從秦代開始,這里就是君主的避暑勝地。歷代漢朝的皇帝也學著前朝,一到長夏季節(jié),就在這里生活、辦公。
每次去甘泉宮的時候,誰去誰不去,可就有講究了。那里畢竟不是常住地,房間有限,不可能把未央宮和長樂宮里的人全都搬過去,于是誰去誰留守,就成了妃子受寵與否的體現(xiàn)。
照著景帝的脾氣,王兒姁是肯定要帶過去的。
從栗姬開始,景帝對一個妃子的寵愛,從來沒有超過了三年,基本上就是三年一換。栗姬連續(xù)三年給景帝生了三個兒子,就再沒生活一男半女,就是這個原因。
現(xiàn)如今,景帝的十個兒子里面,王娡的兒子劉彘最先,都有五歲了,可見王娡雖然年輕,卻也已經(jīng)過了蜜月期。
王娡摸住了景帝的脾氣,知道自己馬上就要失寵,便向景帝獻上了自己的妹妹,也就是現(xiàn)在最受寵的妃子,叫王兒姁。
王娡跟王兒姁姐妹兩個感情深厚,經(jīng)常共處一室,于是王娡在景帝面前依然能夠保持足夠的曝光率,也算是打破了“三年失寵”的鐵律。
……
按下王娡的小算盤不表,卻說景帝也沒閑著。
此時此刻,景帝正跟自己的老師,御史大夫晁錯,在宣室殿內(nèi)議事。
“匈奴人又來了?”景帝黑著一張臉。
跟劉啟合作了十幾年,晁錯看著景帝,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匈奴人貪得無厭,反復無常?!?p> “哼!”景帝道:“我泱泱大漢,現(xiàn)在國富民強,又有李廣將軍能征善戰(zhàn),為何不能打到他們老家去!”
去年剛剛跟匈奴和親,今年就又來勒索,難怪景帝暴跳如雷。
“陛下!”晁錯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諫道:“我大漢經(jīng)過這許多年發(fā)展,依然可以抵擋匈奴大規(guī)模的入侵。只是想要反擊,還不是時候?!?p> 景帝恨道:“等等等,還要等到什么時候!匈奴人就像一把懸在頭上的劍,時刻威脅著我大漢,朕寢食難安!”
晁錯苦口婆心地說道:“有李廣將軍在,這劍就掉不下來?,F(xiàn)在最關(guān)鍵的問題,還是在內(nèi)部?。 ?p> 景帝一扭頭,抬手指著東面,說道:“就憑他們?還能反了天不成?”
諸侯國都在長安的東面,景帝指著東面,說得正是大漢的諸侯王。
晁錯道:“先帝在時,對諸侯國太過仁慈。尤其是那吳王劉濞,更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他們雖然反不了天,但是給咱們搗個亂,跟匈奴南北呼應,到時候咱們就是腹背受敵!”
景帝氣勢漸漸弱了下來,坐到了自己的龍椅上。
晁錯跟了過來,繼續(xù)勸道:“如今,只有再行削蕃之策,將諸侯國任命官員和裝備軍隊的權(quán)力全部收回來,再禁止天下人鑄私錢。
把大的諸侯國切割成多個小諸侯國,把小諸侯國找個由頭再削成郡縣,到時候,各個諸侯國便無法建立自己的勢力,一個個的跟縣長,太守沒什么區(qū)別。
等到時機合適之時,咱們再任命上縣長,太守,那些諸侯王就只能當個富家翁,收收田租了?!?p> 景帝面色變了變,深吸了幾口氣,依然沒有說話。
晁錯等了一會,不見景帝回應,試探道:“陛下?”
景帝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彼凶约旱膿鷳n,卻沒有對晁錯說。朝廷頒布政令很容易,卻不能不考慮后果。
當朝廷強勢的時候,政令傳達四海,天下不敢不從。
可現(xiàn)在的朝廷,偏偏有些弱勢。如果自己下達了強硬的政令,而各諸侯國沒有遵守,那么朝廷便會威信掃地,到時候更加地難以號令各個諸侯。
一旦到了這個時候,要么朝廷服軟,任由各諸侯國坐大。要么出兵討伐,誰不服就揍誰,揍到大家都服氣為止。
等到了出兵的時候,萬一真如晁錯所言,匈奴也趁機從北面進犯,大漢危矣。
晁錯看見景帝的臉色,知道他的徒弟陛下又猶豫了。
他的這個當皇帝的徒弟,什么都好,人品好,知道體恤民力,又能聽得進建議,是個難得的好皇帝。
唯獨優(yōu)柔寡斷,缺乏魄力,在大是大非面前,總是退讓。
晁錯知道削蕃的討論,今日只能到此為止,下次找機會再跟景帝建言吧。說得多了,皇帝總有動心的時候。
“陛下,臣聽說韓家的韓玗開始大肆收購糧食,不知是何居心?”晁錯見事不可為,改變了話題。
“呵……”景帝輕輕一笑,“他們韓家夾著尾巴做人這么多年,能發(fā)展到如今的規(guī)模也不容易。居安思危,給自己留點后路也正常。
去年關(guān)中大豐收,谷物賣不上價格。谷賤傷農(nóng),他們也算是替朕做好事,就隨他們?nèi)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