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微瀾貼著山壁而行,一雙纖細(xì)的柔荑插入石縫之中,一雙腳靈活地尋著突起的下腳點(diǎn)。她提著真氣,將自己穩(wěn)固地定在石壁上,不讓山壁的颶風(fēng)將自己吹落。她抬首,一雙赤瞳穿過云層,落在隱隱可見的清流之地,唇角的笑意有增無減。
她只需一個(gè)落腳點(diǎn)就能借力往上躍上一大截,然后輕而易舉地就躍上了寒山,臉不紅氣不喘。
清流教的正門由五名清流弟子守著。清流弟子一瞧見夜微瀾那雙赤瞳,瞬間臉色大變。
“魔教之人!”其中一名弟子大聲喝道,“你竟然膽大妄為,一人上清流?”
夜微瀾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只冷冷道:“叫闕梵出來?!?p> “妖女!你以為請(qǐng)流是好欺負(fù)的嗎?”弟子說罷,手中的長劍出鞘,五人瞬間擺出五星連珠的陣法,將入派的牌坊堵得寸步難行。
那雙赤色愈發(fā)幽深。
“我不想殺生,讓闕梵出來?!?p> 夜微瀾不想動(dòng)武,她只想跟闕梵要個(gè)答案。
“納命來!”五名弟子一聲吆喝,便步如斗轉(zhuǎn)星移,身形如影,將夜微瀾團(tuán)團(tuán)圍繞在陣法之中。
夜微瀾一聲冷笑。
她朝半空一躍,以掌為刃,暗紅的光芒包圍在在那雙柔荑,如烈焰般燃燒。她猛然一揮,赤紅的千刀萬刃從天而降,排山倒海,迎面而來,生生將陣法打亂。那霸道的氣息壓得那五人幾近彎下背脊。
“啊……”
五人手中的長劍剎那間被震得灰飛煙滅,撲倒在地口吐鮮血。
夜微瀾只花了一招,就直接用蠻力把陣法破了。
“按你們的道行是打不過我的?!?p> 夜微瀾說罷,毫不留戀的往清流大門踱步而去。
她才步入清流正門前的廣場,就瞥見廣場中央數(shù)十個(gè)清流弟子手持長劍一臉戒備地盯著孤身一人緩緩,烏發(fā)張揚(yáng)的少女。夜微瀾少年的發(fā)冠被山間颶風(fēng)刮落,一頭青絲傾瀉而下,在真氣蒸騰下肆意飛揚(yáng)。
夜微瀾手掌一揮,左手邊的清流弟子瞬間倒下一片,長劍掉地的聲音尖銳刺耳。
隨后她隨意地?fù)]動(dòng)了右手,右手邊的弟子應(yīng)著掌風(fēng)之聲倒下。
等級(jí)高的弟子早已耐不住性子,持劍而上,紛紛與夜微瀾輾轉(zhuǎn)惡斗。夜微瀾唇角的笑意不減,一雙赤瞳瀲滟流光,熠熠生輝。
赤松一到達(dá)清流,便見地上七到八歪地躺著半傷不殘的清流弟子,心頭一緊,慌忙提氣掠入。
這廂的夜微瀾打得意興闌珊,她只想趕緊解決這個(gè)無聊的小嘍啰去找她的答案。她下手愈發(fā)狠絕,卻依舊不奪清流弟子的性命,只是打得他們毫無反擊之力。人潮如潮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夜微瀾耐心快被磨光之際,赤松掠到她的身邊,為她抵御攻擊。
“去找你的答案。這里有我?!背嗨傻穆曇糇屢刮懡乖甑男木w平穩(wěn)了下來。她目光盈盈得瞥了眼赤松,便提起,已掌為盾推開身前阻擋的人群,縱身一躍,穿過重重的人墻,掠到正殿下的臺(tái)階上。穿過那漢白玉階,就能看到那個(gè)她朝思暮想的人,就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她覺得她的心臟無可抑制地狂跳,就像要從胸腔跳出來。
她壓制住激動(dòng)的心情,珍而重之地一步一步走上那條長階。忽而眼前出現(xiàn)兩抹高挑的白色身影。
夜微瀾抬眸,卻見一彪形大漢,蒼髯如戟,虎目生威,手持流星雙錘,另一文質(zhì)彬彬的玉面郎君,一臉淡然笑意,手持碧綠通透的玉簫。
夜微瀾心下暗道不妙,二人武功修為不低,以她一人之力怕是毫無勝算。
“姑娘,你竟然獨(dú)闖清流,膽量讓小生好生佩服。”那玉簫男子淡淡道,“只是怕姑娘易進(jìn)難出?!?p> 那彪形大漢瞧著玉簫男子正欲與夜微瀾夸夸而談,不由焦躁惱怒,“云霽,何必與她多說,殺了便是!”
那個(gè)名為云霽的玉簫男子微微搖頭,無奈地瞥了他一眼,“云翳,上天有好生之德。若姑娘有心放下屠刀一心向善,小生便會(huì)放你一命?!?p> 夜微瀾冷冷地掃了眼云霽,“何必惺惺作態(tài)。我只要見闕梵一面,讓他出來。見完他為便離開。”
云霽幽幽嘆了口氣,“闕梵是不會(huì)出來見你的,姑娘何必執(zhí)著情之一字?!?p> 夜微瀾雙手抱胸,不由冷笑,“是他不會(huì)出來,還是你們不讓他出來?”
云翳手持流星雙錘,殺氣滿溢而出,“你以為闕梵是你說見就見的?你不過是一介妖女,還不配見他!”
話音剛落,他雙腿一蹬,夜微瀾下意識(shí)往上一看,卻見一個(gè)流星大鐵錘正往她的天靈蓋狠狠壓來。夜微瀾連忙往旁邊一跳,堪堪躲過攻擊。卻見夜微瀾原本站立的地方生生砸出一個(gè)大坑,灰塵飛揚(yáng)。
夜微瀾將袖子里的匕首劃落手心,一雙赤瞳殺氣頓生。
“今日我本不愿大開殺戒,只為見得闕梵一面尋一個(gè)答案。”夜微瀾語氣冷冽,“但你們竭力阻攔,那我只能放手一搏了?!?p> 云翳扛著流星雙錘,一雙虎目帶著鄙夷,“別廢話,來吧。”
話音剛落,夜微瀾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云翳的眼簾之中。云翳怔忡片刻,忽而舉起左手的流星鐵錘一格,只聽見劍刃劃過鐵器的尖銳之聲劃破長空。
夜微瀾也不惱,反身又朝著云翳的背心甩出一掌。卻在這時(shí),夜微瀾的手腕一陣刺痛。她一把收回左手,眸色陰霾地掃過站在玉階之上的云霽,只見擊中夜微瀾左手腕的碧簫重新飛回他的手中。
云霽一揮廣袖,淡粉的嘴唇貼著碧玉簫,眉目低垂,悠揚(yáng)的簫聲回蕩在偌大的寒山之上。夜微瀾心中一顫,體內(nèi)的真氣竟是不停使喚亂竄。夜微瀾暗暗運(yùn)氣,一邊抵擋著穿透力極強(qiáng)的簫音,一邊調(diào)息亂竄的真氣。她單膝跪地,唇角滲出一縷鮮紅。
云翳見狀,舉起流星鐵錘,朝夜微瀾身上一甩。夜微瀾瞧著那橫飛而來的流星雙錘,欲要提氣躲開,卻不料真氣攻心,經(jīng)脈疼痛難忍,竟又是吐出了一口血。鐵錘重重砸在夜微瀾的后背心,一口鮮血立馬從她的嘴里噴薄而出,染紅了她身前那一片早已被鐵錘打得龜裂的土地。
夜微瀾猛然摔倒在地,手中緊緊握著那把匕首,赤瞳依舊執(zhí)拗地盯著那漢白玉階。
云霽看著此景有些不忍,放下碧玉簫,“放棄吧?!?p> 夜微瀾捂著胸口,緩緩起身,單膝跪地,一雙眸子似是經(jīng)過鮮血洗滌越發(fā)猩紅刺目。
“誰也不能叫我放棄。”
除了他。
她勉強(qiáng)著站起了身子,身子有些不支晃動(dòng),“讓闕梵出來?!?p> 云霽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云翳揮著流星雙錘往地上一砸,快如閃電,利如刀刃的鋒芒朝著夜微瀾飛疾而來。夜微瀾運(yùn)氣,以匕首抵擋著那迅猛如疾風(fēng),銳利難擋的鋒芒。
氣息絮亂。
夜微瀾那重傷的身軀被凌厲鋒芒推到百里之外,被彈飛狠狠撞上了高聳的石柱。
噗!
夜微瀾再也忍不住,喉頭涌出一股腥甜,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她無力地滑落在地。
一雙赤眸帶著執(zhí)拗的堅(jiān)定,“闕梵!”
她用盡全身的真氣,聲嘶力竭地大聲呼喊。聲音劃破長空,回蕩在寒山之巔,不絕于耳。
赤松全身掛彩,一手拿劍苦苦支撐。
一身白色衣裙女子手持暗紅皮鞭,站在他面前,眸色清冷地凝視著那個(gè)單膝跪地的男子。
“停手,云虹?!?p> 一絲不帶絲毫感情的低沉嗓音穿過廣場落到那名白衣女子的耳中。
云虹抽回暗紅色的皮鞭,蜷在手臂上,一雙水眸依舊盯著赤松。
夜微瀾靠著石柱,一雙清澈見底的赤瞳中映著那襲白衣勝雪的高挑身影。如瀑黑發(fā)三分玉簪以定,七分一瀉而下。一雙清冷的眸子,靜靜地看著眼前一身狼狽的少女,目光疏遠(yuǎn)淡漠,又帶了幾分悲憫。
“你為何要如此執(zhí)拗?”那人聲音淡漠,早已不如從前那般帶著淺淡的寵溺。
“為什么不來赴約?”夜微瀾喉頭腥甜,壓下那股噴薄欲出的鮮血。
闕梵雙手負(fù)背,神色不帶絲毫感情,如若一樽上好白玉雕刻出來的雕像,又如脫離凡塵遺世獨(dú)立的仙人,隨時(shí)羽化登仙。
“本尊是闕梵音,清流宗主。闕梵,不過是本尊歷劫的名諱。”聲音平靜無波。
“可你就是我的闕梵?!币刮懸恢本蟀恋穆曇衾飵е唤z不易察覺的哭意。
闕梵音的腦海里翻涌著歷劫時(shí)凡人之軀的他與夜微瀾所經(jīng)過的所有片段。良久,他方道:“本尊主在宮中受了重傷后,神思頓悟,已煉成仙身。一切早已過眼云煙,你還是放下吧?!?p> “不!我不能!”夜微瀾體內(nèi)真氣凌亂無序,一如她的思緒。她狀若癲狂,一雙赤瞳光芒大盛,“你還記得乞巧我們一起放的蓮燈嗎?”她似是陷入了回憶之中,唇角的笑容滿足幸福,“我寫在上面的愿望是‘我愿與闕梵相守一輩子’?!?p> 闕梵音如玉的面容疏遠(yuǎn)淡漠,一雙曾經(jīng)映著夜微瀾嬌俏面容的眸子帶著憐憫世人的悲憫。
“情之一字,是你的劫?!彼?,“若舍,命可久已,海闊天空。不舍,萬劫不復(fù),生死難料。”
一語成讖。
夜微瀾無力地扯出一抹笑,“我已經(jīng)回不去了?!痹谀阏f相信我,讓師兄饒我一命的時(shí)候我就回不去了?!?p> “尊主,妖女不能不滅,莫要心慈手軟?!痹启柙谝慌苑薹薜?。云霽輕按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插嘴。
闕梵音眉頭微蹙,如一池靜水因一片落葉掀起幾圈清淺的波瀾。
“若你愿意廢去一身魔教的功力,一心向善,本尊便允你留在清流。”闕梵音話音剛落,立馬引起了清流弟子的不滿。
云翳聽罷,忙不迭出言反對(duì),“萬萬不可!這魔教妖女居心叵測心狠手辣,斷不能將此人留在清流!”
闕梵音目光流轉(zhuǎn),神色淡然地凝視著站在一旁的云霽。
神色俊朗的云霽淡然一笑,那書卷氣息油然而生。
“若姑娘入清流,又一心向善,也算是為蒼生謀來了一份福祉,也為姑娘洗了往日的罪孽?!?p> 闕梵音又看向了手臂卷著暗紅皮鞭的云虹。
云虹抱拳,神色恭敬謙卑,“尊主所愿便是云虹所愿?!?p> 闕梵音重新將目光落在夜微瀾的身上。
“你可愿化去這身魔教密宗的功力,留在清流?”他神色泰然,帶著相詢的意味,沒有半分逼迫。
夜微瀾深深地凝視著那張讓她朝思暮想,日夜?fàn)繏斓目∫菝嫒?,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只是,啊爹阿娘阿哥阿姐還有赤松的面容在腦海里交替閃現(xiàn),讓她心中鈍痛。
但隨之而來的便是她與闕梵的美好回憶,他寵溺的眼神,靦腆的笑容,柔軟的唇瓣,溫?zé)岬恼菩?,還有那充滿竹香的懷抱,她念念不忘,清晰如昨日。
但如果就此放棄,她不甘心。
留在闕梵身邊的女子,曾經(jīng)一直是她,也只能是她。
“我愿意。”
夜微瀾擲地有聲得道。
對(duì)不起啊爹阿娘,對(duì)不起阿哥阿姐。她只是想要追求她想要的幸福,她知道啊爹阿娘那么寵愛她定會(huì)原諒她。而她也會(huì)努力,讓清流,讓正派,讓世人,了解到魔教并不是傳說中那般視人命如草芥。
赤松穿過清流的弟子,望著那跪坐在地上一身血污滿身狼狽,烏發(fā)披散的少女,目眥俱裂,心頭恍若被重重?fù)羯弦诲N。他思緒翻涌,便再也壓不住喉頭的鮮血,一口噴了出來,身體幾欲倒下。白色地板上的血污如盛開的紅梅,觸目驚心。
而一直站在清流白玉牌坊下的紫袍男子,手下意識(shí)緊緊地握著那把孔雀羽翎扇,手背青色血管清晰可見。侍立在他兩旁的侍女目光中也流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夜微瀾扯出一抹滿足的笑容,唇齒猶自沾著鮮血,襯著那雙赤瞳,本應(yīng)詭異可怖,現(xiàn)卻有種決絕嬌艷的惑人妖嬈。
闕梵音聽著她的回應(yīng),不驚不喜,淡然處之,如若一切意料之中,又如與世隔絕,再無愛恨嗔癡。
“化去魔教密宗,得洗髓重塑根基。過程經(jīng)脈盡斷錘煉重塑,疼痛難耐,你可撐得???”
夜微瀾的赤瞳里只余下那張如玉的面容。
“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p>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又讓在場之人為之一驚。這種經(jīng)脈盡斷錘煉重塑之痛,練武之人聽過都忍不住顫抖,疼痛的過程難以熬過,大多在洗髓之初便在難耐的疼痛中痛苦死去,更何況是如此柔弱纖細(xì)又身受重傷的少女?
“好。”
闕梵音平靜地回了一個(g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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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妻一時(shí)爽,追妻火葬場