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12月25日，聞爾起得比平時要早了許多。她先拿起掃帚將杜斐昨晚丟在地板上的蘋果核和紙巾掃到畚箕里。
杜斐有輕微的潔癖，比如，她有事沒事總愛洗手，大冬天也不例外，老是兩只手被冰涼的自來水凍得通紅。每晚上床前，她總愛打開水龍頭，用流水沖腳，所以她很少去開水房打熱水，也不用洗腳桶泡腳。她的那只熱水瓶一開始放在書桌底下都落了灰，后來常年被聞爾使用著。
沖完腳，杜斐也不用腳巾擦拭，而是光著濕漉漉的腳麻溜地爬到床上，用紙巾慢慢地把腳上的殘水擦干，然后把用過的紙巾揉成一個個小團扔到地板上。因為大倩倩也睡在上鋪，所以每次都對著爬床的鐵梯子一頓抱怨：
“斐斐，你怎么又把梯子弄得濕濕的！”
上次就因為被水弄濕的梯子有點滑，大倩倩差點沒踩住其中的一層橫杠摔下來，所以也難怪她數(shù)落。
“斐斐，你可以在下面先用腳布擦干腳再到床上去，這樣既不惹到我們大倩倩，還能節(jié)省點紙巾。你看，你簡直就是我們寢室的‘餐巾紙狂魔’，這使用速度可謂是一騎絕塵??！”
葉子比起剛上初中的時候活潑許多，性子似乎有從溫柔可愛轉(zhuǎn)向逗比跳脫的趨勢。
“用腳布擦——臟?！?p> “擦好腳踩在梯子上——臟。”
杜斐坐在床上帶著一點不情愿的語氣，嫌棄地說道。
“斐斐，你的意思是我踩過的梯子臟，所以才到床上擦腳的？我還沒嫌棄你每次把梯子弄得這么濕呢！”大倩倩聽到杜斐這略為欠揍的話，脾氣難免也上來了。
“還有，你不要老是麻煩爾爾給你掃紙巾。對吧，爾爾？”
聞爾本來正坐在位子上泡腳，一聽到大倩倩的話，就知道戰(zhàn)火已經(jīng)蔓延到自己這邊了，只得上前應(yīng)戰(zhàn)。
“大倩倩，你不要生氣，斐斐什么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呀！她就這樣，每次都亂說話，還死愛干凈。算了算了，就隨她吧。我們大人有大量，才不跟她計較呢！就讓她失去我們，跟柯南作伴去吧！”說完，還對著大倩倩笑著挑了一下眉，用眼神告訴她自己絕對是理解的。
“啊啊，還是我們可愛的小爾爾心疼我！”
大倩倩奔過來一把抱住聞爾，夸張地做哭泣狀，但是剛才那點氣倒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聞爾，下次我自己掃，你不用弄?！?p> 杜斐面無表情地丟下這句話，就插上一只耳機聽英語磁帶了。
“干嘛！我座位旁邊的垃圾當然我來處理啦！”聞爾真的表示太難了，哄完一個又得哄另一個，但看在她們平時這么疼自己的份上，還是得堅持住??！
杜斐聽到聞爾的回答，似乎頗為滿意，就帶上另一只耳機不再參與寢室的夜談了。
時間回到12月25日這一天，整個校園似乎都處在興奮當中。
首先是老張頭難得地在數(shù)學(xué)課堂上以一張圣誕節(jié)快樂的PPT封面導(dǎo)入教學(xué)，接下來是穿戴洋氣的女英語老師渲染了整整一堂課的圣誕氣息，并且跟大家分享了自己在大學(xué)時是如何度過這個外國節(jié)日的。
聞爾雖然抱著從眾心理也融入到這個洋節(jié)日當中去，但她心里免不了生出疑惑來：
為什么再過幾天的元旦就沒有圣誕節(jié)這么熱鬧呢？比起中秋節(jié)、春節(jié)這些同樣表達團圓、祝福的中國傳統(tǒng)節(jié)日，似乎外來的節(jié)日更受到大家的追捧，參與度也更高。
后來，她慢慢也悟出了一些道理來：或許是外來節(jié)日的慶賀形式更加新穎有趣，貼合了年輕人求新求變的心理需求；又或許是節(jié)日整體氛圍的創(chuàng)設(shè)之故，因為每到國家法定節(jié)日，學(xué)生們都要放假回家，一起慶祝的無非就是身邊的親朋好友，和長輩們產(chǎn)生節(jié)日習(xí)俗共鳴的自然會減弱。而那些洋節(jié)日，比如圣誕節(jié)、萬圣節(jié)，學(xué)生們都在學(xué)校正常上課，周邊都是一群同齡人一起狂歡，當然參與度就極高了。
想到這里，聞爾有時候會老氣橫秋地一陣唏噓，心里莫名為祖國的未來一代產(chǎn)生某種擔憂，這時倒頗能感同身受地體會到語文課本里提到的那些憂國憂民的詩句和名人志士們。
“聞爾，我的禮物呢？”
任吱吱笑盈盈地向聞爾走來，手里還拿著一疊準備送出去的賀卡。
“你問我要？我還沒說你咋不拿來呢！”聞爾覺得和任吱吱相熟后，他的臉皮變得越來越厚，是該要殺殺他這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了。
“我好傷心??！你竟然到現(xiàn)在都沒翻開桌板看過?！甭劆柹铣踔袝r候的課桌不是抽屜式的，而是和以前奶奶家老式的大床一樣，翻開上面的床板，下面則是巨大的儲物空間，冬天的棉被和衣服都可以放在里面。
在任吱吱滿是期待的眼神中，聞爾翻開課桌板，只見里面排列整齊的課本旁邊，靜靜地放著一張淡粉色的賀卡，和一個中號大小的公主水晶球。
“你送的？什么時候放進去的呀？”
聞爾內(nèi)心其實有些小感動和小驚喜，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一抹笑意。
“是不是心里樂開了花？我跟你說，就是你剛才去上廁所的時候塞進去的。哎，可惜啊，你竟然是在我的暗示下才看到的?！?p> “給，拿去?！闭f著，聞爾從課桌邊掛著的袋子里抽出一張賀卡遞給任吱吱。
“好傷心哦，就只有一張賀卡?！比沃ㄖㄒ贿吅敛豢蜌獾亟舆^，一邊做撫胸悲痛狀。
“任吱吱啊，別裝！男孩子是不需要那些可愛的小禮物的~再說了，你在班里女生緣這么好，我不送，說不準別人就送了呢！”
“聞爾！你敢開我的玩笑，看我怎么打你！”任吱吱說完，就舉起手中的那疊賀卡作勢要來打聞爾。
“小葉子！救我，任吱吱想打我！”
聞爾十分配合地向坐在另一排的葉子奔去，假裝害怕的樣子，直往葉子身后躲。
“好啦，任吱吱，你快去找別人玩，我跟聞爾有話說?！?p> 小葉子仗義地伸開雙臂，把聞爾擋在后面。任吱吱剛要作罷，卻見聞爾對自己得意地吐了吐舌頭，忽然覺得自己心有點痛，要被氣死的感覺。
“爾爾，來，坐前面?！比~子招呼著聞爾坐在自己前桌的位置上，這是開啟班級聊天最常見的座位方式了。
“我跟你說，剛才你跟任吱吱打鬧的時候，盛若琛一直看著你?！?p> 聞爾聽了，下意識地就要轉(zhuǎn)頭去看。
“哎！你現(xiàn)在別看呀！這太明顯了。”葉子馬上伸出手拍了一下聞爾。
“哦?！?p> “你沒給盛若琛準備賀卡？”
“我為什么一定要給他送，他也沒送我??？”聞爾反問道。
“真的搞不懂你們。我聽說盛若琛給他同桌、前后桌都送了賀卡，還有——”
葉子湊近了，用著幾不可聞的氣聲說：
“他給班里的一個女生送了一只超級可愛的小豬娃娃?！?p> “誰啊？”
“我就猜你想知道~”葉子忽然拉開距離，靠在椅背上，一臉壞笑地看著聞爾。
“葉子！你輕一點說。”
聞爾似乎被揭露了某種小心思，表現(xiàn)出一絲窘迫感。
“就是他同桌呀，不過個子小小的，聲音甜甜的，確實讓人喜歡。你沒聽說嗎？隔壁班有人在追她，給她寫信，但被她扔在垃圾桶里了。”
聞爾知道這個女生，在班里算得上學(xué)習(xí)好，長得也挺好的女孩子，性格外向，很有異性緣。
“這沒什么吧，給同桌送圣誕禮物很正常，況且人家是女生，只送賀卡說不過去。”
“爾爾，你真的不在乎嗎？”
“葉子！我真想拿一把榔頭敲開你的腦袋！這些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俊?p> 這時，下節(jié)課的鈴聲及時打響了，把聞爾從一個難以掙脫的境地中“解救”了出來。
后來，在初中畢業(yè)之后的那年暑假，聞爾在街頭碰到了盛若琛的女同桌。她告訴聞爾，盛若琛提早一個星期就買了這只粉色的小豬，當時還問自己女生一般都喜歡什么小東西。圣誕節(jié)那天，一直和賀卡一起放在一個漂亮的手提紙袋里，卻遲遲沒有送出去。
她說，盛若琛的禮物是為聞爾買的，可是最后卻到了自己的手中。他或許是臨時退縮了吧，這個和盛若琛坐過兩年同桌的小個子女生表示，每次聞爾和別的男生說話，他都會默默地看著，自己卻從來沒有上前主動聊過天……
或許，在每一個男生的心里，都偷偷安放著一個青春時期愛戀過的女孩，她會讓自己變得膽小，變得在意而心思細膩。最后，因錯過而永遠美好，永遠值得被珍藏和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